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陈昊天竭力让自己不再想过往的事,他知道唯有提升自身实力才是王道。
可看到孙静轩,他好像又看到了孙倩雪,那些过往的画面如洪水铺天盖地卷来。
有些过往永远不会忘记,越是压抑,爆发的时候越让人焚心蚀骨。
孙静轩终于走到陈昊天跟前,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蹲了下去,一边给陈昊天擦鞋一边幽幽言道:“都快有孩子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自个儿的形象,中央豪景大酒店是五星级大饭店,穿成这般就朝里面钻,你也算是旷古绝今头一人了吧。”
陈昊天着实没想到向来剽悍的孙静轩重逢后,上来便给自己擦鞋,忙道:“你干嘛?大庭广众之下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警察部副部长!”
“我是警察部副部长没错,可你为了俗世的安宁与稳定做了多少,警队高层记着,我给你擦鞋从公的角度说的过去。”孙静轩又抽出一张湿巾,低低言道,“公面上的事儿说完,接着说私面,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楚瑶瑶她们怎么想,孙家将你当女婿,逢年过节你必须过来看看。”
孙静轩将鞋子擦好,站了起来,抬眼看向陈昊天:“用命换个名分,不过分吧?”
陈昊天摇摇头:“不过分,我欠倩雪的,欠你们孙家。”
孙静轩没有接陈昊天的话,又帮陈昊天整理整理夹克衫:“作为小姨子,看到姐夫不修边幅,过来帮衬下,有什么不可以?你对别人的目光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现在怎么了?”
“横竖都是你的理。”陈昊天这般说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即便没理你都要让着我,因为我是孙倩雪的妹妹,因为我年龄比你小。”孙静轩很是任性,不切事宜的撅起小嘴。
陈昊天一阵沉默。
“姐姐离世的时候,你做错了一件事,不管怎样,都要来天京一趟,从你口里得到讯息和从其他人口里得到讯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孙静轩毫不客气指摘陈昊天的不是,“姐姐的房间还空着,纵然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作为他的夫君,你进去小住一两天,家人多少也有些安慰,至少比现在要好,一声招呼都不打,说没就没了。”
陈昊天竭力让自己的音调显得平静,恭声回道:“我错了,以后改。”
孙静轩将擦鞋的湿巾递给朱宗彦,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泪水,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言道:“有件事姐姐可能没跟你说,是时候告诉你了。”
“你说。”陈昊天精神为之一振。
“姐姐有次回来过年,拉着我的手很严肃的说,如果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要扮演她的角色,照顾你管束你。”孙静轩见陈昊天嘴角又开始哆嗦,严肃的道,“我扮演不来她的角色,照顾你管束你可以,等你忙完,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天京好好呆着,我也会辞去公职,好好调教调教你。”
陈昊天瞪大眼睛,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昊天被孙静轩石破天惊的话语惊呆了,吴芳芳则被眼前一连串离谱的剧情刺激的脑神经失调。
市委书记笪乘胜在她眼中已是高官中的高官,朱宗彦和孙静轩身上的制服,只能让她惊为天人。
然而正是让她惊为天人的两位大人物对陈昊天尊敬有加,此人到底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到垓下棚户区租住,成为凌溪的邻居?
她的脑中一连串的问号。
朱宗彦冲陈昊天敬礼让笪乘胜意识到陈昊天身份非同小可,孙静轩弯腰给陈昊天擦鞋让笪乘胜灵魂直接出窍。
而今大华,谁能让警察部副部长弯腰擦鞋?至少在笪乘胜的认知中,绝对没有!
但是相对于孙静轩弯腰擦鞋,下面的话语更为震撼。
听孙静轩话里的意思,孙静轩的姐姐为了这名衣着寒酸的男人失去性命,孙家没怪罪不说,只想要一个名分。
堂堂孙家嫡系,付出那么多只要一个名分?这节奏实在太荒诞。
周兴华和韩真真血液已经冻僵。
直到此刻他们方才意识到陈昊天份量到底有多重。
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跟这样的人物不说走的近,只要有些熟络,他张张口,在政坛还不混得风生水起?
可惜陈昊天和吴芳芳走进电梯时他们的对话太欠抽,人家不走过来直接朝脸上扇已经很地道了,想从他那里捞好处,从目前情况看几不可能。
“以后必须跟吴芳芳处好关系!她是唯一的希望!”周兴华突然反应过来,给韩真真下命令,“脸都不要了也要处理好关系,这关乎咱们一家人的前程问题。”
韩真真也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不管怎样同学一场,和解的机会肯定有。”
吴芳芳可不知道老同学还有这想法,短暂的惊诧过后,她渐渐明白中央豪景大酒店的经理为什么亲自服务,也明白了为什么经理如此尽心。
像陈昊天这样的人物,属于顶级权贵,将他侍奉好了,以后稍稍给点倾斜政策,中央豪景大酒店的老总还不赚疯了?
幸亏没接那张卡,否则孙大哥欠人家的人情更多,届时人家要帮忙,铁定要应承,这不是将孙大哥朝错误的路上推吗?
吴芳芳深觉为了陈昊天的前途,刚才那顿饭钱很有必要结了。
若陈昊天知道吴芳芳此刻心里的想法,恐怕要吐血。
中央豪景大酒店是有隐秘世界背景的,在先前,作为隐秘世界低层次的存在,仙门随便拽出一个小人物在中央豪景大酒店的真正老板面前都是不折不扣的神仙,莫说吃顿饭都不要钱,将中央豪景大酒店直接砸了,老板也不敢说个不字。
隐秘联盟的成立让这种现象开始有所好转,饶是如此,中央豪景大酒店的幕后老板也不得不悠着点儿,一连顿饭又不是什么大事,肯定招待好了。
陈昊天看看四下,对孙静轩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有什么话咱们去局里再说。”
孙静轩刚才纯粹是本色演出,此刻朝四下一看深觉不妥,由此小脸立马就红了,冲笪乘胜点点头,旋即朝外走。
“刚才我是怎么回事?”孙静轩撞撞陈昊天的肩膀问道。
不仅陈昊天愣了,朱宗彦也愣了,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深觉女人的思维着实不可思议。
刚才怎么回事你问我们?老天,应该问问你自己。我也就大庭广众之下敬了个礼,你倒好,直接跑过去擦鞋,警察部副部长去给人擦鞋,这样的情节小说都不敢写,你都做了出来。更离谱的还在下面,又是哭又是怨的,跟多年未见老公归家的怨妇没区别,幸亏大酒店这时人不多,为了领导形象考虑,笪乘胜也会做好相关工作,否则警务系统的老脸都让你丢光了。
朱宗彦感慨孙静轩和陈昊天感情深的同时还有些担心。
孙静轩的升迁得益于孙家跟官方的某些协定,但这样的升迁对孙静轩没好处。
不具备领导警务系统的实力,硬生生坐上警察部副部长位置,不管安排的是闲职还是什么,都是对公信力的一种挑战......
朱宗彦突然停下脚步,心中一阵冰冷。
见他这般,陈昊天蹙蹙眉头,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还是到安静的地方说吧。”朱宗彦看看从空而降的鹅毛大雪,问陈昊天,“教官,您旁边这位姑娘是?”
“吴芳芳老师,我邻居的班主任,很尽职尽责,也是小红鞋案件受害者的妹妹。”陈昊天言简意赅的回道。
吴芳芳听到小红鞋案件,鼻子有些酸。
那年的雪跟今天一样大,距离她们的生日还有七天不到,姐妹俩都商量好了要过一次非常特别的生日——到城市广场堆雪人。
作为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她们都很努力,也很懂事,不想像其他孩子一样过个生日那么破费。
有谁想到,在那个下午放学后,吴芳芳再没看到姐姐,直到那残忍的画面出现......
朱宗彦哦了一声,对吴芳芳道:“你姐姐的案子已移交给国安局,我用性命保证,若不查个清清楚楚,省国安局局长这顶乌纱帽不要了。”
吴芳芳这时才意识到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竟是省国安局局长,忙劝道:“当年为我姐的案子,警察部都惊动了,大家将垓下市搜罗一遍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现在过去十年了,再细细调查势必更困难,大家尽力就好,我不强求,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
吴芳芳这般说着,冲陈昊天深深鞠躬:“孙大哥,谢谢你。”
孙静轩看看吴芳芳,又看看陈昊天,拍拍吴芳芳的香肩,柔声道:“吴老师,他不姓孙,他姓陈,叫陈昊天,昔日远深药业的幕后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