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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不惧乱局

    

    东征渤海的北路军统帅高苏自一开始就和大石牧暗中往来,一手打,一手拉,目的无非是想从渤海攫取更大的利益,一时被贪念迷惑了心智,被大石牧抓住机会一举策反了他麾下大将高森淼。高森淼临阵反戈,高苏和他的两万精锐在扶余府境内全军覆没,渤海大将陈武公联合高森淼趁势攻入勿州境内,高苏苦心经营的八城十六寨被连根拔除。

    高森淼兵困勿州城,危难时刻,一直被高苏轻视的庶子高文挺身而出,散尽家财,动员阖城百姓上城戍守,一连三次击退高森淼的进攻。

    辽东总管王俭亲率大军驰援勿州,高森淼大掠而去。

    北路败绩,挫动中路士气,石雄两万大军被困铁州,进不得,退不得,形势岌岌可危。南路史宪忠部稳扎稳打,却不幸遇到了渤海名将李卓,李卓推行残酷的坚壁清野政策,人为地制造了方圆两千里内渺无人烟的惨烈景象。

    唐军进入中京府后行走千里,除了小股袭扰的渤海民军,见不到一座村镇,见不到一个百姓,得不到一粒粮食,以战养战的政策彻底破产,一万大军行走在莽莽无边的原始森林里,只能以猎取野物、采集植物根茎果实为生,因为水土不服,疾病流行,战斗力急转直下。

    所幸史宪忠擅于统兵,关山遥远,音信不通,史宪忠只能擅做主张,及时改变策略,北上与石雄部会合,改侧翼中路军为合兵一处,以优势兵力直取上京龙泉府。

    恰当此时,流浪在海上的金秀宗得到溟州和尚州两地军民的支持重返半岛,纠集不满金道安的残兵败将,在尚州大院谷誓师,兵锋向南直指金城。

    金道安做了新罗国国王后与朴赫哲的矛盾逐渐升级,起初他羽翼未丰,尚能忍耐,随着各部新罗籍将士陆续回国,金道安的王军实力大增,加之金秀宗流亡海上、众叛亲离,金道安认为铲除新罗旧势力,一统新罗的时机的到了。

    金道安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朴赫哲感到十分恐惧,由此起了迎请金秀宗回国牵制金道安之心,在他的授意下,金城北部门户大开,使得金秀宗联军一举突破玄月洞天险,骤然出现在了金城之北。

    与此同时,新罗西南的全州、武州、康州也在朴赫哲的授意下激起了民变,金道安度大事不妙,为了避免陷入金秀宗和朴赫哲的合围之中,他向薛老将的清海军求助,弃城渡海,辗转向西,在熊州境内登陆。

    大唐驻平壤都统马和东闻讯立即率兵南下重新占领了汉州,呼应金道安。

    新罗局势风云骤变,使得已陷入困境的渤海战局雪上加霜。原本准备开拔渤海的援军不得不留步辽东,警戒来自半岛的威胁。

    在海滨度假的李茂再也呆不住了,他连夜赶到辽东城,召集辽东诸将集会,眼下有个两选择,南征新罗,还是东征渤海,以辽东现在的实力只能顾一头。

    新罗落到今天的混乱境地,与李茂当初的错误布局有关,但现在不是检讨反思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新罗半岛形势,让辽东置身事外,否则辽东一乱,渤海局势更加不可收拾,极有可能酿成全盘崩溃的局势。

    李茂当即立断,指示马和东移兵向南占领熊州,帮助金道安在熊州站稳脚跟,命令薛老将联合雀易占据武州,公布朴赫哲联合唐军驱逐金秀宗的真相,点燃新罗内战之火。

    这却是李茂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早在金秀宗还在海上流浪时,渤海王大石牧就已经派人跟他取得联系,二人秘密定盟,相约南北一起动手,打乱李茂的计划,让他首尾难顾,最终达到新罗和渤海两国同时摆脱李茂,**自主的目标。

    因此在李茂公布了朴赫哲通敌叛国的罪证后,金秀宗并没有发声讨伐,反而主动站出来为朴赫哲辩白,声称所谓的证据都是李茂捏造的,与事实不符。他遣使与朴赫哲谈判,承诺新罗**后将全州辟出作为朴氏封地,新罗王只保留名义上的统治权,全州实行自治,朴氏不仅可以在管内征税,甚至还可以保留私家军队。

    朴赫哲没有接受金秀宗的优待,只是请求金秀宗在重掌新罗后,赦免朴氏子孙和他的部将参与内乱的罪过,发誓永远不追究,至于他本人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可以为国家做出牺牲,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金秀宗和朴赫哲没有发生预想中的碰撞,而是联兵一处向熊州、汉州进攻。事态的变化完全出乎李茂的预料之外,也打的马和东措手不及。

    马和东的驻屯军主力都被抽调去东征渤海,所部只余六千人,且多老弱,面对新罗联军的浩荡攻势处于绝对下风,而金道安不战而退,士气低落,麾下新罗籍将士在金秀宗的宣传攻势下,军心不稳,逃兵常有,甚至还发生了整建制的叛乱事件。

    李茂忧心忡忡,对王俭说:“新罗这步棋是我走的太臭,还是对手太过高明,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王俭道:“据我所知,半岛环境恶劣,文明愚昧,官府残暴,百姓生存艰难,因而此处小民都养成了暴风般的性格,汉州一战,十万民军宁可投江也不愿做俘虏便可见一斑。内讧多年,国穷民竭,人心思定,金道安自大唐归国,本来就不得人心,上任之后又忙于争权夺利,不能给百姓以希望,遭到百姓的厌弃并不奇怪,还有朴赫哲这个人,老成谋国,不计个人得失,这些综合起来,就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李茂苦笑道:“你还忘了一条最重要的没说,那就是我的失策。我太急躁,太轻敌了,当初若不接受朴赫哲的投诚,挥兵南下,直接灭了金秀宗,哪有今日之败?或者留大军在新罗清肃残敌,多镇抚几日,金道安也不至于败的如此之快。”

    王俭道:“国内乱象已现,稳固辽东迫在眉睫,这个也不算失策吧。”

    李茂叹道:“或是情有可原,但失策就是失策,错在我。”又道:“我想划平壤和汉州为一国,扶持金道安继续做国王,作为辽东和新罗的缓冲,你以为如何?”

    王俭道:“我看可行,现在要极力避免辽东和新罗的直接冲突,一旦对上了火,咱们就得陷进去。有了这个傀儡国,辽东可进可退,主动权在我。”

    取得了王俭的支持后,李茂下令金道安北撤至平壤城,以马和东主持汉州、熊州军务,将动摇的新罗籍军士调回辽东整训,另遣马雄安部南下稳住汉州一线,造成南北对峙的局面。金道安至平壤城后,建设百官,宣布金秀宗受倭国支使回国奴役新罗百姓,是傀儡,是伪王,号召天下共讨之。

    同样的话金秀宗在金城也说了一遍,他揭露说金道安是大唐的傀儡,是李茂扶植来奴役半岛,榨取新罗民脂民膏的恶魔、吸血鬼、王八蛋,号召全体国民共伐之。两位国王一南一北打嘴战的时候,马和东、马雄安部和新罗联军已经在汉州南部交上了手,二马联军大破新罗军,斩敌过万,杀的新罗人闻“马”字色变。

    不过二马联军主力都陷在渤海,所部加起来不到一万人,继续南下有困难,只能退守汉州,稳住战线。此后,归芝生的捆奴军奉调开赴前线,在尚州、全州境内化整为零,杀的人心惶惶,加之薛老将的陆战队不停地袭扰南部沿海,新罗人的攻势终于被遏制住。

    李茂暗暗松了一口气,命令屯驻在辽州的方闯、卢桢两部继续向东,解救陷入泥潭的东征军。十天后,传来噩耗:方闯在长岭府内查看地形时遭遇蛮族部落偷袭,落马被杀。

    李茂悲愤之余要亲征渤海,常木仓、王俭苦劝方止。李茂急调马和东接管方闯部,马和东这边正要动身,新罗军忽然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三万军马忽然攻入熊州境内,逼迫马和东不得不分兵驰援熊州守军。

    李茂至此方知渤海和新罗早有默契在先,且在两国间有一条十分高效的联络线。李茂强令右厢务必截断这条暗线,时秦凤棉人在渤海前线,田萁奉令赶赴辽东,亲自指挥挖找这条暗线。

    方闯部两万余人群龙无首,滞留在长岭府境内,士气日渐削弱,李茂苦恼不已,准备调祝九接替指挥,又虑及祝九没有指挥大规模步军作战的经验,于是想用严秦主持东征,只是严秦人还在成德境内,来回耗日费时,且当年严秦伐王庭凑时,与成德军屡次恶战,杀人过多,名声不佳,恐方闯部不肯接受,正犹豫不决时,营平观察使李愬遣使来辽东城主动请缨出征渤海。

    李茂召其到辽东城相见。

    李愬大李茂十岁,虽是海内名将,却是书生出身,儒雅风流,英气逼人,二人先前一直不和,李愬瞧不上李茂野路子出身,李茂笑话李愬栽在王庭凑之手,彼此轻视,互相提防,此刻相见不免就有些尴尬。

    李茂问起渤海战局如何解,李愬真诚地回道:“渤海,海东盛国,纵横千里之地,若计较一城一寨之得失,何日才能讨平?其国虽大,根基却只有五处,又以上京为最,恰似顶梁的五根柱子,拿下上京,便是砍了最粗最壮的那根柱子,则土崩瓦解之势就在眼前。”

    李茂惊道:“元直的意思是遣一路大军直扑上京?”

    李愬道:“至少可以冒险一试。”

    李茂道:“元直可愿领衔东征?数万大军深陷渤海,眼看秋至冬来,若再耗下去,辽东不保,幽州危矣。”

    李愬笑道:“我此来正是要请缨东征,却不知太保能否信得过我?”

    李茂道:“是李茂心胸狭窄,不能容人,让元直蹉跎了年华,罪在李茂,我向你赔罪了。还望元直不计前嫌,救我辽东。”

    李愬道:“救辽东不是我的本意,我此来是为救大唐的辽东。近闻方闯将军不幸殉国,请太保将两万成德健儿交与我,授我便宜之权,一个月后可传捷报。”

    李茂大喜,即拜李愬为东征副帅,统领方闯所部两万人,欲派护军虞侯八百人强化李愬权威,李愬摇头道:“离家万里,孤悬敌境,要的是上下同心。欲得将士之心,须将心比心,以心换心,捧一颗心出去,换一颗心回,不可以武力胁迫。”

    只带亲随十余人携印信上任,整顿五日后,大军开拔向东,三日后不得音讯。

    ……

    在史宪忠和卢桢两部的支援下,石雄稳住阵脚,向前攻破铁州,再下中京城,渡河与渤海主力对峙于崇山。

    渤海军统帅大运戎高垒深壕,避而不战,石雄屡次挑战不成,数万大军不得前进一步。

    石雄与史宪忠、卢桢商量道:“长此相持下去,早晚被渤海人拖死,我欲率一支精兵走森林小道出其不意攻打上京,迫使渤海回兵援救,二位急切攻打,齐心协力破了此阵如何?”

    卢桢道:“北部森林里满是蛮人,这些人受渤海王蛊惑,专门和咱们作对,你孤军深入,未必能讨得了便宜。”

    石雄道:“我也知千难万难,但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吧?”

    史宪忠道:“如此大事,还是知会常总长知晓。”石雄摆摆手道:“你们发现没有,自咱们东征以来,步步受制于人,这是为什么?秦凤棉以前吹牛说渤海王晚上睡那个嫔妃他都知道,现在却如何,焦头烂额,什么话都不敢说。这是为什么,右厢让人弄成了瞎子聋子,一点都不灵了!我怀疑是他们中间混进了奸细,这些人正帮大石牧监视我们,反过来把咱们的耳目堵的死死。我此去就要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无从知道。”

    卢桢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支持石大胆。”见史宪忠还有些犹豫,便劝道:“眼看就要入秋,渤海的冬天滴水成冰,再有一个月不能取胜,咱们都得完蛋。”

    史宪忠道:“不是我不敢,只是石大胆人不在军营,左右也瞒不过几天,到时候还是会被人察觉。”

    卢桢道:“这倒是个麻烦,唉,我有一计。不知大胆兄是否答应。”

    石雄道:“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你说,我都答应。”

    卢桢嘻嘻一笑,喝了声:“看打。”一拳打的石雄鼻血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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