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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觉得恶心

    

    程如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张洁冷笑:“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不止一次说过,我没有插足过你们的婚姻,也没和梁义之做过任何苟且之事。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太龌龊,大多数的人还都是有原则的。是你疑心太重,每天觉得他有问题,才让他真的在心理上产生变化。如果你觉得梁义之同你渐行渐远了,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同我的关系不大,你们处理问题的方式让你们的婚姻出现裂痕。所以,以后也请你尊重我,不要无端质疑我的人品。”

    她扔下这样一番话离开了。

    如若是平时,程如意会觉得她在狡辩。其实类似撇清的话张洁不知同她说过多少次了,可是没有用,每一次程如意都选择怀疑。她从不肯给婚姻一点儿信任。

    这一回程如意不知怎么,张洁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落在她的心坎上,她想不相信都很难。

    她怔怔的想着,真的是自己患得患失导致的?

    张洁下午再去公司,同时递交了辞呈。

    林飞拿到手里,蓦然反应:“你要辞职?”

    张洁说:“是的,林总。”

    林飞这两天心里也乱糟糟的,所以火气难免比平时大了许多,有的时候张洁哪里做得不合他意了,便板起脸来发脾气。这会儿他做了一下反思,问她:“是我这两天的态度问题吗?如果因为这个,我向你道歉,辞职信你收回去。”

    张洁马上说:“不是的,林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的私人问题。”笑了下又说:“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想回老家了。”

    林飞听罢,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说:“好,我受理了。”

    张洁便开始收拾东西,同时打电话回家,告诉妈妈说:“妈,我辞职了,打算回家找份工作,还能陪在你和爸身边。”

    张妈妈老早就盼她回去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无依无靠想想就不容易。听她这样说高兴不已。那股欢天喜地的劲头就跟过大年似的:“回来好,回来好……早该回来的,你一个人在外头我们怎么放心。你哪号回来?我让你爸给你做好吃的。”

    张洁想了下:“怎么也得一星期以后,我这边的事情还要再安排一下。”毕竟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好多年了,光是零七八碎的东西就得收拾一段时间。

    这样一想,是啊,已经有好多年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破碎的时光,仿佛什么都没收获。

    然而,到了今天她才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索性没有太迟。

    下班的时候,张洁给梁义之打电话,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凄凉是假的。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个城市,及现在的生活方式,突然改变,即便是回家,也有很多的不适应。张洁觉得自己是那种惰性很强的人。就好比上学的时候,离家远,只有寒暑假能够回去。每次在学校一呆都是几个月,到了真放假的时候,即便想家也不想动了,仿佛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反过来,开学返校的时候也是一样,赖在家里不想坳。

    所以,她想,不要紧,回去一段时间就好了。

    踩着高跟鞋出来,天际是胭脂色醉人的晚霞。她招来出租车,直接去约定好的地方。

    这一次她比梁义之先到,先点了咖啡喝。

    没多久,梁义之也到了。

    张洁抬眸问:“你要喝什么?”

    “跟你一样吧。”他也点了咖啡。

    上学的时候两人时常一起出去喝东西,可是从不来这样的咖啡厅,太贵了,一杯咖啡要两人几顿的饭钱,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有那个钱,还不如去吃两次涮锅呢。

    梁义之问她:“想什么呢?一脸神思。”

    张洁笑了声:“想到我们上学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钱,从不舍得来这种地方,现在频繁光顾,反倒不觉得有多高档了。”

    梁义之说:“穷学生嘛,从家长手里要生活费,哪个真敢大手大脚。而且东西就是这样,远远看着的时候觉得灯光通明是好的,走近了才发现不过就是灯光的效用。其实都是钢筋水泥堆砌而生的建筑物。”

    “还真是这个理儿。”张洁喝了一口咖啡,抬起头说:“义之,我决定回老家了。就在今天我已经向国森提交了辞呈。”

    梁义之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为什么?”

    张洁心里难受,却微微的笑着:“说实话,最早留在这里跟你有很大的关系,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爱一个人没办法,不知不觉就爱上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头了。那时候偏偏你要和程如意结婚,我就只有眼羡的份儿。留下来也并非是不死心,对你有什么企及,只是因为舍不得,想离得你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或许是年轻的缘故吧,人年轻的时候总容易犯傻。如果是现在,怕是早就想开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早早忘记,又怎么可能有后来的烦恼。

    张洁至始保持脸上薄薄的笑意,到了今天终于可以平静理智的讲述过去。那些摭摭掩掩唯怕别人知道的小心思现在通通可以说出来了,如释重负。同时也发现,原来早已不复当初,就连当时的喜欢与执着,随着时间的变化,都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那时候一走了之,哪里会有今天的种种误会,这样一想,是有那么点儿对不起程如意。或许她还有什么心结,需要你帮着打开。至于我们,梁义之,时间过去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如果是曾经,你对我说要跟我在一起,我肯定兴奋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这简直是我青春时的梦想,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可是,你看,我连眼角的纹络都快生出来了,已经过了再相信童话的年纪。所以,我不喜欢你了。你还是应该回到程如意身边去,尽管你们之间可能有很多的不愉快,可是婚姻是很现实的东西,就是需要去包容去理解。何况你们现在有了孩子,说放弃太可惜了。”

    梁义之怔怔的看着她,心里一块地方不可遏制的塌陷下去。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后知后觉失去了。

    喉结微微滚动:“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张洁想了想:“或许是自卑吧,你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里是本地人,从一进校你就呼风唤雨。那时候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我想,要是说出来了,估计会被笑掉大牙。”

    哪里想到一蹉跎至今,是时候放下了,不是么?

    梁义之大口大口吞咽着咖啡,心里憋闷得难受。从没哪一时失去一样东西像现在这样怅然若失的。

    错过的又何止是一个人,还有大段的时光。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不了,是时候回家去了。”

    梁义之竟然没有再出口挽留,他觉得没有资格。

    只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吱一声就行。”

    张洁不跟他客气,就像往常很多时候那样。她说:“很多东西要寄回去,到时候你来帮我打包。”

    梁义之说:“好。”

    当晚两个人一起吃饭,去最常去的那家馆子,来的次数太多,以至于老板一进来就认出两人。把最好的位置指给他们。

    “等两分钟,那桌结帐了马上就走。”

    梁义之说:“好。我正好先出去抽根烟。”

    再进来的时候张洁已经点好菜了,另外点了一沓啤酒。

    “今晚不醉不归。”

    那些个不醉不归的日子就要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

    梁义之从来没像今晚这样沉默过,竟然想不到可以缓解氛围的话题。只觉得这些年实在欠她良多。

    “张洁,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要怪,只怪她傻。

    宋家再度给许云依打电话,似非求个真相不可。

    许云依盯着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宋连诚’三个字如锋芒刺入她的眼睛中。如果她姓宋的话,那她叫什么名字?

    直到响起第三遍的时候,许云依才按下接听键。

    竟然是宋开骅。

    张口依然客气:“许总,你好,我想跟你见个面。”

    许云依冷冷说:“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算了。宋总误会了,我不是您丢失的女儿。我有家人。”

    可是,那又算什么家人?

    她的身世稍一调查就能知道。

    许云依知道宋开骅已经找人调查过了,况且她不是夏家千金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宋开骅很执着:“夏总,我们能见面聊吗?算我求你。有些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这些年我都一直在找我的女儿……”

    许云依打断他的话:“既然是那么珍惜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丢掉?”

    宋开骅叹口气:“这是个意外,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宋总跟我说不着,对不起,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她将电话切断。

    就觉得脸上痒痒的,正有什么东西虫子一样爬过脸颊。抬手抹了一下才发现是眼泪,她竟然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掉眼泪。

    许云依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她分明不是喜欢善感多愁的人。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很晚了。

    大厅里遇到韩霁风,他正在等他的司机将车子开过来。

    许云依抬眸,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一双眼。只是厅内灯光暗淡,又隔着一段距离,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她冷淡的错过,迈开大步向前走。

    路过他的时候,韩霁风突然出口唤住她:“你等一等。”

    许云依转身,正有一道闪电破空划过,照亮他俊美无涛的轮廓。

    那样明亮,却无论如何照不进他深邃如墨的瞳孔中,如同漩涡一般。

    她的心里泛起凄凉,仿佛这个男人彰显了她所有的失败与不堪。

    许云依面无表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不起。”

    韩霁风淡淡说。

    许云依抬眸看他,紧接着又听他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所以呢?”

    “都忘了吧。我不希望已经跟我不相干的人再跟我有任何的牵扯,你知道我这人最怕别人无休止的纠缠,我相信你跟其他的女人不同,总该有点儿自知之明。”

    许云依讽刺的笑起来。

    “韩总是怕我会对你念念不忘么?”她望着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无踪,一字一句:“我觉得恶心。”

    所以,不用任何人告诉她去忘记,她自己都会逼着自己忘记。只当一场噩梦,此生不再想起来。

    许云依转身就走,外面果然下起暴雨,她就那样不顾一切的走了进去。多么悲哀,她没有记得秦漠的话还是忘记带伞了。所以活该将她淋成落汤鸡。

    这个时候的雨水是很冷的,浇在身上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厅内的灯光仍旧疏疏落落的洒下来,仿佛是下了一场金黄急雨,落到韩霁风的身上去。

    或许是安静,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人,便显得格外落寞。

    可是,他有什么好落寞的。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怎么想都算得偿所愿。没有人逼他,更没有人逼迫得了他。这一生韩霁风想得到的,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所以,如果他失去了什么,那一定是他自愿放弃的。

    韩霁风不知站了多久,方想起是要离开。于是打来手中的伞,步入漫天席地的大雨中。

    “你的脑子呢?嘱咐你的话怎么从来不往心里去?”

    秦漠板着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许云依冷得直打颤,抱紧自己说:“哪里想到会下雨。”

    “所以才要你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啊。”秦漠觉得就该让她长长记性,可是看她冷得脸色发白,到底狠不下心来了。告诉她:“快去洗澡吧。”

    许云依说:“好。”

    她去卧室拿衣服,秦漠帮她放洗澡水。

    还是担心会感冒,秦漠出来后又去帮她煮姜汤,可以去体内的寒气。

    今夜的雨来得有点儿突然,电闪雷鸣之后,只听得一阵又快又急的声响,侧首,外面就已大雨如注。

    张洁说:“完了,下雨了,一会儿可怎么回去。”

    梁义之看了眼窗外没出声。

    他本来最讨厌下雨的,走到哪里都湿漉漉的,便感觉格外的脏。

    可是,今天不同,他从来没有这样感谢一场雨过。因为他知道,过了今晚他和张洁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样子了。他的青春终于在今天告一段落,连最后一点握在手中的蛛丝马迹也要消失掉了。

    他觉得很难过,就希望今晚能过得慢点儿,再慢一点儿。这样他就可以多看看眼前的这一张脸,多和她说几句话。然后,此去经年,永远的失去她。

    半晌,他说:“不用担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当晚一沓啤酒两人快喝完了,都有些熏然若醉。

    张洁喝多了就一直想要,露出腮上浅浅的两个梨窝。

    她说:“好啊。”

    然后给两个人倒满酒。举起杯子说:“梁义之,我先干为敬。”

    “总有个彩头吧?”

    “等你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我就不过来了,到时候我谈恋爱,筹备结婚,或许会变得十分繁忙。”

    梁义之说:“那样的话,我也不过去了。”看了她一眼说:“因为那时候我的孩子正来到人世。”

    张洁嘻嘻的笑着:“我就说你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祝你幸福。”

    杯子同他的相撞,顿时感慨万千。纵然一切都已明朗,还是有落泪的冲动。

    张洁马上抬起下巴,让自己注视天花板。然后她说:“芥末真辣啊。”

    梁义之也不揭穿她:“谁让你吃那么多。”

    “以后再不吃了。”

    张洁用手轻轻的扇。

    梁义之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张洁也不管那妆是否会花掉,用力的擦了擦。接着将纸巾揉成一团扔到旁边的纸篓里。看着他的眼睛说:“其实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先前的那一个吻,我是故意的。当时我是打算勾引你的,目的只是报复程如意。”

    梁义之“哦”了声,他说:“没关系,反正已经过去了。”

    而那是她留给他最好的回忆。

    许云依还是感冒了,躺在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半夜的时候还觉得冷,现在又感觉热,打开被子还是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

    早上,秦漠不见她出来。敲了两下门板走进来,先是将厚重的窗帘打得大开。然后走过来问她:“你怎么还不起?”

    以往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吃过早饭,准备上班去了。

    许云依躺在那里有气无力:“我觉得很难受。”

    一张口喉咙都哑了。

    秦漠看她一张脸红扑扑的,抬手覆到她的额头上,只觉得烫人。

    “你发烧了,得赶紧去医院。”

    接着去衣柜里找她的衣服,顺手又捞了件大衣过来。

    许云依挣扎:“我不去医院,吃点儿药就好了。”

    “胡说。”秦漠硬是把人拉起来:“不是我恐吓你,你要执意不肯去医院,都有可能把自己烧傻。”

    许云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已经很傻了,还怕更傻么?”

    “你还有大把的责任,想变成傻子逃避责任?你想得美吧。”

    许云依感叹:“是啊,我连变傻都是种奢求。现在反倒羡慕那些脑子出问题的人,整天无忧无虑的,多好。”

    秦漠帮她套好衣服,抱起来就走,打破她的幻想说:“你没有那样的命,想也别想了。”

    医生检查之后,说是得了重感冒,要马上输液。

    秦漠办理好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给许云依扎上掉针了。

    问她:“疼不疼?”

    许云依皱巴着脸;“你知道我最怕打针了。”

    秦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剥好后放到她的嘴里。

    “吃块糖就不疼了,我知道你怕打针,下去时顺便买的。”

    以前秦漠就笑她:“许云依啊许云依,你这么孤勇的一个人,竟然怕打针。”

    许云依是怕啊,谁都有克服不了的恐惧。许云依最害怕的就是打针,一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举着针管她就吓得双腿发软。

    就是这样软弱的一个人,还嘲笑过别人。

    不过吃块糖真的管用,嘴里甜滋滋的,许云依很快就想睡了。

    秦漠给她盖好被子:“睡吧,我给你看着。”

    许云依说:“好。”眼皮沉沉的,闭上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时间还早,秦漠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抽烟。

    下楼的时候看到熟悉的影子,在电梯前等了一会儿,电梯门一打开,就走上去了。

    秦漠有心,过来看着向上跳动的数字,五楼。

    确定韩霁风上了五楼。

    他站着想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