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新街口大世界的门前,一枝梅按了一下喇叭,汪天宇便从里面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还有他最信任的随从黄洋,黄洋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那个孩子十分得乖巧,默默地搂着黄洋的脖子,一句话也不说。
萧凌虎跳下车,看到汪天宇只带着一个皮箱子,而黄洋却什么都没有拿。
“汪哥,你就带这么一点儿东西?”萧凌虎不由得问道。
汪天宇苦笑一声,道:“没什么好带的,再说,东西带多了,就是累赘,现在我们是在逃难,我更愿意空着手呢!”
萧凌虎点着头,他对汪天宇还是很佩服的,这个人白手起家,几经几落,却还能这样把钱财看得如此平淡,这种心态的确令他要学的。
“这孩子是寒哥的吧?”萧凌虎问。
“是!”汪天宇答着:“我刚才特意往安全区把他接了回来,要走,也要把他带走!”
“呵呵,寒哥要是看到了,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一行人不敢过于逗留,汪天宇和黄洋也带着孩子爬上了车斗,这辆车又跑了起来。
卡车就是这样得好,明明后面坐满了人,但是后面如果再挤挤,还是能够挤得开的。
离开了新街口,汽车沿着中正路继续向南,从白下路又转到了中华路。
城隍庙与瞻园都位于中华路的两边,只不过城隍庙位于路西,在北面;瞻园位于路东,在南面。
汽车开到朱砂巷的路口停了下来,萧凌虎飞快地下车往城隍庙去了,一枝梅守在车里,抽着烟,为了能够快速地开动,所以并没有熄火。
一辆轿车从后面开了过来,停在了一枝梅的这辆汽车旁边,车窗打开来,鬼子司机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怎么停在这里?”
一枝梅道:“我那位同伴可能吃坏了肚子,憋不住,下车拉屎去了!”
“我看到你们比我早出来半小时,想着怎么也应该出了中华门!”
一枝梅马上明白,这辆车也是停在日本使馆里的车,他有些好奇,问道:“你车上坐的是哪位?”
这个司机向后白了一眼,道:“是黑龙会行动组的德田大尉!”
“德田信?”一枝梅吓了一跳,惊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对!就是他!”司机道:“不过,他今天可是喝得太多,倒在后面呢!”
一枝梅这才放下心来,忙道:“这么晚了,你还是快走吧!”
这个热心的司机点了点头,按了一声喇叭后,开着车走了。
一枝梅只盼着萧凌虎快些把那些兄弟们叫出来,却也知道,就算是再快,这一去一回,最少也要半个小时。
又一辆小轿车从后面开了过来,一枝梅的心再一次开始狂跳,他知道能够在这种凌里时分,还在街上开车的,百分之七八十会是日本人,而且从来的方向上看,很有可能也是去参加酒会归来的。
果然,这辆小轿车也在前面停了下来,后面的车门打开来,一个他所熟悉的人影从车上走下,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他的车前。
“陈丽花?”一枝梅不由得叫出了她的名字。
陈丽花来到车前,看了看驾驶室里,只有一枝梅一个人,并没有看到萧凌虎,有些奇怪地用日语问道:“你们怎么还没有走?在这里等什么?”
她的行动虽然不方便,但是头脑却十分清醒。
一枝梅只好把刚才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
陈丽花点了点头,却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打火机,递过来,对着一枝梅道:“你那个伙伴把他的打火机忘记了,你把这个交给他吧!”
一枝梅愣住了,他知道萧凌虎是不抽烟的,怎么会有打火机呢?
他不知道陈丽花的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接过了打火机来,道:“好的,我一定会交给他的!”
陈丽花转过身准备走开,却又回过了头,对着他道:“这个打火机坏了,打不着火,我知道江浦县小东门有个钟表店,里面有个姓江的老师傅会修这东西!”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一枝梅一眼,又摇摇晃晃得走回了车里。
那辆轿车开起来,很快消失在了前面的长街。
一枝梅拿着这个打火机有些莫名其妙,打开盖子,搓了两下,果然是打不着的,正想要拆开来看,萧凌虎已然带着众人从朱砂巷里钻了出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七个人就全部上了车,而且把他们的机枪、弹药箱等武器,也一并带上了车。
后面的车斗更加拥挤,好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此是非常时刻,所有的人都十分得配合,没有一个人发一句怨言。
汽车再一次开动了起来,这一次没有再停留,不一会儿便开到了中华门。
此时的中华门,虽然两边的道路上的路障早就已经清理干净了,但是看着残破的城墙,以及那些被炮火轰塌的墙垛,还是使人马上想到并没有远去的战火。
那场英勇的守城战,对于萧凌虎和他的伙伴们来说,就是血与火的洗礼,他们都经历了各种考验,顽强的活了下来。
中华门是鬼子重点守护的交通要道,所以这里专门还有一个中队的驻兵,他们在这里设着卡哨,每天二十四小时昼夜对进出城的人员和车辆进行查核。
虽然一枝梅开着涂有日本膏药的汽车,还是被值守的鬼子兵拦了下来,一枝梅摇下窗户,把通行证递了过去,一个少尉接过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半天,确认是真凭证之后,便把通行证又还给了一枝梅。他又跑到车后,撩起车篷看了看车后的载客,这才回到了驾驶室前。
这个少尉很是不解,问道:“你们拉着那么多的支那女学生要去哪里?”
一枝梅苦笑道:“你说还能去哪里?”
“慰安所?”这个少尉嘻笑着。
一枝梅笑着点着头,同时又开着玩笑,道:“可惜你要在这里值勤,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少尉也有些沮丧,又问道:“如今都凌晨三点钟了,为什么现在才出城?”
“你以为我愿意呀?”一枝梅报怨地道:“使馆的酒会到一点半才结束,折腾折腾就到了两点多,现在赶过来就已经很快了!”他说着,使劲地打了一个哈欠,催促着道:“你快把路障给我打开,我把人送过去,还要回去睡觉呢!”
这个少尉连声答应着,命令着手下的拉开了路障。
一枝梅一踩油门,汽车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摇晃晃地开出了中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