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自然的蛮力面前,自恃强大的人类如尘埃、似草芥般微不足道。
交战双方的第一次大规模对决,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草草收场。
战后清点,双方都损失惨重。那些没被卷走的僵硬尸体仍绵延数里。
千里之外的草原上绿草盈盈,繁花点点,一派祥和景象。
几经磋商之后,突尼族部落首领朝格苏力德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了汗王巴尔斯送来的那几车聘礼,算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兵戎相见,势不两立的双方忽然之间竟同时收起了杀人的利器,开始心平气和、温文尔雅地坐下来挑选汗王大婚的良辰吉日。
其其格与巴尔斯的最终结合,暂时熄灭了草原部落间仇恨的烽烟。却也给若干年后,统一的草原发生一场血腥内乱……深深埋下了一粒种子。
飞虹关前,硝烟滚滚,血肉横飞。
暴怒的大楚冠西王翟龙彪不顾他人阻拦,冲到了关墙下亲自指挥攻关。
张佰仟无奈也咬着牙命令部下从不同的方位向飞虹关发起又一次强攻。
城头上的守军滚木礌石早已用尽,弓箭也已严重短缺,只能采取近战防御。
一些人拼命冲上去推倒靠在墙上的云梯,自己却被关下射上来的弩箭穿透,哀嚎着栽下城头。
终于有红巾军的兵勇奋不顾身地攀上了城头,还没顾上喘口气,韩世忠便组织手下杀上前来,一番玩命地肉搏之后,又将他们逼到角落,踢下了城头。
眼见城楼上狭窄,无法发挥红巾军兵力的优势,张佰仟便把重心转移到对城门的攻击上。
数辆攻城车在众人嘹亮的号子声中,在周围大盾的掩护下,被推搡着猛撞城门。
连续巨大沉闷的撞击声甚至掩盖了喊杀声和死伤者的惨叫声,整个飞虹关似乎都在这撞击声中微微颤抖。
“轰隆”一声巨响,一扇厚重的关门倒了下去,同时压死了数十个躲在门后防守的大齐兵卒。红巾军中发出一片欢呼声。
韩世忠一剑将面前的一位爬上城头的红巾匪寇捅了个透心凉,对方双目怒睁,手舞足蹈,心有不甘地跌下城头。
他身后的一位副将突然惊恐地高喊道:“韩将军,关门被撞开了!”。
韩世忠双眼充血地扭回头来,抬手擦了一把消瘦的脸上喷溅的血迹,咬牙吩咐道:“你带着手下弟兄们收住这里,其他人跟我来!记住:关在人在,关破人亡!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投降!”。
那位副将含泪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挥刀冲上前去,疯狂斩杀从云梯上爬上来的越来越多的贼兵。
韩世忠手提宝剑冲到关门前时,已有大批红巾军士卒踏着那扇倒塌的关门蜂拥而入。
韩世忠爆喝一声,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同时高喊道:“弟兄们,杀退他们!堵住缺口,将原先堆积在城门洞的柴草浇上桐油点燃,拦住他们的后续人马!”
原本已然胆战心惊的守军将士在主帅的感召下,齐齐发一声呐喊,双眼通红地挥舞着手中兵刃冲上前去。
奇迹出现了,兴奋异常的红巾军士卒被凶神恶煞一般的守军生生压了回去,后面的大批骑兵想要拥进城门却是寸步难行。
“轰”的一声,原先堆积在门洞中的柴草被点燃了,烈焰熊熊,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骑在马上的张佰仟恼怒地喝问道:“前军怎么回事?呆在原地做什么?往里冲啊!”。
一名脸色黢黑的将校跑了过来,向他施礼道:“将军,守军点燃了城门洞中堆积的柴草,火势太大,前军一时难以突进!”。
张佰仟无语地抬头望了一眼城头仍在僵持的肉搏战,咬牙问道:“火炮营呢?还有炮弹吗?给我把炮架到城门口去,隔着火墙往里轰!”。
火炮营的统领满头大汗地跑上前来,躬身施礼道:“禀将军,炮弹早已用尽了!”。
张佰仟烦躁地低声咒骂了几句,望着关门处腾起的浓烟和火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他稍稍冷静了下来。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传我将令,前军的步卒全体后撤,弓弩手排在最前面,待火势消减,有人往外冲就全部射杀!骑兵营随后,当射手停止放箭自动后撤,骑兵给我往里猛冲。告诉他们勿需手软,本帅不想见到一个活着的大齐守军!”。
火墙之后,同样内心焦灼万分的韩世忠时不时抬头瞅一眼城头上惨烈的肉搏,又低头观察一下面前的火势。
趴在他身后的一位将领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哽咽着说道:“韩将军,朝廷真的不要我们了吗?为何援军迟迟未到?城头上眼看就顶不住了,这火迟早要燃尽,不如我们弃关突围吧?”。
韩世忠并没有转身责骂,而是低下头去,抬手擦了一把消瘦脸颊上的黑灰和干涸的污血,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突围?谈何容易!方圆十里之内都是贼寇的兵马。我等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只有与这飞虹关共存亡了!”。
眼见火势渐渐弱了下去,韩世忠站起身来,望了一眼身后疲惫不堪的手下将士高声道:“弟兄们,身为大齐的勇士,我等以死报国的时候到了!拼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能将属于大齐的飞虹关拱手让给红巾匪寇!”。
没有人回应他,身后将士们都一言不发。一张张脏兮兮的脸上,还算明亮的眼神或坚毅或茫然。
马鸣萧萧。
随着第一匹战马嘶鸣着飞身跨过失去了威力却还在燃烧着的火焰,张佰仟的骑兵营发起了总攻。
韩世忠大吼一声,挥剑迎了上去,一招挡开了敌兵刺过来的长枪,回手一剑将他刺于马下。
“噗”的一声,几乎与此同时,他的肩头中了一箭。脚步踉跄了两下,他终于重新挺身站住,没有跌倒。
他身后的大齐将士也狂叫着各举刀枪冲上前来,与红巾军展开了最后的搏杀。
一名副将一脸兴奋地策马停在了翟龙彪的身边,大叫道:“王爷,张将军率部攻入关门了!”。
翟龙彪回首吼道:“好!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这世上哪有攻不破的关隘!”
他伸手拎起那两把骇人的开山大斧,扭头冲身后叫道:“弟兄们,随老子杀入关门,拧了守将的脑袋下酒喝!”。
说罢,猛夹坐骑马腹,嗷嗷狂叫着冲了出去。
一片喊杀声中,飞虹关关门大开,拥入的红巾军将士越来越多,已变的不可阻挡。
城头上的肉搏战也渐渐失去了平衡,守军被压制着逐步退缩,不断有人“噗里噗通”如下饺子一般从城楼上摔了下来。
韩世忠仍然没有放弃,他咬牙吃力地拔下插在肩头的箭矢,简单的包扎之后,命人牵来了自己的战马,提刀上马,再次嘶吼着向匪寇冲去。
张佰仟随着中军也杀入城中,眼见守军被逐个分割包围,他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长久以来萦绕在心头的这一场噩梦总该要结束了吧?!
“佰仟兄,守将何在?把他的命给我留着,老子要亲手宰了他!”。
不知何时,冲到身旁的翟龙彪一声大吼把张佰仟吓了一跳。
他二人同时在马上扭头四下观望。
浑身是血,正自咬牙在敌阵中拼杀的韩世忠忽然感到一阵奇怪:原本将他团团围住的贼寇突然同时后撤,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子,却也不再进攻。
他抬头一看,两名敌将缓缓地策马走了过来。
提枪的张佰仟在马上拱手道:“韩世忠将军,本将敬你是一条汉子,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希望你迷途知返,下马归降。”
一旁的黑脸大胡子翟龙彪冷哼道:“佰仟兄,少跟他啰嗦,有种放马过来,单打独斗,老子要亲手剁了你!”。
韩世忠苦笑了一下,并不答言,催动坐骑舞刀向翟龙彪冲了过来。
翟龙彪哇哇暴叫两声,摆开双斧迎了上去。
“当”的一声,刀斧相交,韩世忠只觉得手臂发麻,身子晃了两晃,胸内气血翻涌,差点跌下马去。
翟龙彪不依不饶,再次挥动两把大斧,携着呼呼风声,上前猛攻。
早已精疲力竭的韩世忠咬牙坚持,却只有招架的功夫,全无还手之力。
仅用了三十个回合,“咔嚓”一声,韩世忠的一条臂膀便脱离身体,飞了出去。
他脸色苍白地低下头去,在马上摇摇欲坠。片刻之后,重新抬起头来,怪叫了一声,积蓄起身体全部的能量,单手举刀,不顾断臂处喷涌而出的血水,猛催战马向翟龙彪冲去。
“噗通”一声,韩世忠身首异处,从马上栽了下去,跌落尘埃。
喧嚣的战场渐渐归于平静,千疮百孔,已成一片焦土的飞虹关仍巍然耸立在茫茫的荒原中。
城楼之上,那面破败的大齐旗帜被人摘了下来,扔下城头,归于尘土。
一面大楚帝国的崭新旗帜缓缓升上了旗杆,迎风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