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陈丽花出奇地镇定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惊寒真得听从了她的话,放开了手来。
陈丽花却在挣脱之后,猛地对着林惊寒抽了一个耳光。
“啪!”这声音十分得响亮,速度之快,令林惊寒猝不及防。
林惊寒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脸,虽然感到火辣辣地痛,但是在此时此刻,他还是能够感到陈丽花对自己的愤怒。
楼梯上面传来那个日军女大尉的声音,虽然说得是日语,但是林惊寒也能够听得明白。当初他在上海滩干的是跑船的生意,也会跟日本人打交道,能说一些简单的日语。
“美惠子,下面有什么事吗?”
陈丽花如梦方醒一样,连忙回应着:“没有什么,刚才走得急了,差一点儿摔倒了!”
“土桥队长他们还没有赶过来吗?”
“他们还没来,我再去门口等等!”
“也好!他们到了,马上将他们带上来!”
“嗨!”
听着她们两个一问一答,林惊寒的心头就好像有七八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也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
楼上的女大尉又赶回手术室的门口去了,陈丽花听着脚步声走远,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冷惊寒,刚才那一巴掌算是我解气的!从今以后,你我就是陌路人!”她说着,目光越过林惊寒的头顶,投到了对面的白墙之下,又转到他脸上。
林惊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发火。
“我如今姓林,不姓冷!”他纠正着道。
陈丽花的脸上露出一丝嘲笑来:“是哟,我差点儿忘记了,你根本不是冷家的少爷,也不知道你娘当年跟哪个野汉子生的你!”
林惊寒将自己的拳头握得“咯咯”直响,强压着怒火,一字一板地道:“你若对我不满,要骂要打都冲着我来!请不要污辱我的母亲!她早已作古,我只希望她能够在九泉之下安息!”
陈丽花到底还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的确过份,冷哼了一声,问道:“听说你在上海当着船老板,怎么又跑到苏州来了?”
林惊寒微微皱皱眉,在还没有弄清楚陈丽花的身份之前,自然知道是不能乱说的。
他随口道:“上海在打仗,生意没得做了,准备回南京的,哪知道今年的运气太不好了,刚到苏州,苏州就沦陷了!我的兄弟还得了病!”
寥寥数语,已然将自己的情况介绍了出来,倒也合情合理。同时也说明了自己之所以出现在医院的原因。
“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苏州的好!”陈丽花随口说着,高傲得扬起了头,转身要向大门口走去。
“等一下!”林惊寒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陈丽花站住了,扬着头看着林惊寒,冷漠得仿佛是雕像。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当汉奸?”林惊寒终于将自己的疑惑,低低地吼了出来。
陈丽花的脸上抽搐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再没有任何表情。
“刚才我已经跟你说过,在那一巴掌打过之后,你们之间已然再无瓜葛,就是陌路!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来操心!”
“可是,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是中国人了吗?”
陈丽花露出自嘲的微笑:“也许你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日本人,我的身上可是流着一半的大和血脉!”
林惊寒不由一呆,他还真得不知道陈丽花的母亲是谁,因为陈丽花的生母早就死了。
“好了,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我已经不叫陈丽花,我如今的名字叫用泷川美惠子!”
她说着,再不理会呆若木鸡的林惊寒,快步走向医院的大门口。
林惊寒想了想,也跟着追向医院门口,他还是有些不甘,一直认为陈丽花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一大半应该是自己的责任。
可是,等到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了一辆日军军车正停在了医院的门口,车上下来了一群鬼子兵,当先一个鬼子中尉朝着陈丽花走来。
“土桥队长怎么才到?”陈丽花带着不快责问着。
土桥队长道:“这已然很快了!要知道,我们宪兵队可是从上海赶过来的!我一到这里,就带着人来了。”
“好了,废话不说了!朝仓长官要你们马上把这个医院围起来,对所有进出的人员进行严格的检查,绝不允许我们的要犯,出半点儿的差错!”
“那个家伙能救活?”土桥队长有些不相信。
陈丽花道:“不管能不能救活,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土桥队长轻笑着:“要说的话,你们朝仓大尉就是太谨慎了,呵呵,那个家伙就算救活了,也不可能逃得走!只怕没有十天的时间,他是下不了床的!”
“你怎么这么多话?你要是有意见,自己去找朝仓长官!”陈丽花有些不耐烦了。
土桥队长很是尴尬,只得点头:“好吧,你带我去见一见朝仓大尉!”
“你跟我来!”陈丽花说着,转身又往医院里面走去。
林惊寒连忙闪身到了树篱之后,但是,他的身影还是被土桥队长看到了,当即喝问着:“你是什么人?”
林惊寒只装作不懂日语,若无其事地向外面走去。
土桥队长急了,便要上前去阻拦他的去路。
陈丽花却挡住了他:“土桥队长,这是医院里看病的,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觉得他可疑!”
“你们宪兵队的人,是不是看谁都可疑?”陈丽花揶喻着。
土桥队长却针锋相对:“我们宪兵队再怎么也比不上你们特高课的人,你们就连掏粪工也要怀疑!”
土桥队长说的是一个流传在日本特务之间的笑话。
那是在上海的日租界,因为特高课的人怀疑一个掏粪工是国民党的间谍,所以将其逮捕,这直接倒至了掏粪工人的罢工。
然后整个日租界里,所有的厕所和马桶都无人清理,尤其是他们机关的厕所,满得都进不去人了,臭气透了半天边,弄得所有的怨声载道。最后,特高课的那个课长,不得不亲自带着人去清理厕所。
后来,特高课也没有查出那个掏粪工有什么问题,只得将其释放。
于是,这件事也便一直成为了大家贬损特高课的话题。
“你的这些话,还是去跟朝仓长官说吧!”陈丽花不冷不热地回敬着走开了。
土桥队长好像是碰了一鼻子灰,也觉得没趣。
只是经过如此一来,他再没有去追查林惊寒。
林惊寒觉得是虚惊了一场,快步地离开了医院的大门口,走向停靠在码头的乌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