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众人本是极熟,往来很多,还是老乡,彼此之间又多有联姻。可以说是利益与共,血脉相连,他们都老于世故,进来后并不问正事,一面向范永斗恭贺六十大寿,一面彼此之间嬉笑怒骂、插诨打科。一时间,贵宾厅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范永斗看见人已到齐,手在空中轻轻地摆了摆,侍立在厅内的丫鬟齐齐的退出大厅,并悄无声息地关上大厅的大门。
厅内立即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正餐来了,纷纷看向范永斗。范永斗微微一笑,朝着范三拔点了点头,侍立在范永斗身边的范三拔立即走上前去,把手上早已拿着的一沓纸张分发给在座的众人。
众人都是晋商各家的家主,不仅身家百万,而且久经风浪,他们个个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处变不惊,可以说都能做到心有惊雷而面不改色。
可是看着、看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梁嘉宾最喜欢附庸风雅,留着一副长须,平时极为爱护。他看着看着,抚在长须上的手不禁一抖,几根胡须应手而断,他虽然疼得嘴一咧,却丝毫不管不顾,只顾瞪着眼看着手上的东西。
田生兰手里拿着一个古朴小巧的鼻烟壶,他习惯性地将鼻烟壶拿到鼻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间他张大了嘴巴,一个喷嚏就要破口而出,突然发现这不是在自己家里,想拼命忍住,直憋得满面通红、咳嗽连连。他心虚地四周看了看,发现身旁众人都恍若旁若无人,丝毫不以为意。
张彪毕竟是个武将出生,虽然经商多年,历练了不少,但性格多少还是有些急躁,他一边看着手上的东西,一边激动地在厅里团团乱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厅里淡定如初的只有范永斗和范三拔父子两,他们好像早知众人会有如此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各人的反应,微笑不语。
黄云发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他对着手上的那张纸左看看、右看看,可是手上的东西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手上的东西呀。他也不笨,看见身边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这纸上一定是记有极其重要的东西。他急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可是身边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黄云发没有办法,只得时不时地拉拉身旁和他交好的王登库的衣袖。王登库实在是不厌其烦,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俺的娘啊,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范老大,我黄云发第一个要入股!”黄云发不待王登库说完,便大声喊起来。
正在转着圈子的张彪被黄云发抢了先,不由得大悔,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立即停下脚步,脸红脖子粗地朝着范永斗喊道:“姐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可不能忘了我。这个股我也是入定了的!”
王登库从商多年,经验丰富,相较黄云发和张彪,就显得老成许多。他站起身来,朝范永斗一拱手,惊疑不定地问:“范公,这是真的?真的能生产出玻璃、玻璃镜子、羊毛布和波斯地毯?你们范家真的能让我们入股?”
众人的眼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刷”的一声齐齐看向范永斗,脸上原有的淡定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奸商贪婪的嘴脸一览无遗。
“是真的!制作这些东西的秘方都是老夫的孙儿重金从西洋购来的,绝不会有假!而且往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稀罕物陆陆续续地推出。”范永斗缓缓地说道,声音不疾不徐:“这生意太大,我们一家吃独食,会被撑死的。我们都是老乡,又是亲戚,同气连枝、休戚与共,有好处当然要互相分润,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范家在边关行商多年,声名显赫。范永斗更是久著信义,他说出来的话,从来就是吐口唾沫都是钉。今天他能这么说,在座的众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罐子里捉老鳖,十拿九稳了。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离座,一起向范永斗躬身一揖,表示感谢。同时纷纷表示愿意参股。他们都是商场老手,手中这份计划其中所蕴藏的商机和巨大的利润怎么能看不出来呢?再说还有其他的新产品会陆陆续续地推出来。这些,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呀。
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有家大业大、在生意场上无往而不利的范家挑头呢!
众人都是做大事的,既是老乡,又是亲戚,还是商业伙伴。可以说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说他们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也毫不为过。很快他们就议好了章程:股份方面范家占三成,八家均摊六成,剩下的一成用于走关系 ,这也是惯例了。筑堡和新建作坊的前期费用范家出四成,其余的由八家平摊。按货品销售价格的百分之十征收商税,作为以后新堡养兵和管理费用。建成的新堡和作坊都由范家负责,其他各家派账房参与管理,年底统一分红。协议很快就签订下来了,看着签好的协议,众人都是皆大欢喜。
时间过得飞快,说话间就到了午时时分。范永斗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老夫的寿宴安排在晚上,只是家宴,你们就不要掺和了。中午老夫的孙子毓宾亲手做了一点吃食孝敬各位长辈。”
范永斗说完,便重重地拍了拍手。
随着掌声,门开了,十个俏丽的丫鬟托着十个托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大家闻听是范家的长门长孙范毓宾亲自安排的吃食,都是满怀期待,可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
托盘上很简单,一大海碗白白的比面条略粗些、似面非面的东西,里面还有几根绿色的青菜叶,上面浇了一些红彤彤的辣椒油,看相到是有些诱人。一碗牛肉烧像萝卜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萝卜的颜色是青色、白色,而这东西的颜色是黄色的。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淡黄色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