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一脸警惕地看了过去,不知道他又要搞些什么。
不到片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落了锁,把自己和沈嘉禾关在了一起。
沈嘉禾:“……”
沈嘉禾:“……你真是迷一样的男人。”
接触姜护到现在,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是完全猜不透也摸不准。
“我权当姑娘是在夸奖我了。”
姜护回了一句,随意地坐到一旁的稻草上,继续说道:“防患未然罢了。”
“防患未然?”沈嘉禾不明所以,“你把自己锁在牢房里能防什么?”
姜护闲适道:“自然是防秦庄主手中的并蒂双剑了。我怕他进来之后先杀了我,再把你劫出去。让我大费周折赔了自己,反倒让你们轻轻松松就离开了这里。”
沈嘉禾:“……”
沈嘉禾:“你好歹也是个庄主,怎么这么怂。”
姜护淡然道:“黑花庄自然是比不上八方庄的。”
沈嘉禾虽然见识过秦如一出手,但那些对手实在太弱,基本三拳两脚就能解决,所以她从未看他用过剑,脑海中隐隐只有一种“他是高手”的模糊认知。
而黑花庄也是以剑术为主,虽然之前在客栈里看到的那几个,包括李梧,打得都不怎么样,但庄主说不定会有些实力。
于是,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和秦少侠比剑术谁会赢?”
“他。”姜护垂眸,语气淡漠地说道,“自幼时起,他便事事都比我强。”
姜护似乎想起什么,说道:“不过想想,我如今还是有一点赢了他。”
沈嘉禾好奇,“什么?”
姜护答道:“我娶媳妇比他早,还要有孩子了。”
沈嘉禾:“……”
能不能有点出息比比别的啊。
沈嘉禾忽然想起姜护唤过秦如一师弟,当时她只顾着防备一时没有注意到。
她问道:“幼时?你原来也是八方庄门下的?”
那就是八年前的那批弟子啊。
不是说死的死伤的伤么?怎么还有人能当成黑花庄的庄主?
姜护抬眸看她,笑着道:“看来你不是什么江湖人,否则应当知道这个传闻的。”
沈嘉禾皱着眉头开始想自己是否真的听说过什么传闻。
可关于黑花庄的事她从来没在意过,八方庄的传闻在秦如一继承庄主之后也戛然而止。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是关于姜护的。
似乎清楚秦如一还到不了这个牢房,姜护干等也有点闲,便娓娓道:“我自小沿街乞讨,十岁被带入八方庄,取名秦护。当时他还未出生。”
“他”所指的应当就是秦如一。
沈嘉禾纳闷道:“那你是做了什么才把这段关系搞得这么差的啊?”
按理讲八方庄遭受屠戮,姜护作为幸存下来的人,就算后来可能从八方庄里投向别处,秦如一待他也不会这般态度才是。
“我们的关系从前就算不得好,再差也不过如此。”
姜护站起身来,整了整袖口,忽然问道:“姑娘,你说人若是做错了事情,是该幡然悔悟,还是该死不回头步步错?”
沈嘉禾听他拐到这个话题不由楞了一下,磕磕巴巴答道:“既,既然都知道自己错了,及时收手比执迷不悟要好上许多吧。”
“若能及时收手自然是好。”姜护低下头,嘲弄一般笑道,“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老天爷不让。”
沈嘉禾对姜护这种反复无常感到迷惑,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在蛊惑人心。
姜护看她皱眉苦思的表情,微微笑了起来,“姑娘想知道江湖传闻说了什么吗?”
沈嘉禾老老实实应道:“有些想。”
他便张了口,慢慢道:“他们说我啊……”
“与地煞教里应外合,屠戮八方庄。”
秦如一平日里透着几分冷淡的声音,此刻就好似凝了冰霜,让人听之生寒。
姜护不为所动,仍旧挂着笑意,轻声道:“你来了。”
秦如一从石阶上走下,身后还跟着灰头土脸的李梧。
他凝望着姜护,直截了当地问道:“当真?”
姜护耸耸肩,好似全然不在意般回道:“如你所见。”
他答完看向秦如一身后的李梧,微蹙眉头道:“你怎么如此狼狈?”
李梧快步走到铁栏前,低声解释道:“他身上带着剑,我怕对您不利,想让他卸剑,他不肯。一时情急,就打了一下。”
姜护看了看秦如一腰上的双剑,知晓是李梧输了,便问他,“你觉得他剑法如何?”
李梧老老实实答道:“没看见。他还没拔剑我就倒了。”
姜护:“……”
姜护无奈摇头,“我忘记同你说了,他的并蒂双剑谁都碰不得的。”
李梧垂头认错,“是我草率。”
姜护摆手道:“你先回去转告夫人,就说我临时有事,晚些才能回去,让她早点休息。”
李梧犹豫了一下,视线在姜护与秦如一之间转了转,才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
秦如一并未拦住李梧,只是对着姜护低声说道:“你若还记得八方庄的规矩,就别缩在里面。出来。”
姜护漫不经心道:“我如今又不是八方庄的弟子,何必守着那些。”
他顿了顿,“倒是你,身为八方庄的庄主,居然为武林盟跑腿,去做这种送请柬的小事。八方庄就算再没落,你也无需如此自贬身价吧。”
秦如一平淡道:“盟主于我有恩。”
“恩?”姜护挑起眉毛,嗤笑一声,却是不再多言。
秦如一看向沈嘉禾,确认她没有受什么伤,便悄悄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姜护远一些。
姜护瞧见了,道:“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不会动她。”
他瞥了一眼沈嘉禾,语气莫名,“不过你若是不听劝,这个距离,我杀她应会在你杀我之前。你可想好了。所爱之人死于自己眼前……”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眼神晦暗一瞬,低语道:“杀人诛心。”
秦如一沉默半晌,站在原地问他,“为什么?”
姜护怔了一下,“什么为什么?”
秦如一垂眸,“爹一直将你视如己出。”
姜护移开了视线,彷如自言自语般说道:“视如己出,终究比不上亲身骨肉。”
沈嘉禾安静地在一旁听着,觉得颇为奇怪。
姜护这个人言语之间总是有些矛盾的地方。
比如她在他面前说起地煞教时,他总觉得勾结这个词难听,每每都要纠正,但面对秦如一时,他却总是着重用着这个词。
秦如一说他勾结地煞教,造成八方庄的血案,他回答“如你所见”,乍听起来是承认了秦如一所说的事情,但仔细想来却是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可以。
更重要的是,姜护对待秦如一虽然总是怀有莫名敌视的态度,但提起八方庄时却句句都是维护,想来八方庄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所以沈嘉禾才觉得有些违和,也弄不懂姜护这么做的目的。
秦如一面上平静,可他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上,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这种事,一向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嘉禾忍不住想提醒秦如一,好让他冷静下来思考姜护目的为何,别被他绕进去。
然而她刚想开口,却见姜护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看她,手指抵在唇边,让她不要多嘴,嘴唇张张合合,无声地说道:“于他也好,别坏事。”
沈嘉禾迷惑了一瞬,便失了开口的时机。
秦如一未曾注意到这件事,沙哑着声音道:“所以,爹……是你杀的?”
姜护闻之却是一怔,“为何这么说?”
秦如一压抑着情绪,慢慢道:“他身上的二十一剑,皆是由本门的剑法所创。”
姜护微露讶然,又极快地将其掩去,拧眉思量了一会,才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会……”
姜护欲要再言,却忽然听到震耳欲聋地“轰隆”声,牢房也随之晃动。
他扶住墙壁,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弟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大惊失色道:“庄,庄主,白花庄那群人说,他们在牢房附近埋了炸药,要炸牢。”
姜护:“……”
姜护瞪向秦如一,“是你要他们炸的?难道你是要与我同归于尽不成?”
秦如一也是不解,摇头否认道:“不是我。”
沈嘉禾见姜护看她,连忙摆手道:“肯定也不是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在这里。”
姜护皱眉,“你的手怎么回事?”
沈嘉禾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见上面缀着红色的血印,一块一块,极是骇人。
“啊……”沈嘉禾辨认了一下,揉着眉心,满是无奈道,“我怎么又中毒了?”
城郊外,树林里。
有一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负手立在空地中,仰头望月。
过了一会,他才悠然说道:“今晚月色正好。”
他的声音粗粝,就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初听起来让人颇感难受。
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浮拓的身影。
他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认了。”
“认了啊。”男子点头,慢悠悠说道,“认了就好。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浮拓一板一眼地回道:“属下知道。”
男子似是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随意问道:“沙鸢呢?”
“她……还在那边。”浮拓略微迟疑,答道,“她看中了个人,打算带回去。”
男子叹了口气,“总是改不了往教里带人的毛病。罢了。看中哪个便让她带着吧。”
浮拓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人和秦庄主似乎关系匪浅。”
男子颇感兴趣般“哦”了一声,问他,“男的女的?”
浮拓低头,答道:“是个姑娘。”
男子笑起来,“那还有点意思。告诉沙鸢,这个人就先别带了,查查底细。她若是闹起来,就告诉她上次的错我还不知道,让她自己掂量着来。”
浮拓应了一声。
男子望向黑花庄的方向,笑着道:“不愧是八方庄养出来的,当不成坏人,也做不了好人。结局如我所料,无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