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邪!
即便他药心坚定,不信鬼邪,可听着仿佛来自九幽般的深沉声音,他还是心底发寒,想要远离这一个静谧的房间。特别是少年时而神情平静,时而又狰如恶鬼,再加之那变来变去的声色,这诡异的情况,实在是令他心寒意冷。不过,令他诧异的是那一头像是小猫儿一样的小兽,竟然不为这诧异情况所动,反而是在一边看得是津津有味儿。
“童药仙,你也是没有办法了么?”花落雁深深的望着少年,听着少年的声音,不禁带着几分焦急的问道。
童药仙沉默了许久,然后忽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头向着花落雁,道:“老夫无能为力。”
花落雁闻言后花容上多了几分黯然。
童药仙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不久之后,他命药侍送来一副药草,说是宁心安神之用,需要三煎三服。
花落雁捧着药草便拿去煎了,而凶兽则无所事事的趴在床上看着少年,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呼噜。
……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很让花落雁忧心,因为林晚风时不时就会“病情”发作,有时会自言自语,有时则出现幻听幻觉,有时又在与看不见的“鬼邪”对话,这样的病情实在是令花落雁忧碎了心。她多次寻童药仙看病,童药仙看着日益瘦弱的少年,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稍微令花落雁安慰的是,林晚风偶尔会清醒一下,只不过他清醒的时候,总爱一个坐在院子里的那株梧桐树下仰望着天穹发呆,她找他说话,他也不理睬,那种样子,就像是生活在他自己安静的世界里。次数多了,花落雁也就习惯了,每每这时,她也就会拿着一个小板凳,安静的坐在他的旁边,听风声,听梧桐的叶响,看大荒天穹上的流云,陪着他一起发呆。像这样的日子,不用再理会修士界的风风雨雨,她倒也觉得不错。
林晚风有时候的智商又极其低下,这个时候的他总爱“小雁雁”的叫她,还会问一些奇怪的话,比如说鸟儿为什么会在天上飞而不在水里飞,又比如说他为什么拿着木枝却不能将夜空的月亮给敲下来。这些问题怎么好回答?于是她就哄着他说,鸟儿之所以不在水里飞,是因为鸟儿还没有学会游泳,而木枝之所以不能将月亮给打下来,是因为木枝不够长。本以为这样回答,少年就会消停,哪知道少年性格极是坚韧,也从知道从哪里捉了一只云雀,整天的将云雀泡在水里,要教云雀游泳,叫嚷着云雀不会游泳就要斩了云雀的翅膀,给其安上鱼鳍。
看着那只被泡得浑身发胀的云雀,花落雁默默的替云雀哀悼,也不知道这云雀前生造了什么样的孽,今生才会被少年捉住后如此折腾。
不过那只云雀的生命倒也极其的坚韧,竟然没有被少年摧毁至死,这令花落雁感到甚是奇怪,便悄悄的查探原因,然后她就在云雀的体内发现了一丝灵力,她不禁哑然,情知那丝灵力定是少年输入的。
说来倒也惊奇,那只云雀在林晚风的调教下,竟然真的会游泳了,而且是蛙泳、仰泳、潜泳样样都会,这着实令花落雁看了个目瞪口呆,几天都没有作过声。当时凶兽也看见了,以为云雀有了道行,张口就想将会游泳的云雀给吞了,这倒将云雀给吓了个半死。这个长有一株高大梧桐树小院子,在云雀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是它一刻都不想多待的地方,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它舒展翅膀,毫不留恋的飞走了。走的时候,它对着那一个学游泳的大水盆,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既然鸟儿学会了游泳就能在水里飞,那么木枝够长是不是就能敲下月亮了?
于是,每当林晚风变得“幼稚”时,他就会找到木枝,一根一根的接起来,说要做一根长得能将月亮给稍下来的长棍。花落雁不忍心看着林晚风失败,就哄他说即便做了那么长的月亮,也不能将月亮给稍下来。林晚风问为什么,她说月亮是上天修道有成而结成的道果,道果就是果子,而那果子又长得太结实,要用双手去摘才能摘下。林晚风沉默了,他即便幼稚,但总不算太过离谱,似乎知道双手根本摘不到月亮,因为不够高,所以他不再做木棍。
这令花落雁暗暗高兴。
从此后,林晚风开始制木梯。
花落雁栽倒。
林晚风当然没有制作成木梯,因为花落雁又告诉他,尘世间的木头都太劣质了,根本经受不住九天上的罡风劲雨。林晚风连忙问怎么办?花落雁想了很久才告诉他,除非做一个能自动变高的仙梯,方能摘下月亮。这个说法,是她根据林晚风如今的智商而说的,她相信如此说,林晚风绝对会放弃了,不会再做梯子。
果然,那一夜,林晚风仰望着天穹明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番狠话,然后垂头丧气的进了屋。
花落雁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夜空,脑海里还回响着少年方才说的话,“小雁雁,那月亮长得太高了,摘不了,虽然它很美丽,而且它会跑,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给它系上绳子,把它牵在你手中。”
她哭着笑了,笑得很开心,她笑着哭了,眼泪溢满明眸。
这是最谎的誓言,也是最美的誓言。
只是这誓言,他会一直记得么?
她记得。
一直会记在心底。
她会一直记着,有这么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有这么一个傻傻纯真的少年,说了这么一句最最温柔的谎言。
※※※圣医江怀海带着他最小的弟子从大荒深处回来了。当小蝶知道林晚风病了,急不可待的就拉着还未洗去风尘的师尊就到了小院子。“江大叔,你一定将要少爷给治好,如果你治不好,我就要欺师灭祖了。”小蝶一边急拽着江怀海,一边恶狠狠的说。
江怀海被小蝶的话给震住了,一身的儒雅之气荡然无存,可他拿小蝶没有办法,只得以凶恶的眼光还以颜色,郑重纠正道:“你叫谁大叔呢?是师傅!”
小蝶俏脸一扬,道:“那得你将少爷救好了再说。”
江怀海瞪眼道:“走火入魔是麻烦了些,但并非不可治,你就等着好了。”
小蝶撇了撇嘴,道:“别尽说大话,前两日你还说大荒深处守护‘圣灵果’的那一头獠枭很好对付呢,结果怎么样,你还不是灰溜溜的跑路了。”
“咳咳……”江怀海神情微微尴尬,分辩道:“那是因为我准备不充分之故。”
小蝶霸气的一扬手,道:“废话少说,快去救少爷。”
江怀海见小蝶如此做派,很想数落她两句,以维护自己这个做师傅的尊严,不过见小蝶紧崩着俏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讪讪的进了屋。这可将跟随而来的童药仙给惊得瞪大了眼睛,在一干师弟师妹中,他可是跟随师尊最久的弟子,知道师尊的性情,别看师尊一身儒雅之气,看去极是和蔼可亲,但这个师尊向来严厉,在弟子面前威严十足。但现在呢,竟被小师妹给吃得死死的,真是令他跌了眼睛。
童药仙心中正升起这番心思,蓦不然那个刚迈进屋里的师尊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不禁一惊,立时将头低了下去。
江怀海轻轻一笑,自得的转过了头去,然后去为林晚风治病了。
这番情形落在小蝶眼中,她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凑近童药仙,手肘轻轻的拐了拐,轻声道:“喂,童师兄,你很怕江大叔啊?”
童药仙下意识的向屋里看了一眼,然后低低的苦笑,道:“小师妹,你怎么叫江大叔啊?那是师傅。”
“唔。”小蝶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向屋子里看了一眼,见大叔江怀海正将花落雁和两只小兽往外轰,便低声对童药仙道:“童师兄,为什么江大叔怎么看去那么年轻,而童师兄你的胡子都白了?”
说起这事儿,童药仙面上顿然升起高山仰止之色,道:“师尊之所以看去如此年轻,那是因为修炼有成之故,当年我还是一小童的时候,师尊便是如此模样,六十年悠悠过去了,师尊的容貌一点儿都没有变,若论起师尊的真实年纪,怕是已经有百岁之龄。”
“真的假的?”小蝶神情大变,深深的向屋子里那个中年身影看了一眼,感叹道:“原来江大叔是个老不死啊。”
童药仙听到这话,身体禁不住抖了抖,接着很认真的教训小蝶,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那是师傅。”
小蝶认真想了想,道:“是大叔!”
“是师傅。”童药仙再次郑重纠正道。
小蝶正色道:“是大叔。”
“是师傅。”
小蝶快声道:“是大叔。”
童药仙红了眼睛,亦加快了语速,道:“是师傅。”
小蝶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快声道:“大叔。”
“师傅。”童药仙紧接着道。
“诶。”小蝶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然后踮起了脚,拍了拍童药仙的肩,道:“徒儿真乖,这师傅二字喊的是真情实意发自内腑,本师就不推辞啦。”
“唉。”屋子里,圣医江怀海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同情的看了老徒弟童药仙一眼,跟小徒弟斗嘴,老徒弟明显是被虐啊。
看着笑意盈盈的俏丽少女,童药仙欲哭无泪,通过这次被小蝶师妹的捉弄,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师尊对小蝶如此与众不同,因为这个小师妹,根本就是一个让人难受却又不至于生气的俏丽活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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