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留石空在辽东城具体筹办这场特殊婚礼,打发石雄和秦墨去了平壤城,自己回了趟东州,做了两项任命:
一是任命金道安为平壤镇兵马使,带副使衔出镇平壤城,接替石雄镇守半岛北部。
二是决定建节辽东城,任命郑孝章全权处理军政、经社、监察三大系统的搬迁事宜。军事重心东移后,东高两州的经济重镇地位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所增强,李茂留经社部总管赵光良、监察部总管苏辟冒坐镇东州,冯成道的盐铁院也没有迁移。
经社部的核心是度支局,随文书丞一起迁往辽东城,其余各局署仍留在东州。
盘子大了,人马多了,特别是军政、经济两大系统官署分离后,如何统一号令,就成了李茂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
李茂接受郑孝章的建议,在辽东城设立议事堂,军令政令高度统一起来,今后所有军政事务以议事堂的决议为准,议事堂的决议以节度、观察、度支等衙门名义发出,各部局遵照执行。涉嫌违纪由监察部左司查办,涉嫌犯罪交右司侦查。
议事堂成员由原八总管组成,但因为赵光良、苏辟冒常驻东州,金道安常驻平壤城,秦墨经常往来于各地,议事堂实际上只有郑孝章、文书丞、谢彪、常木仓四人。四大系统各有一名代表,倒也合情合理。
第一次议事堂会上听取了李国泰对营州形势的汇报,五个人关上门,密议到深夜,二日数道军令以辽东节度使府的名义分发各部,新编第五师正式进至狼水中下游,与王俭部合兵一处清剿森林部落,保障辽东通往中原地区的交通线的安全。
第三师乘船北上,与哥州刺史祝九会合,展开对室韦人的驱逐之战。第四师黄仁凡部出镇勿州,警戒渤海方向。
其余各军在辖区内展开春夏两季治安清肃行动,尽最大可能肃清管内其他势力。
李茂和薛丁丁的婚礼几经周折,于夏末秋初在辽东城举行,此前一个月,辽东节度使府、监军使府迁移至辽东城,观察、度支、营田、押藩等幕府迁移至辽州城,军政、监察、特务及度支局设于辽东城内。
迁辽州刺史府于山下新城,辽东城改设为军镇。
薛丁丁虽无正妻之名,迎娶的礼仪却完全按照正妻的标准,隆重而奢华,给足了薛氏一族的颜面。按事先的约定,婚后薛丁丁仍居住在城内旧宅,李茂住进新建的节度使府。
因为有兰儿在,薛丁丁轻易不到节度使府来,李茂也不常到她那去。去了也只是坐坐就走,从不在那过夜。
辽东城的六大家族利益,李茂答应薛丁丁一体予以保护,甚至当初在大庭广众下编排她的卢、曹、商三家子弟也给予特赦。
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李茂这位辽东新主,似乎还是乐意与旧家族和睦相处的。
事情的转折在石雄和金道安做完交接后率大军回城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李茂在节度使府设宴给石雄接风洗尘,辽东军政头面人物、辽州刺史薛青裹及地方士绅代表六大家族家长一起参加,人数近百人。
酒到半酣,石雄让人抬上来六只大木箱,箱子里装着六大家族和新罗国暗中勾结的铁证,证据是秦墨的右厢从新罗方面搜集来的。
这些证据显示,辽东城六大家族非但在战时与新罗人亲密合作对付李茂,而且在辽东战事结束后,依旧与新罗国藕断丝连,暗中有来往。他们违背禁令向新罗走私大量物资,以牟取暴利,腐蚀辽东司法体系,为新罗贵族捞人,甚至倒卖奴隶给新罗人。
铁证如山,不容六大家族狡辩,薛青裹等六大家族头面人物伏地请罪,颤栗不敢言。
李茂厉声呵斥薛青裹等人:“我以真心待尔等,尔等怎行此禽兽之举?”言罢,摔杯在地,拂袖而去。
郑孝章当场喝令保安局将六人拘押起来。
当晚,保安局在第一师、城防警备局的配合下倾巢出动,将六大家族查了个底朝天,抄家、捕人,封存财产,闹了个天翻地覆。
薛丁丁是在后半夜得到消息的,闻听父亲被拿,顿时麻了手,呆立着半晌不知所措,倒是鸯儿镇定些,连忙服侍她梳妆了,陪着一起去见李茂。
节度使府守卫拦着不让进,鸯儿厉声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如夫人你们也敢拦?”
卫士把薛丁丁上下瞄了一眼,嘿嘿笑道:“大帅的如夫人辽东城里只有一位,我认识,不是你呀。”
薛丁丁道:“我是薛青裹的女儿,你总该听过吧。”
一个老兵道:“原来是薛夫人,对不住啦,他是临时当差不认得你,不过押衙有令,今夜没有大帅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我们也是没办法。”
薛丁丁冷笑道:“你不让我进,好,我偏进给你看。”低头往里闯,卫士大怒,伸手欲拦,被老兵一把打落,低声训斥道:“你疯了不成,大帅的女人,你也敢碰。”
卫士大惊,嘴上不认输:“她又不得宠。”
老兵喝声:“你懂个屁!”
这卫士挨了训斥,疯劲上来,拔出腰刀,装腔作势道:“军令如山,谁敢硬闯,格杀勿论。”
鸯儿已经看出了点机巧,把胸脯一挺,嚷道:“来呀,来呀,有本事朝这砍,皱下眉头不是好汉。”
卫士被逼的步步后退,眼珠子一转,一步闪进门里,把门一关,笑道:“有种你们就撞门进来,那才见本事。”
话未落音,门上“咣”地一声。
有人用头狠狠撞门。
卫士大惊,就听门外叫:“开门,开门,莫让如夫人撞坏了。”
薛丁丁情急之下以头撞门,撞破了层油皮,撞出一个大包来,李茂见了,心里有愧,又十分不忍,当面把两个卫士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兰儿替丁丁涂了药水,细细把这女子打量了一番,喜上眉梢,拉着薛丁丁的手说:“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你性子也太急了些,薛城主是长辈,他能把他老人家怎么样吗?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看。”
鸯儿哼道:“一句话就把人抓了,囚徒一样打进牢里,别人是看的过瘾了,受罪的是自己人,你说不会怎么样,谁能信呐。来了又不让进,看把我们姑娘急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兰儿冷下脸:“这丫头是谁,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茂咳嗽了一声,对薛丁丁说:“卢、曹、商、王、郑五家在城里横行不法,保安局再三警告,一个个都置若罔闻。昨日下午,王家的家奴当街打人,被保安局城东武侯铺收押,孰料王家的王九竟带着六十多个家奴砸了武侯铺,打伤了六个公差。保安局去要人,王家非但不开门,还放狗咬人。”
薛丁丁道:“你说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把父亲抓了,他犯了什么罪?”
李茂避而不答:“我按照你的意思保全了他们的身家、财产,保护他们的合法产业,但辽东没有法外之民,此例断不可开。”
薛丁丁含泪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打算把我父亲怎样?”
李茂道:“身为一地父母官,不能执法,不能治民,尸位素餐,他不配做这个官。”
薛丁丁道:“官是你让他做的,他做不好,你把他革职就是,为何一定要把他关起来,他是个讲体面的人,你要他以后怎么做人?”
李茂道:“抓他是保护他,你是个聪明人,就真的看不透?”
薛丁丁道:“我是看不透,我没你的城府心机,我只求你放他回家来,我们隐居为民总可以了吧。我的两位叔叔,你若看不顺眼,我去劝他们辞官为民,绝不碍你的眼。我们薛家的财产,你看上什么只管拿过去,只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薛丁丁说完,挣开鸯儿,跪地叩头,咚咚咚咚,头上渗出了血。
兰儿赶紧抱住,向李茂叫道:“你好歹说句话呀。”
李茂忍了口气道:“刺史他是不能做了,有兴趣可以到幕府来任职。辽东的法律,不搞株连,你的两位叔父,仍安心做他们的官,我不会怪罪他们。”
兰儿把薛丁丁扶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一边给她涂药,一边劝道:“你这小暴脾气得改改,哪有一言不合就蹦的,你常在家里不出去,我去街上买菜,就常见那五家欺行霸市,有个姓商的胖子还要我回去休夫跟他过呢。百姓们怨声载道,再不法办,失了民心,谁能担当的起?你别动,瞧这头磕的,我的小乖乖,这小脾气……敌得上老娘了。”
兰儿之名,薛丁丁早有耳闻,听说她生的美艳妖娆,又脾气暴躁好嫉妒,就对她一直没有好印象,也从来不肯主动见她,见了面也不说话。
今天没办法跟她打上交道,却发现这传言一半真一半假,兰儿的确生的美艳妖娆,脾气看样子也不好,但说她好嫉妒倒真是没看出来,她说的这些话也都是向着自己的。
李茂见她平静下来,又道:“薛城主以后搬回城里居住,你愿意回去侍候也由得你。”
兰儿道:“还回去什么,一家人不住在一起像话吗。以后丁丁妹妹就跟我住,我脾气也急躁,我们俩倒是对脾气呢。”
李茂答应过薛丁丁只要她愿意,婚后可以住在家里,薛丁丁也是一直住在家里,这期间李茂从未逼迫她做过什么。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还能回得去吗?薛丁丁抹了抹眼泪,对李茂说:“我是任性自私了一些,若得罪了你,错在我,我给你赔不是,求你别因为我而迁怒我的家人,你以后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怨言。”
李茂气的哭笑不得,兰儿拍了她一把,劝道:“休说这话,他几时是这样的人。”
薛丁丁把胳膊从兰儿怀里抽回来,说道:“我与你同侍一夫,你进门早,我认你是姐姐,我尊重你,可你也别把我当傻子,随意摆布我。”
伶牙俐齿的兰儿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鸯儿见事情要闹僵,忙劝开了薛丁丁。
兰儿的侍婢含香倒也机灵,连忙领着二人去看早为薛丁丁准备好的房院。
见李茂苦笑,兰儿打趣道:“怪不得你不往她那去,这分明就是个炮仗,逮谁炸谁,真有她的。”李茂道:“她年纪还小,纵然聪明,到底不通人情世故,你以后多教教她。”兰儿道:“人家可是大家闺秀,我有什么可教她的,你是要我多让着她吧。你放心吧,这么个美人儿,谁见谁爱啊,人又年轻,我哪斗得过她,早晚败下阵来。今日我少得罪她一分,将来的日子就好过一分,我心里有数呢。”
兰儿是越来越妩媚动人了,李茂看的心直痒痒,欲抓紧时间办一场,小妮子巧弄手段,把他火撩起来后,却一滑跑了,害的李茂只好带着一身火气去参加议事堂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