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扶着老妪也下了车,这才过来问李茂:“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老妪一见李茂,笑嘻嘻地凑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块啃了一半的面饼,对迎春说:“他,他给的。”
李茂问迎春:“这老人家是你什么人?”迎春反问:“你是什么人?”老妪呵呵笑道:“他,好人,好人。”迎春挽着那老妪的胳膊道:“大娘,你别说话,现今到处都是坏人,别人家给你一块饼,你就当他是好人。或者他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呢。”
青墨闻听这话咦了一声,忍不住跳下马来,指着迎春喝道:“好你个小丫头,怎么讲话呢,谁是大奸大恶之徒。你说清楚。”元霸见青墨对他妹妹呲牙,顿时大怒,操起一根木棍就要打青墨。
这小厮外强中干,见元霸长的粗壮,心里先有三分惬意,悻悻地咕哝道:“好男不与女斗,念你年少无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迎春按住了孟元霸的木棒,挺身而出,把李茂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你倒像是个好人。”
李茂笑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老人家孤苦无依,想给她找一户人家安顿,既然你们认识,我也就不管了,告辞。”
转身正要上马,却被迎春抢步上前抓住了缰绳:“你站住。给力文学网”李茂回身问:“小娘子有何吩咐?”迎春回身望了眼老妪,双手拉着李茂的马缰不放,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样子你是个好人,我跟你说实话。”
李茂把马缰丢给摩岢神通,和迎春走到路边一侧。
迎春又偷偷回头望了眼老妪,这才跟李茂说:“这位老人家五天前流落在此,问她家乡在哪,她也说不清楚,哥哥和我见她可怜,就留在家中。今日我们出来做买卖,她在家里呆不住,就独自一个人跑了出来。到了小桥头,记不清该往哪走,就坐在那算计,可巧遇见了你,你给了她几块饼,她一直念着你的好呢。”
李茂道:“方才遇到几个闲汉,抢了她的饼。没有伤着她。”迎春道:“啊,还有这事,她没跟我提起,我不晓得。”说罢一路小跑回去,拉着老妪的手问了一圈。
老妪只是笑,点指李茂,夸他是个好人。迎春放下心来,跑回来跟李茂说:“没伤着,这位大娘看着糊涂,心里可精明着呢。应付元家兄弟还不是小菜一碟。”
李茂问元家兄弟是什么人,迎春道:“是胡人之后,你看他那长相就知道是胡人,四兄弟横行乡里,恶事没少干,不过也有一样好处就是不欺负妇孺,他们不会为难大娘的。”
李茂也想起元虎曾说饼是老妪主动给的,他们并不曾抢夺,跟迎春这话一印证,顿时放下心来。
他从行囊里取了一包钱递给迎春道:“你们兄妹是好人,这些钱你们拿着,做点小买卖。这位老人家烦请你们照顾几日,料必她的家人不久就会寻来。”
迎春缩着手不肯要钱,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却道:“到处都乱哄哄的,一年破家败户的不知几许,她的家人谁知道还在不在,不过你放心,既然到了我们家,我们不会委屈她的,我们日子虽苦,多一张嘴还能养活的起。”
李茂拉住她的手,把钱放在她手上,笑道:“许你做好人,就不许我行善吗,给她买两身衣裳。”元霸见李茂拉着妹妹的手说个没完,顿时大怒,嚎了一声,挥棒冲来,青墨见状,悄悄地伸出了一条腿……
迎春见哥哥扑倒在地,吓得脖子一缩,眼睛一闭,再睁开眼时却咯咯地笑个不停:孟元霸的面前恰有一堆牛粪,他这一扑,正将脸扑在了牛粪上,人倒是没伤着,只是狼狈的有些过分。她挣脱李茂的手,过去把元霸扶起来,拉到路边的水塘边,她麻溜地挽起裙角,下到水里,强按着元霸的脖子,把他的脸洗了又洗。
孟元霸吃了青墨的暗算,心里很是不服气,兄妹俩叽里呱啦,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吵架时的孟迎春简直就是一匹母老虎,在她的凛冽攻势下,五大三粗的孟元霸很快就只剩嘀嘀咕咕的份了。争吵结束,迎春完胜。
李茂这才意识到兄妹二人一直在用河洛官话和他们对话,她的家乡土语,快的他是一句也听不懂。
打问得知这对兄妹都姓孟,襄州人士,李希烈奉召讨伐梁崇义,他们的家乡做了战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不得已从襄州逃荒到此,却不想他们要投奔的亲戚早他们一步去他乡逃荒去了,兄妹二人带着母亲在此挣扎度日。
一年前母亲又病故,二人就在本乡一大户人家家里赁田耕作,靠着孟元霸的雄壮有力立住了脚跟,此刻是趁着农闲出来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
问清了孟氏兄妹的住址,李茂放心而去。走了一天,天暮时,忽传郑州兵乱已平,道路已经畅通,三人大喜。夜宿一间茅店,地处偏僻,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青墨费尽心力张罗,也只得了一份黄米饭和一只去年的腊鸡,又得了一坛据说是陈年窖藏,喝起来却寡淡无味的“好酒”。
青墨喝了口酒,觉得无味,张口吐在地上,擦擦嘴,叫道:“这里地势平坦,水渠纵横,本该是鱼米之乡,怎么竟如此贫窘,难不成这郑州兵乱一年还要闹上几次?”
店主正在熬菜粥,闻言笑道:“还闹上几回,三年闹一回,咱小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要是一年闹几回,咱们索性都逃荒去。”
青墨愕然道:“这义成镇不是王家乐土吗,怎么还不及淄青?”
店主瞅着四周无人,笑道:“你淄青百姓只需供养李氏一家,咱们义成得供养多少家?数不清,那还能不穷?”这时有人进来,李茂恐店主话多有失,示意青墨不要多问。(论文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