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者哼哼哈哈,饶有兴致地打起了太极拳,东拉西扯就是不作正面回应。坐在末位的女小队长急了,哼了一声后,冷言冷语道:“有好处时,从不知有民,以为天下就他们一家。有危难时,就想起我们了,说天下是大家的。这样的朝廷谁愿意效忠谁效忠去,反正老子不伺候。”
又道:“老子住在这,天不收地不管,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无忧无虑,犯得着去给你们皇帝当牛做马吗?老子……”
一个**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口一个“老子”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李茂觉得很有趣。
秦墨道:“胡人乱唐,德宗皇帝继承安史之乱丢下的烂摊子,内忧外患,束手无策。顺宗皇帝享国时短,来不及革新,留下千古遗憾。咱们这位皇帝尚在监国时,便斥退了误国的奸相王伾、王叔文,将二王党余孽扫出京城,大唐的政治因此焕然一新。咱们这位皇帝可是位好皇帝哇,复兴大唐,大有希望。我看你们在这也挺艰难的,不如回归大唐,大伙互相间还有个照看。”
小队长嘿然道:“什么照顾,还不是想算计老子,老子不稀罕。”
一旁张琦终于一口酒喷了出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拍膝打跌。小队长的脸腾的红了,她一跃而起,拔刀怒喝道:“你******敢笑话我。”
秦墨忙起来打圆场道:“喝呛了,喝呛了。”推了张琦一把,责骂道:“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喝口酒还能喝呛了呢。瞧你咳的。”
张琦连忙配合他咳嗽了两声,一时不慎真的呛了嗓子,剧咳连连,眼泪都下来了。
女小队长见他不似作伪,气方消了点,再加上三位长老劝解,这才恨恨作罢。
李茂很欣赏这姑娘的率真,言道:“小队长对大唐成见很深,以前去过大唐吗?”
小队长不屑跟秦墨张琦说话,却独独愿意搭理李茂,她闷声应道:“去过。”
又道:“去过丰州、振武军还有胜州。”
李茂微笑道:“观感如何?”
小队长哼道:“狗屁观感,没观感,就是面食还好。”
李茂道:“长安的面食味道更好,小队长可否愿意与茂一同去长安游历?”
三位老者闻此言,神情紧张起来,李茂这分明是不怀好意。
“敢去嘛。”秦墨嗤地一声冷笑,饮了杯酒,“长安是什么所在,卧虎藏龙的地方,任你是条过江龙,到了长安也得蜷着,任你是匹下山的大虫,进了长安城,也得乖乖地趴着。”
“砰!”
小队长拍案而起,指着秦墨道:“你长安就是龙潭虎**,老子也敢去。”
三位长老叫苦不迭,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直了点,脾气暴了点,不经逗。
秦墨向小队长拱拱手,道:“汉子,佩服。”
直到饮宴快结束,李茂才知道这姑娘名叫喜宝,是个孤儿,她父兄都曾做过骑兵队头,父兄战死后是骑兵队的人把她养大,她自幼在骑兵队男人堆里长大,耳濡目染,就成就了她这幅女汉子的性格。
宴后饮茶时,喜宝经不住秦墨、张琦连番挤兑,当即跑回营房去收拾行李。秦墨和张琦又跟着起哄,逼这姑娘发下毒誓一定要去长安走一遭,三位长老闻言叫苦不迭,却又不知如何劝阻。
宋一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对李茂说:“你的心思老夫明白,其实碎峰堡是否能回归大唐,全看长安的诚意,大唐果然风清气正,海晏河清,我等化外遗民焉有不归国的道理?便是退一步说只要大唐还能容得下百姓有个吃饭的地方,我等也不至于背井离乡,来这草原大漠熬生活。现在的大唐,实在是看不到奔头啊。”
李茂道:“大唐是否能让诸位看到希望,我说了不算,喜宝说了才算。李茂只恳请诸位看在同是炎黄子孙的份上,心里念着我大唐,不要为异邦蛮族所利用。”
宋一道:“少卿请放心,我等虽是化外之民,却也不会做那荼毒母国的非人勾当。胡装虽然穿在身,我心却依旧是大唐的心。”
李茂拜谢过三人,道:“喜宝就交给我了,三位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三人齐道:“拜托了。”
闻听喜宝要走,骑兵队的人急了眼,纷纷进言说长安乃龙潭虎**,不可入。喜宝哼道:“屁的龙潭虎**,谁敢惹老子不高兴,老子砍了他脑袋。”
有人起哄道:“李少卿若惹了你,你也砍吗?”
“砍,砍他个稀巴烂。”喜宝嘴上硬气,心里却在发虚。
“喜宝脸红了,喜宝心软了,喜宝舍不得砍。”
“你老子才舍不得,他敢招惹我,我,我就砍他个稀巴烂。”
对李茂为何要拐走喜宝,张琦十分不解,虽然他在撺掇喜宝去长安一事上比谁都热心,都起劲。
“你说咱茂哥是怎么了,怎么就看上这么个野丫头了呢。”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一日身边无女人。”
“茂哥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干嘛请个老子回来供着。”
“你懂个屁,山珍海味吃腻了,换换口呗。”
“也对。”
“也对个屁,茂哥这是另有深意。”
“什么深意?”
“什么深意,公主远嫁草原为的是什么?”
“拉拢回鹘,对抗吐蕃。”
“对喽。”
“对什么?”
“自己想,自己悟,事事都问我,你长个脑袋就为了捣糨糊啊。”
秦墨义正言辞地批评了张琦后,转身去问李茂:“你拐这么个野丫头回去作甚,这么快就把小茹姐给忘啦?”
“你自己悟。”
“悟不出来。”
“公主为何远嫁草原?”
“拉拢回鹘,打吐蕃呗。”
“嗯。”
“嗯,你这是要拉拢碎峰堡打回鹘?”
李茂放下手中邸报,白了秦墨一眼:“塞外鬼城有上百座,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不管是拱卫边疆,还是进取草原,亦或者是留作两国的缓冲,都意义重大。他们对朝廷还有戒心,这怪不了他们,是朝廷伤他们太深,这伤痕得慢慢弥补。”
“喜宝这丫头,我喜欢,一派纯真。她是个孤儿,身世可怜,她若成了我的人,我和他们就是亲家,亲戚之间自然就好说话,这隔阂一去,他们才更容易发现大唐的好,大唐一一日的好起来,还怕他们不诚心归附?”
秦墨把李茂的话在脑子里转了转,良久又问:“你不惜牺牲色相,收了这丫头,就是为了消除误解,让他们早日回归?我不理解,为何把他们看的那么重,纵然一百个座鬼城都归顺了大唐,你又能得到什么?兵马、财富,还是地盘,他们什么都没有。”
“人心!大唐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心,人心有了就什么都有了。”
“还是不解。”
“慢慢悟吧。”
“不悟了,回去焐被窝了,累死了。”
秦墨伸着懒腰走了,李茂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