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郑浩然坐在关羽的旁边,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身世。关羽按照提前早已想好的说辞,谎称自己同这几位朋友都是原大齐骠骑营的将士,在青州剿匪时队伍被打散了,这才四处漂泊,原打算返回京城大都,途径此地听闻有英雄好汉聚众与红巾匪寇为敌,便想方设法谋求入伙,只求打跑红巾匪寇,为骠骑营死难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关羽一边谈笑风生,与众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众人,他注意到,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胡子黑白相间的瘦高个始终一言不发地观察着他们四人,时不时向关羽投来阴毒的目光。
第二天一大早,关羽等四人刚刚洗漱完毕,郑琳儿就眉开眼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关羽问他团练使对他们作何安排,郑琳儿只说她问过大哥了,念他们初来乍到,让他们先歇息几日,再编入队伍当中。关羽心中暗叹:郑浩然这个家伙还是疑心重重,对他们不放心啊!看来前往侦察遍布四周的芦苇浅滩的兵力部署暂时要搁置下,先摸清楚岛上的情况也好。
“哦,对了,琳儿姑娘,昨日一阵忙乱这个忘了还你。”关羽说着从怀中摸出了那个青绿色的玉镯,递给了郑琳儿。
郑琳儿脸色一红,表情复杂地接了过去,重新套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青州府镇东王阮武的府邸内,烛光昏暗,此时已是深夜时分。
“仓啷”一声,阮武拔出了寒光闪闪的佩剑,架在了马元其的颈项之上。
阮武满面怒容地低声斥道:“你这个奸佞的卑鄙小人,蛇蝎心肠,几次三番地挑拨我们兄弟的手足之情,鼓动我起兵叛乱,究竟是何居心?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长跪在地上的马元其面对架在勃颈上寒光闪闪的利刃面容平静,毫无惧色。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阮武焦灼的面庞朗声说道:“东王爷,属下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宏图霸业着想,并无半点私心。眼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如此良机了,属下这才冒死进谏!如果你还以为属下是当今圣上安插在你眼皮底下的探子,你尽可一剑斩了我,属下绝无怨言。”
阮武咬牙死死地盯着马元其的双眼,想从其中看出端倪,对方却眼皮也不眨地直视着他,毫不示弱。
僵持良久,阮武终于缓缓将宝剑入鞘,返身退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整个厅堂之中只有他们各怀心事,彼此保持沉默的二人,气氛十分沉闷。
阮武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酌了一口,开口道:“有什么想法你就如实讲出来吧。”
马元其向前跪爬了两步,将身体重新直面阮武说道:“东王爷,属下跟随您日久,早就看出您不仅是难得一见的为将之才,更有一颗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而眼前就是我们宏图大展的绝佳机会!您看,平南王率军远离平州,开疆扩土;定北王被拴在洪泽湖畔剿匪,而冠西王剿灭骠骑营一战,人马损失殆尽,目前正忙于招兵买马,整个青州府都在你的手中。如今大齐王朝已经奄奄一息,不足为虑,倘若我们此时以勤王救驾为名,兵发平州府,逼大楚新帝退位让贤与你,即可不费吹灰之力,定鼎天下!”。
阮武歪着脑袋,不停地捋着自己颌下的细须,又用眼白扫了马元其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且站起身来回话。”
马元其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膝头的浮尘,弯腰深施一礼说道:“谢东王爷不杀之恩。”
阮武轻声叹道:“我军兵发平州,冠西王怎么处置?沿途关卡不可能不上奏朝廷。”
马元其微笑道:“这些属下早就为王爷做好了打算,冠西王不足为虑,可以先将其软禁,劝说他为我所用,反正他手上也没有多少人马,游说不成再……”。他停住了话头,伸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阮武思索片刻,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圆凳言道:“你把它搬过来坐下慢慢谈。”
马元其欣喜地将圆凳搬至近前,小心地将半个屁股放了上去。
阮武低头道:“你对我这几位结拜兄弟都怎么看?”。
马元其俯下身子,贴近阮武的耳根说道:“你大哥刘谦,也就是如今大楚的天子为人做事霸道蛮横,但骨子里应该是谨小慎微,只要将他生擒,逼他退位,他权衡利弊之后一定会答应的。至于那个冠西王翟龙彪,是个一根筋,先将其软禁起来,能劝降更好,不降就杀了他。平南王唐万年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派个信使带重礼拉拢,也许能暂时与我军结成同盟,至少他会按兵不动,作壁上观。记住,这都只是暂时的,待你登上皇位之后,一定要杀了他,免留后患。”
马元其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王爷您最应当提防的,是你那个六弟定北王关羽,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想来王爷您也心知肚明,而且此人断不会被拉拢,只有先行除掉他。他现在不是在洪泽湖剿匪吗?您尽可借刀杀人!待我军攻占平州城之后,你要尽快掳了他的家眷,即使他侥幸逃脱匪手,带兵杀回平州,也会束手束脚,投鼠忌器。此人只能杀之,断不可留!”
马元其的一番话,听的镇东王阮武连连点头不止。
阮武眯缝着双眼,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马元其一遍,抱拳拱手道:“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只是,你这么不要命地帮我,必有所图吧?”。
马元其的半个屁股飞快地离开了圆凳,重新跪倒在地,仰望着镇东王阮武,目光炯炯地说道:“属下别无所求,只为拥戴出一代明君,能辅佐一人独霸天下,是属下一生的志向!至于我个人的生死荣辱,皆可抛之度外。”
阮武激动地起身相搀,信誓旦旦道:“先生若能助我登上帝位,我定不负先生,封你为当朝太宰!如违誓言,有如此凳”。说着,他挥剑将马元其刚刚坐过的那面小圆凳一劈两半。
冠西王翟龙彪接到镇东王阮武的邀请,前往府上饮酒,他二话不说,带着三五个护卫,上马就直奔东王府。
入得门来,翟龙彪就已经闻到了浓烈的酒菜香味,他哈哈大笑着说道:“老三还是你会享福啊,我天天忙的屁股后面冒烟,四处招募兵勇,你却搜罗了一帮好厨子天天在府上山珍海味,好吃好喝,今儿个怎么知道想起我来了?”。
阮武穿了一身鎏金的锦缎长衫,满脸堆笑地邀他入席,然后冲旁边使了个眼色,开口道:“怎么着老四,哥哥我想你了,到我府上喝个酒你我弟兄二人说说闲话你还要带几个贴身护卫?怕哥哥我害你不成?”。
翟龙彪哈哈大笑道:“三哥你也知道我的德行,与你饮酒定然是不醉不归的,你那几位夫人又嫌弃我老翟,不喜欢我留在府上过夜,我只好安排几个跟班好等我醉了抬我回营啊!”。
阮武笑道:“让他们下去吧,我已命人给他们单独制备了酒菜,今天就你我兄弟开怀畅饮,真喝大了也不必回营了,让你那几个嫂子滚一边去,你我兄弟同塌而眠,挑灯夜话。有些时日没见你了,我俩好好唠唠。”
翟龙彪伸手抓起桌上的一条鸡腿狼吞虎咽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们退下。
那几名护卫躬身施礼,转身退了下去。
二人入座之后,阮武轻轻拍了拍手,马元其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对翟龙彪躬身施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卑职拜见冠西王爷。”
阮武笑着说道:“这位马老弟是个难得的人才,今日你我兄弟只管论酒,让这位马老弟辛苦为我俩斟酒。”
翟龙彪扫了一眼,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便毫不在意地扭过头去,端起一碗酒与阮武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几碗酒下肚,翟龙彪的黑脸微微泛红。阮武笑着问道:“四弟呀,倘若有一天大哥也就是当今圣上不幸归天,你觉得我们兄弟当中何人可登皇位啊?”。
翟龙彪瞪眼道:“老三你这是何意?大哥他正值壮年,你这么说不是咒他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好在我们兄弟不与你计较!”。
阮武尴尬地连忙给翟龙彪斟酒,赔笑道:“三哥我喝多了,也只是假设而已,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
翟龙彪抬头望天道:“万一真有那么一天,让我想想……当然是二哥啊!他读过书,有学问,这治理天下可不比上阵杀敌,头疼的事多着呢!”。
阮武冷哼了一声,板起脸说道:“四弟,你以为三哥我可能堪此重任?”。
翟龙彪瞟了一眼阮武,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就你那熊样?别逗我了,咱们的六弟都比你强!”。
阮武咬牙心中暗道:既然如此,好吧,关羽贤弟,我不会让你在这个世上活着超过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