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说我要当心自己的命,难道杨暕想加害于我?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郡丞有话,不妨直言。”
王世充道:“骁骑尉,所谓一报还一报。宇文智及的夫人因为父亲去世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你可要当心后院起火。”
我一愣,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若修。
王世充却不容我多想,又道:“齐王性情残忍,深恨宇文化及和你,宇文化及如今在涿郡,据说生死不明,至于你嘛,你自己看看吧!”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四个大字“杀李建成”,底下落款一个小小的“柒”字。
我看到底下的“柒”字,心中不但疑惑,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了。我将纸推给他,指着那个“柒”字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世充摇摇头道:“一个秘密组织的标志,你听说过七不杀山庄吗?”
我心中一惊,转而笑道:“恐怕不……”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面对的是谁,改口道,“听说过,不过……听说数年前出了一点乱子,销声匿迹了?”
王世充阴阴笑道:“销声匿迹?不见得。”
我道:“即便齐王雇人来杀我,只怕未必能够得手。”
他道:“有备无患,我不过想提醒你多加小心而已。”
我淡淡地笑了一声道:“王郡丞,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道:“多个朋友,将来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落得张衡那样的下场。”
我笑道:“郡丞如此交友之道,恐怕将来未必管用吧?”
他又笑了一声道:“还是那句话,有备无患。来日方长,且走且瞧。”
我道:“如此谢过了。郡丞既然想与我交朋友,我倒真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郡丞能卖我个面子。”
王世充想了想道:“请讲吧。”
我指着柜台后道:“这间茶楼……就请王郡丞高抬贵手……”
王世充打断道:“你想做好人?”
我笑道:“不不不,我想买下这间茶楼,还请郡丞……”我没有说完,只用眼神朝他示意了一下。
他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她走运遇到了你了。”
说完起身道:“我先告辞了,至于你……此番江都之行,有人要置你于死地,我可再提醒你一遍,别叫我白费心机了。”
我点了点头,见王世充推门走远了,才起身走到柜台前,对那个小伙计道:“去请你母亲出来,在下有事,想与令堂商议。”
那个小伙计还没回答我,他母亲——茶楼老板娘已经转了出来,朝我微微施了一礼道:“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我笑了笑道:“在下见老板的茶楼境况,不知平日如何维持?”
老板娘苦笑了一声,道:“维持?这茶楼马上就开不下去了,何必……”说话之间已经声音发颤,似乎就要哭出来。
我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愿花重金买下此间茶楼,二位若是愿意,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替在下照管茶楼,不知老板娘意下如何?”
老板娘身体似乎颤了一下,从柜台后走出来,我看到她已经在哭了。
一向受不了女人哭的我赶紧上前去想劝慰一下,谁知道我还没开口她就给我跪下了。
我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便要去扶她,她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我想到王世充那张阴损的脸,没办法想象她受了怎样的欺凌。
她哭着道:“公子善心,不知如何才能相报?”
我挠了挠脑袋,架着她的胳膊道:“不敢当,不敢当,老板您还是……”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猛地寒光一闪。
我只感觉脖子一凉,一阵刺痛传来,“哐当”一声,老板娘仍然跪在地上直直地瞪着我。
那把匕首,就是从她手中掉落的。
我看着她嘴角溢出血来,手上的力气渐渐被抽走了,整个身子往我身上倒来,可她仿佛还是不死心,又慢慢捡起地上的匕首。
我以为她还是想来要我的命,本能想往后退去,可是我想错了,她将匕首往身旁掷去,我还未反应过来,那个不到十岁的小伙计就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喉咙那里插着那把匕首。
我盯着站在她身后的丁程,他一脸严霜地看着我,根本不管那个小伙计的死活。
我起身一把扑过去抓住他道:“你能救我,为什么不救他?”
丁程冷冷道:“与我无关。”
我颓然地倒在地上,看着丁程手中正在向下滴血的长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在走向毁灭。
丁程其实没错,他的母亲想要他死,那一个无关的人为什么却要多管闲事去救?
等我冷静下来,才想到王世充邀我来这间茶楼其实根本就是一个阴谋而已。
我从地上起身,问丁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程道:“王世充早有图谋,那天在江船上初见之下便已显露,公子应当早就察觉了。”
他话里话外都在怪我轻信小人。
我当然无话可说,要不是丁程突然出现杀了老板娘,她手中的匕首就不只是在我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痕了。
我道:“现在怎么办?”
丁程道:“这间茶楼已经是公子的了,公子先走,过几日再来。”
我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好好安葬吧。”
丁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是初冬了,我却出了一身汗,走出茶楼的时候步子沉重得差点都抬不起腿来。
我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王世充的花言巧语,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人阴损没有下限,现在总算领教了一点。
我回到行宫当值的时候连杨广都注意到了我的不正常,指着我脖子上的伤道:“才一天不见,怎么回事?”
杨广问话我当然不能不答了,只好道:“不小心划伤了。”
这种话当然只能够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