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义不满地皱眉道:“行了,姜首辅。本公做都做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早就想灭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娘们了!这几日本公睡得特别踏实。那小娘们的队伍不也是风平浪静吗?放心吧!我早就安插了人手,一有风吹草动你我就知晓了,即使内心不满,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姜启良又叹了一口气,躬身施礼说道:“事已至此,属下还是要提醒国公爷多加小心。尤其是童威、雷震二将,一直是副首领的左膀右臂。实在不行就先杀了他们,免留后患!”。
杨明义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说道:“姜首辅杞人忧天了!本公早在数月之前就将他们调离了小娘们的队伍,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每人身边都有十几人严密监视。大敌当前,本公是爱才之人,还想让这两位猛将为本公所用呢!”
姜启良急道:“国公爷别忘了,眼下是我们几支队伍合兵一处,此二人也在阵前,目睹了国公爷强令开炮之事!”。
杨明义撇嘴道:“那又如何?你以为他们真对那小娘们死心塌地?那小娘们能给他们什么好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特意交代过了,回报的信息是此二将饮酒作乐,谈笑如常,完全就没把那小娘们失踪当回事!”
话音未落,一名传令兵脸色煞白地跑了进来,跪地说道:“报国公爷,雷震、童威二将今夜同时杀了十几个身边的弟兄,逃回了副首领原先的部队。几位将军带兵前去追杀,发现他们早有准备。更竖起了投奔我黑旗军前的大旗,眼看是要哗变了!目前我数路兵马将其包围,几位将军请国公爷示下,要不要动手?”
杨明义闻听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姜启良连忙上前一步将其扶住,回头问道:“红巾军阵营可有异动?”
传令兵还未及答话,忽见帐外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
正搀扶着杨明义的姜首辅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喃喃道:“完了。”
杜仲年手舞长刀,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红色的火苗映在他的黑眼珠上,上下跳动。他率领着原翟龙彪所部从左翼包抄而上。
张佰仟高举长枪,催动胯下战马,不断吆喝着手下将士四处放火。紧跟其后的姚泰和拎着双锤,两条肥胖的小短腿随着战马的狂奔来回晃动。他隔空高喊:“童威、雷震兄弟,稍安勿燥,老姚来救你们了!”。整队人马从右翼蜂拥而上。
战场的另一侧按提前约定的信号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中,盔甲鲜明的童威古铜色的脸上双目炯炯,对着手下大喊道:“弟兄们,我们都是跟着芸娘母女浴血拼杀出来的兄弟,老子早就看不惯他忠国公对朝廷屈膝投降了!如今,他竟敢对芸娘下黑手,他不仁,就别怪咱不义!姚泰和将军早就投奔了红巾义军,今天,我们再树反旗,里应外合,誓与朝廷、虎贲营不共戴天!跟我杀呀!”。
杨明义手提宝剑,慌慌张张地跑出营帐,姜启良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两人望着眼前的场景同时惊呆了:绵延十里的连营,到处是冲天的大火,到处是喊杀声,分不清谁在打谁,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姜启良上前一步扯着杨明义的袖子高喊道:“国公爷,即刻下令集结队伍马上撤出战场,贼军气势汹汹,有备而来,再这么乱下去用不着天亮我们虎贲营就彻底完蛋了!”。
杨明义表情痴呆地重重点了点头。
聂芸娘浑身打了个哆嗦,关羽看在眼里,说道:“你能起来吗?我扶你坐到火堆边来烤烤吧?”
聂芸娘摇头道:“我头晕,浑身乏力,恐怕站不起来!”
关羽坏笑道:“芸姑娘客气了,看着一点不像呀!你刚才踹我那一脚可是力道十足,我脑后的大包恐怕好长时间都下不去!”说完,他站起身向芸娘走了过去。
聂芸娘紧张地大叫道:“你要干什么?滚开,不许碰我!”。
那个无耻之徒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揽在怀里,几步走到火堆边重新坐了下来。聂芸娘想抬手打他,费了半天劲也没抬起来。
“别乱动,老实待着!马上的功夫你确实厉害,步下你比我差了点!不听话还点你的穴道!”。
背靠在关羽宽阔、结实的胸膛上,确实感觉既温暖又舒服,鲜红的火苗将聂芸娘的脸庞掩映的通红发亮。望着跳动的火焰,她一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关羽放缓语气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刚才不是给你讲过了吗?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算你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本将军就不与你计较了。我若真是淫贼,岂会留你到现在?你快些恢复,咱们好早点出去。这鬼地方白天还好点,夜晚潮湿寒冷,冻死人了!”。
见聂芸娘没有反应,关羽连忙扭头去看,只见她微闭双目,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竟然睡着了。
关羽不满地喃喃道:“怎么和我一样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你睡吧,我坐着,算我欠你的好了!”
传令兵快马奔到近前,大声喊道:“谭将军,国公爷有令,即刻撤离战场,到十里外的胡家店汇合,不得有误。”
谭将军恼怒地回身骂道:“他娘的,老子也想撤呢!好几拨人打我,老子招谁惹谁了?都他妈疯了吧?!”
转过身去,他又对自己人喊道:“鸣金收兵,随老子杀开一条血路,退往胡家店!”。
话音未落,一匹战马冲至眼前,一柄铜锤从天而降。谭将军举刀架了出去,望着来将恼恨地大骂道:“姚泰和,你瞎啦?我们是自己人!”
肥头大耳的姚泰和在马上哈哈大笑,朗声说道:“脑袋留下就算自己人!”
谭将军气的双眼喷火,紧咬钢牙,拍马挥刀冲了上去。
两人战了几十回合,谭将军回头一看差点哭了:满眼都是头缠红布条的贼军,还在拼命厮杀的己方将士所剩无几,如此没必要鸣金收兵了!
姚泰和圈马退在一边,高喊道:“老谭,下马投降吧!我担保留你一条性命!”
谭将军挥刀将一名冲至近前的红巾军骑兵劈为两半,转脸啐道:“你个贪生怕死,卑鄙无耻之徒,何时投降了红巾匪贼?对得起国公爷的厚恩吗?”
姚泰和摇头冷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是最近才认清了忠国公的嘴脸,为这种人战死沙场,不值!”。
谭将军不再答话,狂叫着举刀杀向越围越多的红巾军士兵。手起刀落,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飞上半空,但自己也被身后拦腰打来的一棍扫落马下。
谭将军挣扎着爬起身来,长刀跌落何处已经找不到了。他伸手拔出佩剑,接连刺倒了面前冲过来的几名兵卒,身体猛地一滞,低头看到三根长矛从自己的胸腹穿刺而出。他口中喷血,仍然哇哇狂叫着向前冲了几步,此时拍马赶到的杜仲年挥舞手中带血的长刀,携风而落。谭将军无头的身体右手仍然紧握着宝剑,缓缓栽倒在地。
马上的姚泰和轻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打马转身离去。
聂芸娘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洞外已天光大亮。她仰脸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双眼紧闭,嘴角挂着口水,正在低头打盹的无耻之徒。如果不是整天一副无赖的样子,他的模样称得上英俊,两道粗重的剑眉斜插入鬓,面如冠玉,双唇有着男子不该有的鲜红。看来自己还远远没有恢复,怎么就会躺在这个无耻之徒的怀里睡着了?真真羞死个人!
她低头看去,地上插着那把自己曾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触手可及。我要杀了他吗?聂芸娘犹豫着。她伸手将那把匕首轻轻拔起,悄悄藏入袖中。
关羽的身体忽然扭动了一下,聂芸娘连忙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关羽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将聂芸娘轻轻放在草铺上,然后伸了个懒腰,走出洞去。不一会儿,便远远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背部没有了温暖的胸膛,聂芸娘竟感到少了些什么,一丝阴冷乘虚而入,使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关羽大步走了进来,站在她的脚旁大声说道:“把你的那把匕首还我,我每天都要用的。你若想杀我,等我们出了峡谷我给你机会!马上步下随你挑。”
聂芸娘又羞又恼,仍然紧闭双眼,乖乖地伸出右手,将藏于袖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关羽接过匕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只管好好歇息,我去捕鱼。虽然少盐没味,但你也要强忍着多喝点汤。我的腰受伤了,我可不想背着你走出峡谷!”。
说完他转过身,走到火堆旁往里填了几根干柴,抓起鱼叉,手握匕首钻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