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大抵明白了手术的过程。
显然……这手术的难度,比他原预想的难了许多。
他还以为都和割腰子一样呢,啪叽一下,就出来了。
因而,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谨慎起来。
肚子里,可是自己的孩子啊,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你还有皇位和江山要继承呢,要活下来啊。
方继藩其实比朱厚照还要紧张。
因为这个时代的手术器械,自然远不如上一世,这个时候,能否完成手术,就必须得看朱厚照的刀功了,器械不行,刀功来凑。
方继藩摸着方氏的肚子,大抵的确认了孩子的位置,而后,他取了一块布来,遮住了方氏的肚子上,只留下了一个手术用的小口,这是为了防止血流的到处都是。
朱厚照取了手术刀,方继藩则拿了止血钳以待。
“殿下,我们的时间不多,为了防止大出血,一定要快,迟一分,方妃就多一分危险。”
“明白。”朱厚照颔首。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既如此,我们现在开始!”
“开始。”
朱厚照深也深吸一口气,他全神贯注起来,这家伙心理素质太好,上辈子一定是杀猪匠。
随后,朱厚照按着手术的位置,拿着这锋利无比的手术刀,轻轻的开始在方妃的肚皮上划过。
臭麻子汤虽有一定的麻醉效果,可效果有限。
方妃感觉到疼了。
她眼泪扑簌而下。
这种自己平躺着,两个人拿着屠宰刀具在自己身上开膛破肚的感觉,足以使一个女人,感受难以言喻的恐怖。
可是……她咬着牙,不敢动弹。
她心里知道,倘若随意乱动,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方继藩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不要紧张,没事的,很快会没事,马上就要看到孩子了。”
“是吗?”方妃的手冰凉,声音哽咽:“好,我不动,我……不疼的……”
方继藩颔首,随即全神贯注,观察着朱厚照的下刀方向。
朱厚照皱眉,双目如电一般,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划开了第一层肚皮。
呼……
划开了。
他已能看到,后头肚皮的斑斑血迹。
方继藩突然在想,眼前的场景,岂不是和剥皮一样吗?这是祖传的手艺啊,想当初,太祖高皇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剥皮充草。
“继续。”方继藩道。
“擦汗。”朱厚照察觉到自己额头,已有汗水了。
汗水是决不能滴落下去的,很容易使伤口感染。
方继藩忙是给他擦汗。
朱厚照继续凝视着手术部位,划下了第二刀。
第二层皮,徐徐的翻开。
他的手很稳,不偏不倚,这个表情,犹如当初杀猪的王守仁,平静且快捷。
朱厚照继续,手术刀划开了第三层肚皮。
肚皮有七层,后世的手术里,绝不只是一下子将肚子划开这样简单,剖腹的难度,和割腰子的区别就在于此,因为剖腹所需划开的伤口较大,必须将一层层皮划开,而后迅速的取出孩子和胎盘,接着,一层层进行缝合,若是一刀直接下去,即便缝合,怕也止不住血。
方氏强忍着,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肚皮一层层的划开,这是极恐怖的事,她抬眸,看着朱厚照,又看着方继藩,两个人低着头,她死死的拽着方继藩的手:“哥,孩子……出来了吗?”
方继藩道:“快了。”
这……才只是开始呢。
接下来,第三层,第四层……
显然,当前的手术器械依旧还是不过关,手术刀的锋利程度,还是远不如后世,只第四层之后,那一层薄薄的肚皮之下,几乎已可看到腹腔了。
方继藩下意识的,预备了纱布,随时要准备止血。
一般的剖腹产,是不需要输血的,因为剖腹产一般情况下,不会触及到大动脉。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手术的时间过于冗长,又或者,产妇可能有先天性的贫血,当然,最可怕的情况,是遭遇了下肢静脉栓塞。
这种几率不高。
方继藩一手被方妃死死的拉着。
他能感受到方妃手上的冰凉。
凭着臭麻子汤哪一点麻醉效果,方继藩想一想,都知道方妃一定很疼,疼的厉害。
方继藩却不忍心去看房妃的脸。
此时,朱厚照开始划开了最后一层的肚皮。
血肉模糊。
朱厚照面无表情。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不昏厥才怪了。
可小朱是什么人,这厮打小,就渴望刀头舔血,而今,他的愿望得以满足,这个过程,他很享受,很快乐。
方继藩不断的用纱布,堆砌在创口的四周,殷红的血开始流出来。
朱厚照开始取止血钳,只是这止血钳却非止血,而是将创口撑大。
朱厚照开始切开了子宫,道:“赶紧。”
方继藩哪里敢迟疑,双手深入创口,徐徐的,开始将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取出来。
接着,开始徐徐的拉扯,一个长得稀奇古怪的小家伙,浑身湿漉漉的,全身的皮肤褶皱,只有一只大老鼠那般大,慢慢的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似乎到了肚皮处的时候,可能有些卡住了,方继藩狠狠一拽,小伙子随着羊水和鲜血离开了母体。
方继藩立即取了剪子,剪开了脐带,随后,小家伙终于意识到,从此之后,自己再不是靠母体的脐带来给自己维持生命了,他已成为了独立的个体。于是,呜哇一声,开始发出了嚎哭声。
哭声不大,显然气息还很虚弱,毕竟是早产儿,这‘大老鼠’方继藩二话不说,直接丢到了一边,那儿有个托盘,托盘里堆满了纱布。
朱厚照大叫:“孩子怎么样?”
“很丑!”方继藩平静的道。
朱厚照道:“本宫问你是男是女。”
方继藩只好凑过去看了看,一个熟悉的玩意儿映入自己眼帘,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自己也有,而且比他大。
方继藩道:“男。”
朱厚照顿时激动起来,恨不得想要叉腰。
方继藩见朱厚照脸色不自然,立即道:“赶紧,取胎盘。”
那方妃,听到了哭声,已是喜极而泣。
她原本一直心心念念着,要生下一个皇孙,可一听这哭声,心早已融化了,对她而言,
朱厚照忙是将止血钳,继续撑大创口。
方继藩没有犹豫,取出了胎盘,此时,方继藩已感觉到,自己的后襟几乎已湿了。
方继藩道:“殿下赶紧缝合,要快,孩子我来料理。”
朱厚照看了方妃一眼。
方妃已是昏厥了过去。
耳边,还听到孩子虚弱的哇哇哭声。
朱厚照觉得很悦耳,可他知道,展现自己神乎其技般的技巧之时,到了。
他取针,双手开始翻飞,一道道绵密的针线立即出现。
方继藩忍不住还招呼道:“殿下,记得所有的针线,都要留一道口子,将来好拆线啊。
朱厚照需要缝五层,可缝合在里头的线,却不能留在肚子里,这个时代,并没有可吸收缝合线,这线是不能烂在肚子里的。
因而,在缝合时,需有一根线头留在外,五根线都得留出,到时拆线时,怕又是一个哭天喊地的过程,这里头的线一根根抽出,要命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方妃能够活下来。
朱厚照开始飞快的缝线,而方继藩,对于朱厚照缝线的技术,倒是能放心,忙是去照顾这孩子了。
他倒提着这孩子,令这孩子口里的可能吸入的羊水倒出。
孩子哇哇大哭,方继藩面上却没有表情,等看着差不多了,方继藩方才将这‘大老鼠’平放在托盘上。
蚕室里本就很暖和,烧了地龙,所以不必害怕‘大老鼠’冻着,方继藩取出了大棉签,而后沾着酒精,开始擦拭孩子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尤其是脐带部位。
将这酒精涂抹了全身之后,方继藩方才松了口气,孩子开始蠕动着嘴,似乎不想哭了,太累。
方继藩便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襁褓,将他包其,襁褓有些大,显然宫中也没料早产儿的情况,不过不打紧,多裹一层即是了。
将他包好了,方继藩便将‘大老鼠’放置在了一边。
孩子很健康。
想来他的营养在肚子里时,得到了充分的保证,方继藩最担心的孩子可能肺部未发育完全的情况没有出现,这若是穷人家的孩子,多半就不成了。
方继藩回到了手术台,朱厚照低头继续缝线,从内往外缝,一层一层,已是第三层了,他一见方继藩凑上来,忍不住嫌弃道:“去照顾本宫的孩子。”
“我想看着我妹子。”方继藩道。
朱厚照拿他没法子。
而方继藩则先去摸了摸方妃的额,体温还算正常,呼吸……也还均匀,不过还是有些虚弱,腹部在缝制之后,虽偶有血珠往外冒,可失血的情况并不重。
方继藩心里想,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你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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