说着,冠西王翟龙彪伸手抖了抖身上普普通通的棉布褂,不满地撇了撇嘴。
对面的张佰仟捋须笑道:“我是怕王爷您没仗打闷的慌,拉你出来散散心,怎么说您也是这青州地面的最高长官。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看看这青州府治理的如何,了解一下民风总是应该的吧?”。
翟龙彪摆着大手道:“拉倒吧!轮斧子砍人我老翟当仁不让,治理地方?我可算还有些自知之明!如今青州府繁华太平,佰仟兄自然是劳苦功高。哦,你不会是拉着我出来转一圈,特意让我夸赞你几句吧?”。
张佰仟脸色一红,连连摆手道:“王爷此言差矣!青州府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一来是仰仗圣上的恩德,为他们减免了不少的税赋;二来就是王爷您的功劳,爱民如子,军纪严明,我只是给你打个下手而已。要说夸赞,这天下哪有自己夸自己的道理?”。
两人相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共同举起酒杯,碰在了一起。
放下酒杯,翟龙彪转着眼珠说道:“佰仟兄,我正好有一事与你商议。夺下飞虹关之后,我军也休整操练了不少时日,那草原蛮夷又不堪一击。如今护国军与我大楚相斗正酣,我想领大军前去凑个热闹,由你留守青州如何?”。
张佰仟闻言一愣,放下手中筷子沉下脸说道:“万万不可,除非你得到圣上与太宰的许可。没有圣上之命,擅自调动大军实乃斩首大罪,各路关卡也绝不会放行。昔日镇东王那可是前车之鉴啊!何况草原蛮夷一旦大举来袭,我青州府兵力空虚,可不是闹着玩的!”。
翟龙彪伸手抓起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紧皱双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佰仟抄起筷子,给翟龙彪的盘中夹了些热菜,接着说道:“王爷稍安勿躁,末将知你心意。前线离这里太过遥远,您屡次上疏请求统兵远征,圣上也未能及时回复。这样吧,半年之内,待我青州府兵精粮足,王爷可亲率大军主动出击,清剿草原蛮夷。至少把他们赶得远远的,令他们永不敢犯我大楚边境,属下绝不拦着你!”。
翟龙彪闻听眼中一亮,拍案叫道:“好!你留守青州,老子带兵出去过把瘾。一言为定,佰仟兄不得反悔!来,我们一同干了这杯”。
话音未落,忽听雅间之外的厅堂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有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杯盘摔碎的响动。紧接着,人声嘈杂,便传来吵嚷打斗之声。
翟龙彪与张佰仟同时皱起了眉头。刚才还互相吹捧敌方治理的如何安定呢,这才一眨巴眼的功夫,还是在青州府两位最高长官的眼皮子底下,大白天就动起手来了?何人敢如此作死狂妄?!
他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推开雅间的木门,一同迈步走了出去。
宽敞的大厅当中,一地的杯盘狼藉。有十几个客人,也不知付账了没有,正慌张地跑向下楼的楼梯。
左手边靠窗的一张歪倒的木桌旁,一个头戴纶巾,身形壮硕的年轻人正一只手掐着小二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可怜那位身材瘦小的店小二,双脚离地,一个劲地乱蹬。张嘴说不出话来,一脸的惊恐、委屈之色。
翟龙彪正要撸胳膊挽袖子迈步上前,张佰仟连忙伸臂将他拦住,附耳低声叮咛道:“王爷莫急,问明白再说。就算是想出手也要轻些,不可失了身份。”
翟龙彪微微颔首,迈步走上前去冲那个白衣少年的背影大喝道:“呔,给洒家放手!”。
那位胖胖的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听到呼喝,并未放手,而是转过头来用双眼盯着黑铁塔似的冠西王。
翟龙彪微微一愣:此人身材虽胖,但五官端正,肤色白皙。
一张圆盘似的大脸上,眉目舒朗,五官错落有致,甚至还带有几分脂粉气。唇边那两个深坑似的酒窝甚是讨喜,看上去并不令人生厌。
翟龙彪放缓语气说道:“白胖子,为何动手打人?还不快放手?”。
那名胖胖的少年白了翟龙彪一眼,不客气地回道:“黑大个,这厮欺人太甚,我略微教训他一下,关你何事?”。
翟龙彪被气乐了,但不知为何,却并不想急于动手。
他怀抱双臂笑道:“哦?你说他欺人太甚?可在我看来,你再不放手他可能就没气了!就算他有错在先也罪不至死吧?”。
那位白衣少年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个小二手脚在空中疯狂乱舞,双眼上翻,眼珠白多黑少,貌似真的快不行了。
少年鼻中冷哼了一声,一松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店小二趴在地上一阵猛咳,缓了半天才喘过气来。
翟龙彪低头问道:“你说说吧,你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小哥,害的他当众撒野,还砸了你店里的桌椅?”。
小二抬起头来,一脸委屈地答道:“大爷您休听他一派胡言!此人粗鲁蛮横,非说小的错将他点的酒菜端给了晚来的客官,也不听小的辩白,掀了桌子就要动手打人!这里可是堂堂的青州府,不是他这种乡野小子随意撒野的地方!”。
那白衣少年闻言再度勃然大怒,指着小二喝道:“你说什么?再敢说一遍试试?欺人太甚!”边说便要上前抬腿踹人。
翟龙彪连忙伸出手臂拦在他胸前,笑着劝道:“我说白胖子,些许小事,也许就是个误会,你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白衣少年十分小心地躲开他的手臂,怒斥道:“黑大个,这里有你什么事?快些闪开,再敢助纣为虐,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
翟龙彪咧了咧大嘴,心中暗笑道:他娘的在青州府老子就算够横的了,难得遇到比老子还横的主儿!不妨逗他玩玩。
见翟龙彪非但没有收回手臂,反而一脸不屑的坏笑,白衣少年勃然大怒,挥拳向他打来。
“嘭”的一声,冠西王反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却也是心内暗吃了一惊:此人年纪不大,竟然天生神力,手臂力道惊人。
那少年虽然比常人胖出许多,但动作十分敏捷。
他迅速地伸出另一只手臂,挥掌如刀,向翟龙彪的臂膀劈来,同时抬腿朝他小腹猛然踹去。
翟龙彪连忙松手,向后一跃,咬牙暗道:没想到这胖小子还会功夫!也好,那就试试他的身手如何。
自己双膝微曲,脚下稳稳地扎个马步,挥起大铁拳向对方砸去。
见二人竟然真动上手了,张佰仟身后的几名护卫挺身就要冲上前去,玄武将军张佰仟连忙抬手拦住了他们,抿唇微笑不语。
场中二人你来我往,闪转腾挪之间,酣斗了几十回合竟然未分出胜负。
“噔噔噔噔”随着木质楼梯一阵乱响,冲上来一群正在当街巡逻,手执刀枪的兵卒,麻利地将仍在打斗的二人团团围住。
见来了巡街的兵卒,正在酣斗的二人几乎同时停了拳脚,迅速地分开。
为首的校尉正打算张嘴骂人,忽然停顿了一下,大张着嘴愣了片刻,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头向翟龙彪抱拳施礼道:“末将拜见西王爷,小的们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接着扭头对身后的弟兄们低吼道:“还不速速将那个胆敢与王爷动手的恶徒绑了!”。
那位白衣少年愣在一旁,一动不动,脸上却似乎并不慌张。
翟龙彪一反常态地抬手道:“且慢!你们都退下吧。”
校尉再次愣住了,爬起身来却哪敢真的退下?只好暂时闪至一旁,静候着王爷的吩咐,随时准备扑上去将那个白胖的少年按倒在地,绳捆索绑。
翟龙彪扭脸对着那位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白胖子,你当众滋事,本该将你抓回去问罪。但本王爱惜你天生神力,又有一身好功夫,你可愿将功折罪,来我大楚军营效力啊?”。
白衣少年忽闪了两下大眼睛,一脸茫然又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黑大个,你竟然是个什么王爷?没看出来!”。
翟龙彪不再理他,转脸命人把酒楼掌柜的叫上来。
片刻之后,吓得要死的酒楼掌柜哆哆嗦嗦地爬上楼来,冲着翟龙彪连连施礼。
翟龙彪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随手扔了过去,说道:“掌柜的,这里撞坏的杯盘碗碟,桌椅板凳都算在我的头上,给你这些权做赔偿。这位小哥虽然莽撞,好在你的伙计也并未受伤,你可肯就此放过他,不再追究?”。
掌柜的连连作揖道:“小的怎敢收王爷您的财物?再说损坏的物件值不了这么许多!至于这位公子,王爷既然开了金口,小的们断不会为难于他……”。
冠西王伸手打断道:“使得了使不了就算是王爷我赏你的,你就拿着吧。”
回身他又对那位白衣少年抱拳道:“这位小兄弟,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也莫要拘束,请随我等到雅间一坐,畅饮几杯,交个朋友如何?”。
那位白胖少年愣了愣,竟然点头同意,随着他们迈步进了雅间。
那名校尉见实在没他什么事了,这才挥了挥手,带着属下兵勇继续巡街。
见众人渐渐散去,酒楼掌柜的连忙吩咐人去做几个拿手的招牌菜,上几坛好酒,又令那个店小二将客厅速速打扫干净。
小二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不满地嘟囔道:“那个混小子,应该把他抓进大牢关起来!”。
掌柜的闻听毫不客气地从背后朝他的头顶猛击一掌,低声骂道:“你小子胡说什么?他是我们酒楼的天降贵人,我巴不得他把酒楼拆了才好呢!快点干你的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