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会话,范四喜清咳了一声,轻轻地摆摆手,范毓明和范青莲知道自己的父亲和范毓宾有话要说,就笑着和范毓宾告辞而去。
“贤侄呀,听说你买了一批孩童安排进私塾,还要在私塾实行新式教学?”范四喜等他的一双儿女出去后,才笑呵呵地说。他不喜欢做官经商,却喜欢杂学,和范家私塾交集颇深,参与较多。
范毓宾心中一动,赶紧肃声道:“是侄儿孟浪了,事前应该先向二叔禀告一声的。”
“那倒不用。二叔也不喜欢这些虚的,今天让你过来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看看二叔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范四喜仍然笑呵呵地说道。
范毓宾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手写的薄书,递给范四喜:“这是侄儿偶然从西洋得到的一本书,二叔您给把把关。”其实这只是一本后世小学数学的综合版。里面的阿拉伯数字对于明朝人来说倒是不陌生,但是和算术结合起来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好。真是标新立异,简单明了,好呀!”范四喜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会后,不禁拍案叫好。他对杂学钻研颇深,倒是个识货之人。
“侄儿那里还有物理和化学两本书,也都是从西洋得来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侄儿买入一些少年进入府中私塾学习新学,就是要好好培养他们。一方面为范府储备一些人才,另一方面也想以后能通过他们让这些知识得到更好的传承和传播。”范毓宾不失时机地接着说。
“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顾天下。好志向。毓宾呀,做的好!为叔现在都有些佩服你了”范四喜看着范毓宾笑眯眯地说。
“二叔,侄儿其实还真有一事想请二叔出山相助。”范毓宾趁热打铁,微笑着说。
“二叔不会做官,也不善商事,恐怕有心相助也是力不从心呀。”范四喜打着哈哈说,眼光中却闪烁着几点狡黠。
“也是个千年老妖呀。”范毓宾心中感叹了一声。是呀,在一个大家族中能够刻意保持低调,何尝不是一种大智若愚的大智慧呢。
“二叔既不图功名富贵,又视钱财如粪土。敢问二叔心有何求?”范毓宾不想和这位二叔打太极了,他直截了当地问。
“唯求心安、心静而已。”范四喜呐呐半晌才低声说道。
“小侄不敢苟同。现在天下大乱,大明风雨飘摇。北方鞑子长驱直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南方佛朗机人虎视眈眈,豺狼本色暴露无遗;中原大地流民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甚至易子而食,可谓惨绝人寰。面对此情此景,如何心静,怎能心安?那些不过是逃避现实的借口罢了。”范毓宾一针见血地说,随即他的口气转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二叔心有锦绣,才华卓著,难道真的是想虚度一生,甘当闲云野鹤,让一身本领付诸东流?”
“你。。。!”范四喜听完范毓宾的话,不禁张口结舌。他手指着范毓宾,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也仿佛想重新认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侄儿。
良久,范三喜重重地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说:“我一介书生,有何德何能,能改变这一切,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些事,不做就没有一点希望,做了就可能有无限可能。”范毓宾一边说,一边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对中折叠,然后拿起一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很快一张后世四版报纸的雏形就出现了。范毓宾抬手又在第一版的抬头提下了“先锋报”三个大字。
“先锋报?这是什么?”范四喜不解的问。
“这是西洋的报纸。”范毓宾不想自找麻烦,不得不又用西洋做借口,他温言道:“小侄请二叔出山做的事情就是办报,用报纸来开化民智、引领舆论,做时代的先锋。您看,这第一版可以登朝廷的邸报和一些时事,让百姓也可以了解国家大事。第二版可以登文人士子的文章,治国理念、地方见解、学术交流、学派争论,形成百家争鸣的局面。事不说不清,理不辩不明嘛。第三版可以登诗词曲赋、风花秋月、连载小说,主要是增加趣味;第四版主要是杂学,有关民生。。。”。
范四喜的脸色阴晴变换不停,狐疑、迷惑、兴奋,最后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豪气。忽然,他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重重的一拍桌子:“贤侄呀,这中间有一样可是大大的难题呀!”
“是不是印刷的问题呀?”范毓宾笑嘻嘻地问。
“是呀。雕版既费时又费钱,木字印刷字迹模糊、效果不好。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办报就是空话。”范四喜对办报明显是上了心,迫切地说:“还有,张家口只是个边关,不是个办报的好地方。”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说法,就是明朝时期我国就有了铜字印刷术,笔者以为可能是一种误解。铜料坚硬,不适合刻字,这也是没有铁字印刷术的原因。活字印刷分为字和版两部分,所谓的明朝铜字印刷术应该是铜板木字。
“侄儿刚从从西洋获得一种新技术,印刷出来的效果和木字一样快,效果却比木字要好得多。”范毓宾眉毛一挑,嘴角微微上翘。他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另外,我想请二叔移驾到南京。。。”
“南京?好地方!好想法呀!”范四喜扶须大赞,望向范毓宾的眼光无比复杂。
“二叔,毓明也大了,过段时间我想带带他,做学问也好、从商也好、喜欢时学也罢,就随他的意。”范毓宾大咧咧地说道,根本就没有想他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那就拜托了。”范四喜郑重其事地向范毓宾拱拱手,也似乎忽视了他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