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孤看着丹青客那渐渐虚化不见的身影,桌上的茶杯中还带着些许暖意,丹青客亲手倒得茶,却一口也不曾喝,方青孤能够了解丹青客的心情,却没有办法理解他,毕竟他是人类,而不是器灵。
只是,因为主人被人类迫害而不愿意伸手相救。
那被人类迫害过的赤霄,却是不曾有这样的想法,反而一门心思想要对付这万噬体,解救万民于水火。
这般胸怀,方青孤心中暗暗佩服。
赤霄转头看向一脸发痴模样的方青孤,瞬间明了他做何想法,伸手拍拍方青孤的发顶:“害我之人乃是剑幽仙谷,与普通人族无关。”
所以,怒气也只在剑幽仙谷之上,而不牵扯到普通人类么?
满眼赞赏的看了一眼赤霄。
赤霄莞尔,只觉这方青孤到底是少年心性,满腹心思全表现在了脸上。
心中做了决定二人也轻松几分,到底在这梵府中已经呆了许久,二人便提出告辞,梵坤倒是依旧一幅笑眯眯的模样,只是那梵夫人并站在她身边的少女,一直一幅阴测测的眼神望着方青孤,转头看向赤霄的眼中,好似淬了毒。
赤霄倒也不惧,蓦然望去,赤瞳中跳跃的火苗落在梵夫人与他女儿的眼中,只见二人脸色一白,避过头去。
异体再厉害,不过是刚入了点门的小道,想他赤霄存于天地多少年,岂会怕他们。
身后跟着几道宛如毒蛇一般的视线,方青孤在赤霄的带领之下,优哉游哉的出了梵府的大门,走到城门那边,再次遇见那位守城小将,只见那小将看见他二人脸上显露出一阵惊喜,连忙迎了过来。
“本以为二位已遭不测,却不想却是吉人天相。”
方青孤面露微笑,点头称是,显然是对这小将的印象不错。
赤霄不欲纠缠,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并着瓷瓶放入小将手中:“此药非到紧急之时莫用。”
说完,也不管小将反应,一拂袖,将方青孤卷入臂弯便掠了出去。
小将目瞪口呆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捏紧手中药瓶,心中对赤霄之言信了几分,能够医好梵夫人的医者,必定有大材,如今他们为了一次顺手之劳而给他如此珍贵的丹丸。
心中隐隐感激万分,奈何感激对象已然失去踪迹。
将瓷瓶轻轻放进胸口的贴身布兜中。
这小将不知,也是这瓶药,救了他一命。
“赤兄,你给那位小将的药是何药?”方青孤略有些好奇的抬首望向赤霄。
赤霄看着手中玉简,无所谓的回答:“不过是普通的元气丹罢了。”
低头不语,方青孤心中暗叹,对修行之人来说普通的元气丹。在普通人族手中,却是救命的良药,普通人的性命,当真是太脆弱了。
就好似那墨云,身似飘萍,一生只想找个普通男人过一世,奈何江城女无人敢娶,只不知,那墨云现在可还好,回忆数番,突破一番竟不知山中岁月。
“赤兄,如今春闱可结束了?”方青孤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不知年月几何,有些丢脸。
赤霄一愣:“春闱今日刚考完,三日后放榜。”
“江城女二月出,三月春闱动京都,四月归,少女化作妇人回,去时心中空落落,来时腹内满载归,二月江城女出城进京都,如今三月未过,春闱刚落下帷幕,那墨云还未嫁入那城主府,赤兄,我们如今去,怕是那墨云还未出嫁,便是出嫁了,我们也能救下来才对。”方青孤踱步而行,说到最后转身看向赤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墨云救了他,便是他的恩人。
如今他能救助恩人,确实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修行之人看中因果,欠下因果便是最不理智之事,若有因果在身,哪怕飞升之时,都会被天道所弃。
方青孤救朱家阿德报答养育之恩,如今解救墨云便是报答她救她之恩了。
此间到底不是火巽大陆,终有一日他要回还,在此间欠下一份因果,乃是最不理智之事了。
赤霄了然,也不多言,须弥曲袖中飞出,依旧是那副古朴的横笛模样,只是如今这笛身之上,隐隐红光忽隐忽现,显然比之前望去更加气势了不少。
“炼化了一番,如今用途倒是大了不少。”赤霄漫不经心的开口。
方青孤心中却是极为震撼,天道公正,人族易于修行,却于炼器炼药这一途多有不足,而妖族,尤其是这身怀异火的妖族,这炼器炼药,却好似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奈何妖族多是天生天养,不屑于灵药补充,灵器在手,他们最好的本命武器,便是他们自己的*。
这赤霄随口一句‘炼化了一番’,在方青孤看来,明显是炼化了好几番才对。
这须弥曲起初望去,造型古朴且气势微弱,如今看去却是宝光熠熠,摄人心魄,显然进阶了不止一个大境界,而是连升了好几介才对。
“如今这须弥曲是何阶段?”方青孤看着面前漂浮的须弥曲,开口问道。
“宝器上品。”赤霄无所谓的开口。
方青孤倒吸一口冷气,上品法器连升三个大境界,直接晋升上品宝器,这般炼器手段,放在武云仙宗那也是宗门极力拉拢的人才了。
“你喜欢这须弥曲?未生器灵,不过废品罢了,日后我再与你炼出个好的来。”赤霄口气中满是嫌弃。
方青孤只觉眼皮跳跳,沉默着不愿开口了。
二人跃入这须弥曲中,须弥曲缩小如微尘,快速往那江城方向飞去,途中看见一辆马车,车身简谱,可那车窗之上的镂空图案,却告诉了方青孤,这两马车便是那江城的马车。
江城女回还之日,便是墨云出嫁之时。
方青孤心中焦急,赤霄看在眼里,沉默着再将这须弥曲速度提快,发挥到了极致。
短短几息之间,便入了那江城,须弥曲一路飘忽来到隐藏山中的墨家寨,之间寨中张灯挂彩,红绸飘飘,只是来往之人脸色并无喜意,到好似去奔丧一般。
两人避开人群,来到当初关闭方青孤的那处屋子,须弥曲进入屋内,飘飘忽忽落在衣柜之上,只见房中人来人往,簇拥着中间的粉群少女。
妻为正好妾似粉。
这墨云当真是给那江城城主江寂涵为妾。
只见来来往往的人群缓缓消失,屋内终究只剩下墨云一人,只见她静坐半晌,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指节长短粗细的竹管来,方青孤认得,那是墨家寨用来养红饵线的竹管。
只见她轻轻打开竹管的盖子,从里面爬出一条细长的,赤红色的虫来,只见这虫身周裙边长满红色绒毛,只是半个身子的绒毛,都好似被剪断一般,不似另外半边浓密。
方青孤想到被自己浪费掉的那么多碗红饵线饭,心中一阵唏嘘。
墨云伸出手指,那红饵线一口咬住,猛吸两口血,身上腾起一片红雾来。
“吃吧,今日之后,你便不再有的吃了。”墨云脸色略有些苍白,一双眼中却是盛满幽怨,毫无新嫁娘的喜悦:“临走吃个饱饭,也算全了我俩的情分。”
吃饱的红饵线懒洋洋的趴着,墨云起身走到妆台前,竟从中拿出一把红铜剪刀,眼睛一闭,‘啪’的一下,将那红饵线缴成了两半,然后更是疯狂的将它剪的零碎不已。
地上殷红血迹流淌,小小的一条虫而已,体内的鲜血却好似流淌不停。
这是墨云的血,是墨云从小到达喂养的血。
忽然,那墨云好似听到身后一阵异动声响,还未转身,只感觉头中一阵翻滚,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方青孤看着躺在地上的墨云,无奈叹气,墨家女生生世世绑在这饵虫之上,如今这饵虫已死,便好似枷锁去了一般,弯腰将墨云架着扔到那张拔步床上,放下帷帐,朝着赤霄使了个眼神:“走。”
而远在城西的城主府,背靠荒山,巍峨建筑拔地,只见建筑群中一个院落中湖中亭,一挺拔男子大步往亭中走去,身上穿着绛红色的衣袍,神情冷漠,一双眼睛好似毒蛇,阴森森的看着亭中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穿白色纱衣,面容娇美,神情慵懒,好似没骨头一般随意趴在软塌之上,纤纤玉指捏起盘中一颗紫色葡萄,手指一勾,葡萄皮褪落,露出晶莹的果肉来,然后这果肉,便送入那樱桃小嘴间。
“这么焦急干啥呢?”女子满足的眯了眯眼睛,显然葡萄美味十分合心。
江寂涵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如三年前见到之时貌美,身材依旧婀娜,依旧那副娇俏惹怜,只是谁又知道,在这美丽皮囊之下,一颗淬了毒的心。
他本以为自己依然是恶中之恶,却不想面前妇人更加恶劣万分,只是这都与他无关,他亦不是好人,恶魔配毒妇,将将好。
“那丫头你搞死了尸体归我。”江寂涵随口说道。
梵霖瞥了瞥自己的夫君,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口气略没好感:“知晓了,你就爱抱着这些死人样子过活,活生生的女人还没这些死物好么,真是恶心。”
“彼此彼此,生吞活人精魂,你也是我见得第一个?”江寂涵笑笑,满脸的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