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能没有建议吗?推行银元后中央是方便了,再也不用费劲将各省运来的银两折来折去了,可是方便的同时就意味着火耗不能收了。
火耗是明代附加税之一。原指将零碎银两铸成银锭过程中的自然损耗。明代将征收之细碎银两重新熔铸为一定重量的银锭,存入国库称为库平银,而将熔铸之耗损部分名曰火耗,亦称火耗银,由纳税者承担。明代火耗各地不一,有高至百分之五十者,甚至解运往返费用,皆摊入其内。
这可是地方官员的一项大进项,一个知县一年的火耗就有二百两到上千两不等,你这个县收的赋税越多,火耗自然越多。虽然在广州时皇帝已经为所有官员涨了俸禄,也明文规定严禁收取火耗,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方为了各自的利益还是偷摸的在收取火耗。
这下全国上下都使用银元结账,收税收银元,上缴财政也用银元,自然无法收取火耗,这如同将全国所有官员的饭碗砸了。
王云昌和陈子龙都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自然知道什么情况,听首辅问起有什么建议一个个都眼皮低垂,不发一声。他们知道,如果自己说什么立刻就被全天下官员恨上,这可不是小事情。
马明远也不想得罪人,但是币制改革就是他在推行,也是他重新当上首辅的基础,所以现在不行也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你们二人不说话就当你们同意了,将这份推行银元废除银两的折子明发天下,王阁老和陈尚书你们都要签上名字!”马明远玩的更绝,你们不是不说话吗?就当你默认了,直接让你们签名字,到时候让你们陪老夫一起背这个黑锅。
王云昌和陈子龙也没办法, 只好叹了口气在马明远的奏折上签上名字。
财政部的工作汇报完成,下一步就是税务部,税务主管全天下的赋税,自然也是重要部门。
方逢年作为主管站起来躬身说道:“元辅,王阁老,各位同僚!大家都知道下官刚接任税务部工作不到半月,以前工作都是薛侍郎和任侍郎在管,所有工作都是二位侍郎完成的,本官在这里只是复述而已!”
方逢年也是老油条,精通为官之道。他知道自己刚到一个单位一定要维护好下属,毕竟自己两眼一抹黑,如果这时候下属给你下点药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你自己,所以方逢年才将功劳都归功于两位侍郎。
而薛、任两位侍郎听尚书这么说心中大喜,这可是在首辅面前表功,看来这个新尚书并不十分讨厌。
税务部作为一个新组建的部,就是将以前户部赋税、土地等职能分出来单独成立的部,主要负责全国的赋税征收、土地丈量、各地税关的管理等工作。经过这四五年的建设,整个税务部上下一共设立了十五个行省清吏司,两个土地清吏司,五个海关市舶司,一个钞关司。全国上下共有官吏两千七百八十九人,这还是中央财政开资的,其他属于自收自支的皂衣,也就是临时工还有五千六百多人,可真是一个庞大的部门。
当然这和后世税务部门数十万的公务员还是没法比的,不过明代税种也没后世那么繁杂。明代因为张居正实行的一条鞭法,什么徭役、人头税、土地税都改成正税,也就是都折进土地里,只征收一种赋税。不过在万历年间为了辽东战事,开始征收辽饷,还有崇祯年间增加的剿饷和练饷。这些都要冲土地要钱,赋税最重时一亩地收成的七成都要交税。
不过朱宏三在广东推行新政,将三大饷都废除了,只按照万历初年的土地黄册征收正税,同时将正税由三成降为一成,也就是十税一。减税也就意味着正税的急剧减少,在神武四年,整个南中国正税也就是土地税才收上来十九万两白银,合崇祯三年的五分之一。
正税的减少也是朱宏三震怒的主要原因,这么大一个国家只收上来十九万两白银,是国家穷吗?是官员不干活吗?是中国人不勤劳吗?当然不是,因为大片的土地都是士人的产业,这些人要不有功名,要不有靠山,所以他们是不用缴税的,而这十九万两白银都是那些无权无势的自耕农交的。
朱宏三现在不需要土地税也能活下去,但是看到明明可以收上来的税却进了大地主的腰包,这实在让抠逼朱宏三出离愤怒了。所以朱宏三才罢免马济远,换上马明远准备重开新政。
马明远也不是傻子,当然不能刚上台就大张旗鼓的搞他那套“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的新政。但是虽然不能明面搞,可以背地里先打一些提前量吗!
马明远听方逢年汇报完税务部的具体情况后说道:“书田兄,你的税务部任重道远啊!现在的土地黄册还是万历八年完成的,现在已经过去七十多年,各地的土地情况多有变化。所以本官请旨,准备重新丈量全国土地,你的税务部首当其冲啊!”
方逢年一听马明远这么说就知道这家伙开始准备实行新政,现在只是先期准备工作而已。
“元辅,可是现在全国并没有统一,北方各省还在满清手中,这时清丈土地不妥吧!”
“这个书田不同担心,陛下也知道清丈土地困难,所以准备在江苏省先开展试点工作,具体情况由书田和张总督负责!”
方逢年一听才发现原来马明远保举自己出任这个税务部尚书不怀好意,清丈土地就要得罪士人,马明远不用他的亲信陈子龙去清丈土地反而用自己,正是打着铲除异己的心思。
方逢年和张国维交好,不想看到张国维也趟进这滩浑水,沉思一会儿说道:“元辅,现在北伐在即,张总督军情繁忙,不如让江苏巡抚配合下官可好?”
江苏巡抚是马明远的同年刘同升,是崇祯十年的状元,本来是永历皇帝的翰林学士,投降朱宏三后被马明远保举为江苏巡抚。
“书田说的很对,张总督是有些不便,不过刘巡抚也差不多,这样吧,让江苏布政使配合你可好?”
江苏布政使?不是空缺吗?难道有人选了?马明远已经退后一步了,方逢年也无话可说,只好问道:“下官自然听从元辅安排!不过这江苏布政使是谁?”
“这个是书田的老熟人,就是张太岳的嫡曾孙,张同敞!”
方逢年是浙江人,在湖广当过学政,和同样出身湖广的张同敞关系不错,但是他知道现在张同敞因为永历皇帝的问题被关在诏狱,怎么皇帝放他出来了?
方逢年想了想并没有问张同敞因为什么放了出来,躬身后重新坐下。
下面是民政部尚书刘光斗做汇报,刘光斗是天启五年的进士,当年还是马士英和阮大铖的阉党,不过他可没有马士英的骨气,在满清占了南京后刘光斗也就跟着钱谦益等人投降满清了。后来朱宏三回来刘光斗再次投降朱宏三,看到朝中分帮立派后立刻投靠马明远。
刘光斗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水平还是有的,所以这次被马明远保举为民政部尚书,算是混进革命队伍。
民政部主管全国的户籍和社会事务,不过现在天下大乱,各个势力哪有功夫管什么社会事务,所以这几年刘光斗过的很清闲,自然这样民政部没什么重要事情,马明远听完后也没说什么,就这样马明远上任来第一次经济工作会议结束。
马明远看着会议室中的官员离开,他端着茶杯沉思,刚才说让张同敞担任布政使只是临时起意。不过现在越想这个主意越好,张同敞是张居正的嫡系传人,张居正当年主持改革为前明延寿数十年,而现在张居正的传人来江苏负责丈量土地,当地的士人抵抗情绪能少很多。
可是瞿式耜和张同敞师徒二人死硬的很,被皇帝关在诏狱已经三年了,还绝不服软,这可十分难办。
马明远想了想这个去说服的人选可是要挑选好,本来他手下的陈子龙倒是个好人选,出身南直隶松江府,和瞿式耜是老乡,并且还和张同敞关系不错。可是陈子龙这人为人太正,不是当一个说客的好人选。
马明远梳理一下自己手中的官员,最好是出身南直隶江苏省,还要是东林党和瞿式耜、张同敞能扯上关系,这就实在太难挑选了。出身南直隶的有几个,可是东林党和自己一向不对付,让他们帮自己当说客也不现实。
瞿式耜出身常熟,常熟有什么人呢?马明远在这自言自语,突然想起来常熟大地主不就是钱谦益吗?并且钱谦益还是瞿式耜的老师,虽然钱谦益退休了,可是他儿子钱遗爱可是自己一党,不如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让钱遗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