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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墨云重复默念这段话，崩溃的放声大哭。
方青孤低下头，看着痛哭不已的墨云，心中知道她哭泣的是什么，不是自己失手杀了人，而是为自己那无知的命运，无论在哪个国家，杀了人，便是要偿命的。
更何况死得这个一看便是身份高贵之人，刚刚那用匕首刺杀的勇气一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刚刚被那少女抓住头顶，神魂欲碎的剧烈疼痛深入骨髓，纵使那人已死，可心底那一股惧怕之意依旧浓厚，举起刀的那一刻，心中怨恨冲破理智。
为什么她只想找个良人安生一世，却只因为出生在江城，便被苍国其他人所惧怕。
饵虫，红饵线。
一个虫子便让所有男人退之千里，说到底还不是男人的劣根性么，惧怕一生一世一双人。
“墨云，我且问你，你是这样与那江寂涵扯上关系的？”方青孤还是不信墨云会自己跑去城主府求嫁。
“人人都道我墨云不知廉耻，去那城主府求嫁，谁又知道那日我本是去那城主府找墨灵干娘谋差事，却被那城主夫人看见，硬说我自荐枕席，江寂涵胆小畏妻，竟然当真派人去寨中提亲，我墨云虽说身为女儿身，却是不愿为人妾室，我墨家女儿从来崇尚的都是忠贞。”
眼中闪过不忍，方青孤转头看向赤霄，本是他们斩杀梵氏女，如今又怎能让墨云背了黑锅，只城主府的江寂涵必定知道墨云来此，想要推脱装作不曾参与也是不可能之事，更何况，另一个少女还晕着呢。
结果左不过是江寂涵拿这俩无辜之人交差，梵夫人吞噬这二人异体罢了。
赤霄点点头，方青孤转头看向墨云：“墨云，你可愿跟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墨云怔怔发呆，口中呢喃着疑惑，随即苦笑：“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我容身之所呢？”
“不知你可听说过异大陆。”
“异大陆？”墨云一愣，眼中渐渐有了神采，转身看向方青孤，连忙点头：“听说过，据我老祖母说，我们墨家，本不是此间之人，祖上还曾出过仙人，原以为都是祖母幻想，却不想看见你们，我便真的信了。”
“我祖上本是一名为水巽大陆之人，那位老祖先乃是墨氏家族一旁系子弟，只因历练误入洞窟来到此间，从此便再没找到回去的路，起先这里灵力充裕，祖先亦是移山倒海，却不想忽有一日，灵力干枯，我墨家人也是慢慢化作常人无异，本以为便这样平凡下去，却不想一年蝗灾后饥荒，寨中人十不存一，国主寻到寨中，做下承诺，为护冢人便可每年金银数箱，良田百顷，我们便迁徙此地，做那剑冢的护冢人。”
墨云口齿清晰，声音虽说有些虚弱，到底还是坚定。
水巽大陆……
与火巽大陆不过一字之差，也与此间有关联，难不成，这世间还有其他各种各样不同的大陆么，想到这里，方青孤心头一跳，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依旧垂耳仔细听那墨云描述。
“那红饵线，乃是先祖带来之物，我墨家女子从出生起便会喂养一只饵，待男子服下后，二人便会结为夫妻，双方受益，益寿延年。”
说到这里，墨云脸上的神色有些悲伤，咬牙切齿亦有些愤恨，一拳砸到地上。
“谁知那国主胆小怕事，竟在外面传言我江城女子克夫命，寨中女儿，已经接近三代未曾有过夫君，可恨可恨。”
“那，江城男儿神勇非常也是因为这红饵线么？”方青孤忽然想到那些流言传说。
若按照那墨云所说，红饵线吞服后二人成亲便会延年益寿，那增强体魄也是应当之事，红饵线改造过后的体魄，去边疆打仗必定会以一敌十，如此数年下来，自然而然，那国主心中生疑，出手遏制江城儿郎便是意料之中了。
只是这手段嘛……
方青孤有点囧，这国主的手段看起来特别像他穿越之前，公司下属一个小姑娘爱看的言情小说中的姨太太风，充满了小家子气。
可就是这股小家子气，却是十分的成功。
未曾吃下红饵线的男子体魄不会增强，生下的男儿自然与普通男儿并无不同，偷偷送往外面也可，纵使有几个天纵奇才，也不惹人瞩目，生下女儿便养在身边，继续养着红饵线。
虽说能够理解，但想想到底有些匪夷所思。
因为护着剑冢而无法离开江城，因为离不开江城而无法嫁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这墨家，总有一天便是要绝迹了。
“先生怎么知道的？”墨云有些惊愕，想来不知自己那句话说漏了。
方青孤心下了然，也不矫情：“我与赤兄亦不是此大陆之人，我若想带你回我们的大陆，你可愿意。”
墨云先是一喜，随即又暗淡下来，摇了摇头。
方青孤有些诧异。
“我这一走一了百了，墨家寨又会如何呢？”墨云惨然笑笑，摇了摇头。
方青孤心知无法劝到墨云，便转头看向赤霄，希望赤霄说两句。
看着那双略有期盼的眼神，赤霄缓缓走上前来，垂眸看着墨云：“机会仅有一次，今日之后，便再无可能，你可想清楚了？”
墨云一怔，泪水决堤，却依旧坚定的点点头：“明日我便去城主府以死谢罪，坚决不累及寨子。”
“痴儿。”赤霄淡淡落下一言，便不再多言。
方青孤倒是有些失望，墨云救了他，他自然不吝报答，斩杀梵霖，诛杀梵琦，虽说为大义，却也包藏了私心，免于墨云异体被吞噬，算报答了因果。
可如今异体虽说不再有碍，却是性命不保，这本末倒置的事，与他多有不甘。
“你说，你们寨中女子皆是从出生起，便喂养那饵？”
忽然，那赤霄好似想到什么一般，脸色忽然一变，口气也变得异常凝重。
墨云忘却哭泣，木然点头。
方青孤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赤霄的意思，顿时脸色也十分难看，一把拉起墨云与那昏迷女子，也不多解释，转头看向赤霄：“赤兄，快。”
袖子一拂，须弥曲腾空出现。
墨云还未看清这是何物，便感觉天旋地转，站定后发现已然换了地方，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人，已经站在了墨家寨门口。
平日里喧嚣的墨家寨今日却是意外的安静，时日尚早，寨子里的人绝不会这么早休息，如此安静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寨子里出了事。
墨云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拔脚便往寨子里冲。
方青孤赤霄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墨云疯了似得推开一家又一家的门，却发现屋内摆设一如平常，唯独少了那些人。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整个寨子好似被搬空，就连那平时不脱人的祠堂，此时也是森冷一片，毫无人际。
“娘——大娘——二娘——”墨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凄厉绝望，眼泪决堤后顾不得擦，充满希望的推开一扇扇门，迎来的却是绝望。
“那边有血气。”突然，赤霄开口，不待墨云与方青孤反应，便往血腥味来源处掠去。
方青孤自然跟随。
墨云却是跑不快，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心中一怔，那个方向，乃是剑冢所在之处，平日里几乎无人去那里，虽说整个寨子都为护冢人，可真正在那里的，乃是族中一个长老，平日里便是她，都是很少去的，心中惊疑，脚下却是不停歇的跟了过去。
方青孤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无数女子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除了面容略有些狰狞外，面色却是如常，远远望去，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赤霄站立在尸体中间，伸手在最近的几具尸体之上探测一下，摇了摇头。
神魂已然不见了。
方青孤垂下眼眸，心中满是不忍，又是对那万噬体充满痛恨。
“不——”
少女的凄厉叫声在不远处响起，方青孤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墨云脚步踉跄的在尸体中穿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隔壁的大娘，二娘和芳菲，还有她的娘……
颤抖着手，颤颤巍巍的抱起自己的娘，终于再也无法忍住悲戚，将她拥在怀里，痛哭出声。
一切都太过凄惨，方青孤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
“纵使没有你，这一日还是会来到。”赤霄冷然的声音在方青孤耳畔响起：“所以，莫要自责。”
方青孤摇摇头，表示无事。
只那真心有多少，便是赤霄无从得知的了。
哭泣了许久的墨云终于镇定下来，手里拽着从母亲怀中拿出的锦囊，走到赤霄面前，盯着赤霄的眼睛：“告诉我，完完全全的告诉我。”
“你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我……”
“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