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丫鬟领着大夫前来,一番仔细诊治后,大夫说道:“这位姑娘是中了迷药才昏迷不醒。”
“迷药?”柔姨娘大声尖叫起来:“那欢儿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会不会留疤?”
欢儿已年满十四岁,正是说亲的时候,若是留了疤,还怎么说到好亲事?
大夫沉吟片刻:“从伤口来看,应该是有人故意用硬物撞击而成且力气有些大,至于会不会留疤,在下不敢断言,只能先用些药看看。”
“你说什么?”连大夫都没有把握,这就意味着女儿真破了相,柔姨娘顿时跳将起来。
“柔姨娘,注意场合!”戚氏心里暗暗欢喜,表面却严厉呵斥柔姨娘:“几位贵人和各家夫人,闺秀还在。”
看到几位贵人一脸肃穆坐在那儿,柔姨娘纵是蛮横无礼,也不敢再当众撒泼。
戚氏微笑着对那个大夫道:“柔姨娘太过在意女儿,以致失了分寸,请大夫别见怪,请问欢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杨梦尘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幽幽精芒。
“不妨事。”原来是一个妾室,难怪这样粗俗,大夫心中暗忖,看了看榻上的郭欢回答:“等药效一过这位姑娘就会醒来,不过醒来后还需观察一段时间。”额头伤势那样重,难保不会变成傻子。
戚氏连连道谢,吩咐柔姨娘的丫鬟跟大夫去抓药,她才不会沾手,省得出了什么事老爷怪罪她。
没听出大夫话中隐含深意,柔姨娘想着女儿现在出了事,责任当然要赖给侯府,而侯府也算勋贵之家,总要从中得到一大笔赔偿才行,否则女儿岂不是白白吃了哑巴亏?
“欢儿只是无意撞破你们的秘密,你们却要杀害欢儿灭口,果真是心狠手辣!今儿侯府若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家老爷绝不会善罢甘休!”
余氏低着头,一声不吭。
抬头望着坐在几步远的杨梦尘,张氏面容煞白无血色,眼神充满噬骨怨毒,若说此事跟宸王妃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杨梦尘表情沉静,双眉微微向上挑起,漆黑眼眸里氤氲着森寒冷诮,还有着淡淡挑衅。
张氏只觉全身血液骤然凝滞,缓缓低下头,心里漫起无边的绝望。
而老夫人气怒不已,自从听了老头子和余氏之事后,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如今又被柔姨娘缠上,可惜事已至此,她无力回天,只能尖着嗓子道:“柔姨娘放心,侯府定会备上厚礼。”
大夫的意思,郭二姑娘有可能变成傻子,干脆一次给够补偿,若是结果真的如此,侯府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卸给郭府。
柔姨娘闻言面露喜色,很快又一脸伤心之态:“罢了,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等欢儿醒来,我们再慢慢商量,到时候希望侯府给欢儿一个合理的说法。”
她是个精明人,知道适可而止,毕竟侯府跟恪亲王府乃是姻亲,听说那月姨娘很得恪亲王世子的宠爱,如果得罪侯府狠了,不但拿不到好处,也不利老爷的前程。
再则当着几位贵人和诸位夫人的面,老夫人说了会给予丰厚的补偿,自然不敢抵赖。
相继有丫鬟和婆子进来,说是各家老爷让夫人和闺秀回府,想必是各家老爷已经得到消息,这才派人来传话,深知侯府还有家事要处理,各家夫人和闺秀顺势告辞离去。
郭欢还未醒,柔姨娘不肯走,戚氏母女也只好留下来,不过却派人回去给鸿胪寺卿送信。
深深看了张氏一眼,杨梦尘和宁亲王妃等人离开,在侯府大门口与几家人道别,坐着马车回王府。
“王妃,龙风盈悄悄回了侯府。”走了没多久,墨梅低声向杨梦尘汇报。
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理会,接过金嬷嬷递来的清茶,杨梦尘优雅地浅抿一口,神情云淡风轻,然眼底蕴着讳莫如深的暗芒。
金嬷嬷愤恨道:“那侯府老夫人居然装病,伙同儿媳妇算计王妃,简直可恨又该死!”
“老夫人没有装病。”瞧见几人皆面露惊讶,杨梦尘笑着道:“她中了毒,不过却不是张氏所为,据我猜测,应该出自龙风盈之手,即便前院那出戏没有算计到我,也会借由老夫人的死嫁祸给我。”
几人听罢自是义愤填膺,海棠等立即就要去灭了龙风盈。
杨梦尘适时拦住她们:“我已经解了老夫人所中之毒,她们的阴谋不会得逞,但是在解毒的过程中,我略微动了些手脚,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不止海棠五人认为杨梦尘这样做理所应当,连金嬷嬷也不觉得杨梦尘是心狠手辣,别说什么老夫人是无辜的,今天这场赏花宴摆明了是针对王妃,说老夫人事先毫不知情,谁信?
新阳侯府。
马伟胜和余氏,以及张氏跪在地上,老侯爷醉酒不醒故而不在,老夫人和马伟才坐在一旁。
脸色铁青的马伟才站起身,狠狠踢了张氏一脚:“贱人!”看向马伟胜的目光同样充满怨毒和恼恨。
他深爱张氏,就算张氏只生了两个女儿,他依旧对张氏和两个女儿万分宠爱,母亲多次让他纳妾好诞下男嗣,他都严词拒绝。
没想到张氏竟背着他跟大哥勾搭,还生了马茹晴那个孽种,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该死的贱人!
任由二儿子对张氏拳打脚踢,老夫人愤恨地盯着张氏,恨不得剥其皮,啃其肉,喝其血,终是按捺不住内心怨恨,拿起旁边的家法,一根乌黑油亮又粗壮的长鞭,因浸泡多年药水而分外结实,狠狠抽打着余氏。
很快,余氏衣裙被打烂,白皙娇嫩的肌肤布满一条条血淋淋伤痕,痛得她不停地哭喊求饶:“别打了,别打了……”
谁知老夫人充耳不闻,打累了又换婆子继续,直把余氏抽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方罢手。
婆子刚一停下,马伟才就立马夺过长鞭狠狠抽打张氏,他对张氏的爱有多深,此刻对张氏的恨就有多深。
马伟胜始终不吭声,就连余氏被打也无动于衷,可是现在看到相好多年的张氏受苦,倒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站起身,一把夺过马伟才手里的长鞭,对老夫人道:“娘,此事与敏儿无关,都是儿子的错,别再打敏儿了。”
不说还好,一说马伟才就暴跳如雷,大哥比他能干,父亲对大哥又极严厉,从小他既敬重又疼惜大哥,因此处处维护大哥,没想到大哥却跟这个贱人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如今还明目张胆护着这个贱人,登时气红了眼,扑上去要夺长鞭,马伟胜当然不给,两兄弟就在屋子里你争我夺起来。
老夫人张嘴想要阻止,但看了看面色阴沉可怖的二儿子,终是闭上嘴保持沉默。
因着老头子之故,马伟胜素来不苟言笑,马伟才能力不如马伟胜,不过为人处事中庸稳妥,加上敬重心疼马伟胜,平时不仅全心全意协助马伟胜,还代替马伟胜在爹娘跟前尽孝,从未给家里招惹麻烦。
唯一让老夫人不满意的是,马伟才过于宠爱张氏,即便张氏只生了两个女儿,马伟才不说纳妾,连通房都坚决不要。
而张氏却给马伟才戴了一顶绿帽子,对象还是自家亲大哥,更替别人养了多年的女儿,这对于马伟才来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不说马伟才,就是老夫人都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老头子和余氏那对狗男女,方消心头之恨。
只是最多让二儿子稍稍出口气,老夫人是断不会让两兄弟自杀残杀,尤其大儿子是整个侯府的支柱和希望,万万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趴在地上的余氏,看到马伟胜维护张氏,她被打时却无动于衷,死死咬着双唇,瞪大双眼怒视着马伟胜和张氏,眼睛里布满怨毒和嫉恨,雪白面容狰狞扭曲。
这时,马茹晴忽然跑进来,直直奔向躺在地上的张氏:“娘,你这是怎么呢?”
听说大伯大伯母和娘被祖母鞭打,她起初以为是下人们胡说八道,但是心里有些不安就过来看看。
原来下人们并没有说谎,大伯母确实被打得浑身鲜血淋漓,娘亲身上也有几处鞭伤,脸色惨白躺在地上,大伯和爹正在争抢长鞭,而祖母冷漠地坐在一边,那目光仿若要吃人一般凶狠。
马茹晴很害怕,蹲在张氏身边,哭着道:“娘,你……”
“晴儿,快,快走……”
马伟才是男子且正在盛怒中,虽然没抽打张氏几下就被马伟胜夺去长鞭,但是下手很重,再加上之前那狠狠一脚踢中张氏心口,张氏的情况只比余氏好一点点。
“我不走。”马茹晴转眼看向老夫人:“祖母,娘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把娘打成这样子?”
家里只有祖父祖母才能动用家法,故而她才想当然地认为是祖母打了娘亲。
老夫人素来疼爱乖巧的马茹晴,不想她知道这些事:“快回你的院子,不许出来!”
马茹晴当然不肯,转而扑向停止争夺长鞭,表情冷漠站在一旁的马伟才,紧紧抓住他的手哭诉道:“爹,祖母要打死娘,你怎么不阻止?”
马伟才极其宠爱两个女儿,向来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尤其对这个甜美乖巧的小女儿简直疼若至宝,若是往常,马茹晴皱一下眉头,马伟才就心疼得不得了,可是现在,看到马茹晴,他就想到妻子和大哥翻云覆雨的情形,只觉万分恶心,二话不说,抬脚狠狠踢向马茹晴。
娇小的马茹晴象断线风筝飞了出去,恰好撞到旁边桌上正煨着,用来添茶的沸水小瓷壶,滚烫的沸水从马茹晴头上浇下,马茹晴捂着脸在地上不停翻滚,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都惊呆了。
张氏‘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闭,晕死过去。
短暂呆愣后,余氏想笑,却因浑身剧痛而剧烈咳嗽起来,眼里闪着畅快的笑意。
“马伟才,你该死!”马伟胜冲马伟才怒吼一声,急忙跑过去抱起马茹晴,他的女儿他自然心疼:“来人,快去请大夫!”
马伟胜这番言行举止,彻底把马伟才心里最后一丝亲情抹杀干净,憨直面容露出诡异笑容,对马伟胜怀里的马茹晴说道:“我不是你爹,你爹是抱着你的大伯,你是你娘跟你大伯生的孽种!哈哈……”说完,仰天大笑。
那高亢狂肆的笑,惊呆了所有人,心里莫名感到恐惧,更让所有人惊怵的是,马茹晴明显容颜尽毁。
谁也没注意到,在左边敞开的窗户下,一个容貌柔美的少女兀自狞笑着,片刻悄然离去,而右边的窗户下,一个年轻男子面无表情看着厅中混战,眼神阴鸷。
正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龙风盈带着人不请自来,看到厅中情形,不由得表情一怔。
“风盈公主,你怎么来呢?”此时此刻,老夫人当然不想让外人看侯府的笑话。
敛去脸上异样神色,龙风盈回答:“本宫来……”
话未说完,恰好幽幽苏醒的张氏听到龙风盈的声音,再看到站在几步远,雍容华贵的龙风盈,顿时怨怒冲天,不顾浑身的剧烈疼痛,艰难爬起来,扑向龙风盈,双手死死掐住龙风盈的脖子。
“你不是说那个计划万无一失,保证能够毁掉宸王妃的清白,让宸王迎娶琳儿为王妃,让侯府永享富贵荣华么?如今不但没有毁掉宸王妃,反而害得侯府名声尽毁,都是你这个贱人出的馊主意,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张氏所言仿若晴天霹雳,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而龙风盈带来的丫鬟婆子同样愣住了,未免泄露机密,这件事龙风盈连身边的人都没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