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没有醒。
我猛地从床上起身,吓出了一身冷汗,恍惚了好久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梦境如此真实,我甚至能继续感觉到揪心的痛苦。
推开门,外面仍然在飘雪。满地的积雪把夜晚映得亮堂堂的,我扯过披风搭在肩上,就踏雪出了门,想借着寒意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种不详的预感是我从突厥回来了之后就一直有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可怖的梦。
我抬头看着天上簌簌而落的雪花,突然想到也许母上大人在天上看着我们,她在天如果有灵,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这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安慰。我在茫茫夜色中,仿佛看不见前行的路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迫不及待跑回了唐国公府,若修看到我气喘吁吁的样子吓了一跳,我仔细打量着她,又把她抱在怀里,像是不这样她就会消失一样。
若修自然是被我弄得莫名其妙。
而我也不可能向若修解释什么,我只想安心。
这天我回唐国公府似乎太急了一点,杜杀找到我的时候应该去过母上大人坟前了。
她一见我就道:“曹苻请你去一趟茶楼。”
我愣了一下,自从母上大人过世之后,我几乎没再踏足醉鸿渐,三娘也辞了琴师,现在抚琴的是张文苏,现在曹苻却突然来找我,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我舍不得放开若修的手,她将我藏在身后的手使劲晃了晃,我才终于跟杜杀去了茶楼。
醉鸿渐三楼茶室,一年多不来,这里对我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
曹苻领我上楼的时候非常谨慎地叮嘱了伙计一番,我推开门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
荀简、荀一、张文苏、曹苻、冯立、连一向抽不开身的丁程也在。
我刚坐下曹苻就肃然道:“公子,昨晚有人夜探醉鸿渐,被我发现了。此人身手了得,非同等闲之辈,我担心有人要对青釭阁不利,因此请公子来商量对策。”
我道:“可看清来人模样?”
曹苻略作思忖便道:“黑巾蒙面,未能看清长相,但眉骨上似乎有一道疤。”
我和杜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仇不度?”
荀简捋着胡子问道:“是江东四俊中的小侠客仇不度?”
我点头道:“正是他。他来这里,恐怕是为了突厥王族的族徽。”
张文苏疑惑地看着我道:“如果文苏没记错,仇不度正是七不杀山庄的庄主,他们是江湖门派,要这个做什么?”
杜杀冷冷应道:“替人卖命。”
张文苏摆手道:“杜姑娘,你应当知道的呀。七不杀山庄只干一件买卖,就是杀人,别的他们不感兴趣。”
杜杀白了他一眼道:“那是从前,今非昔比。”
张文苏似乎伸了伸舌头,不再说话了。
我皱眉道:“仇不度的雇主是杨暕。这个人……在江都的时候就接连两次想取我性命,现在又来招惹我。”
丁程道:“第二次是宇文智及。”
我看了丁程一眼,道:“第二次是……”
丁程点了点头,“我查过了。”
杨暕和宇文智及?我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太切实际的想法,他们俩有没有可能合伙来对付我?
对于小人而言,从来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许他们真的同流合污了,也就难怪杨广那么久都没有想起我来,偏偏在快要出征的时候记起了我,非要我领兵去辽东,胜了功劳是他们的,而败了过失却要我一人承担。
曹苻见我沉思不语,问道:“公子可知突厥王族的族徽藏于何处?”
我摇了摇头,在最开始得到青釭阁令的时候,我曾在醉鸿渐的地下仔细找过,地下的厅中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张文苏笑道:“不知道更好。这样……”
杜杀打断道:“知道更好,如此便可号令突厥,推翻如今的无道昏君。”
张文苏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道:“杜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可是要杀头的。”
杜杀冷冷道:“杜杀知道,不必先生提醒。”
张文苏嬉皮笑脸地坐回榻上,点点头道:“其实杜姑娘说得不错。公子不妨思之。”
他又开始劝我造反了,可惜时机根本不成熟。尽管杨广在辽东败了一次,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还有丰富的资源可以利用,完全可以趁高句丽取得胜利后高丽王骄傲自大的时候反戈一击,这样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辽东何愁不能平定呢?可是如此一来,怎么体现杨广的英明神武,仁德之心?杨广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兵贵神速。
我看了张文苏一眼,他的视线却一直在杜杀身上打转。
杜杀却不搭理他。
冯立也道:“公子,张先生说得不错。此次东征,兵力折损十之八九,无数将士枉死,如今有窦建德和瓦岗翟让已经揭竿而起,我们可以……”
我打断道:“曹老板请我前来,是为了商量此事?”
曹苻愣了一下,回道:“自然不是。”
张文苏和冯立对视一眼,又看向了我。
荀一道:“我有一个问题,齐王和杨玄感是如何知道公子的身份的?”
我突然想起在涿郡时杨暕身边的那个黑衣随从,后来虽然让荀一跟踪过他,但是因为在杨暕行刺杨广的事情中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用处,后来就没有再管他。
想到这里我问荀一道:“你可记得我让你跟踪过齐王身边的一个随从?”
荀一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记得。”
我道:“在涿郡徐先生的茶楼中,我曾与他交手,七不杀山庄的人早知醉鸿渐是青釭阁的所在,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