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所的接待窗口处,薛琴焦灼的目光落在接诊护士慢慢吞吞的动作上,见她敲击着键盘,输着一系列基本资料。
从名字到家庭住址到个人信息,薛琴都是乱填的,为了以防万一,谨慎起见,她不能把江萱萱跟凯儿的信息填到上面去。
对她而言,鉴定结果才最重要。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防心过甚,薛琴总觉得不安的心脏在砰砰乱跳,敲击着她单薄的胸口,声响有几分强烈,甚至传击到耳膜,敲的她大脑发懵,一时间空白一片。
“准备验什么抽血吗”输着信息的接诊护士未关注到薛琴这番紧张作态,如同以往的问题脱口而出,“人来了吗”
问完,那护士探头往薛琴身后略略看了一眼,不经意的一眼偏不凑巧地看到隐在一侧墙后鬼鬼祟祟地男人。
随着最近医闹与伤医事件的增多,医护人员的警惕性也越发增高。那护士瞧见可疑人士,第一时间便持起手边的电话机,当着薛琴的面便赶紧联系到了保卫室。
“不抽血,有头发,就验头发。”不知情的薛琴紧张的一双眸眼四处飘荡,像是防狼一样。
她打开手提包,靓丽的红色菱格包里放着两个透明薄膜装着的袋子,边左顾右盼地盯梢着周围的环境,边摸出包里袋子,战战兢兢地心理作祟,薛琴涂着米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在颤抖。
薄膜袋子被捏在手心
薛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薛琴也觉得自己应该要这样做,可女人都是胆小的。
虽然想做这种事情,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心理能力去承担这个过程。这点,从她紧张到掐紧的拳头便能轻易看出。
“稍等一下啊。”护士接着电话,先把薛琴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喂,我这边一楼窗口,有个穿着黑衣服戴着黑帽子的男人一直在转来转去,很可疑,你们来看一下吧。”
那护士口中所指之人便是陆成一派来跟踪薛琴的眼线,大概是薛琴太过紧张,所以那男人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露面,一直躲在就近处看不见的位置里。
哪知,男人的行踪会在无意中被接诊护士发现,又在第一时间被护士无意间通知给了薛琴。大概百密一疏指的便是这种时刻。
薛琴那捏着薄膜袋子的手心渗出了汗,恍惚一瞬间,她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唰的一下,像是被白漆粉饰过一般,苍白的通透。猛烈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跳动的力量,这颗心脏,骤然停下,节拍似是放慢了不知多少步。
“行了,头发给我吧。”挂下电话,那护士启口而出,打开送检台处的窗口,这边犹自交代,“一个星期后有结果,先去缴费了。交了费再回来拿单子。”
在那窗口处放着一个蓝色盒子,薛琴只要把头发放进去被收到里头,她想做的事情便能完成了。
可这下一步,薛琴却怎么也无法下手。
一种强烈在念头在脑海里滋生,扩大,如鬼魅一般的声音由耳畔响起,吞吐着危险的气息警告着她,别放。放了,你就害人了。
就害人了
那几个字余音绕梁般地在她空洞的脑海里回放再回放,阻碍着她前进的脚步。
可是,她已经被盯梢上了,这时候若是选择退缩,难道不更是欲盖弥彰吗
身后那可疑的男人,摆明了便是陆成一派来的,他心思那么重,他不信任她,他现在做着的事情令她心寒却又无奈。
偏偏,她薛琴现在做的也是能令他失望的事。毕竟她欺瞒了他,也背着他,一个人来到这种地方准备一个人探知这个秘密。
接诊护士见她在原地呆呆地伫立了许久,不明所以地情况下,又忙着开口催促,“东西放那里就行了,费我已经给你开到卡里了。去交了然后回来把单子给我。”
话音落下,薛琴那难以迈动的步伐方才缓缓迈出,她掐紧着手里的两份薄膜袋子,每一步迈的沉重,如踩在刀尖上一般。
也在每一步踏下之时,脑子里那道声音便多问她一番,真的想好了要这么做吗真的想跟明琛断情绝义吗真的想明琛恨你一辈子吗真的,忍心为了陆步城拆散那一家吗
仿佛每一声问都在探及她的道德底线。
薛琴很相信顾明琛的孩子应该是他亲生的,可真正到了这个地方,那种未知的不安却破天荒地超过了她的信任。
不远处的墙面后,薛琴的背影落在黑衣男子的眸间,他紧锁的眉眼格外认真,仔仔细细地盯紧薛琴的每一个动作。
亲眼看着薛琴拿出两个袋子薄膜套包装的头发放在蓝色化验盒内,男人眸眼微眯,挤出几分得意的余光。
而正值那时,在男人未注意的一方面,两三个拿着对讲机的医院保安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刺探性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其中一个保安开口便问:“你是过来做鉴定的”
男人分神了,身前有人盯上了他,这一刻,他无暇顾及那一边的薛琴。
“我就看看。”他答着,用着很低的声音,心下也怕被薛琴发现。
也就在那最后一刻,薛琴也正式回头用警惕的目光扫了眼男人的方向。
她心惊,又心喜,趁着这最后一刻,猝不及防地伸出一双长臂,很快夺回蓝盒子里的一份薄膜袋子。
窗口处正在回收袋子的检验人员诧异地看向她。
薛琴又怕惹事,又怕被发现,这一刻关头还挺紧急,她左右回首,在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刻,她抬手顺过自己披散下的发间
一把捋下,三四根头发顺落,像是敷衍一般的递上给那检验人员。而后,被她收回的那个薄膜袋子仍然捏在她手心,捏的紧致,到指节都泛着苍白。
检验人员戴着口罩,那双眉头被她的动作愣的一皱,虽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伸出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接过了她刚刚拔下的头发。
不论如何,两方检测用的东西是凑齐了。但并不是江萱萱与凯儿的,而是薛琴与任意一人的。
在最后的那一时刻,薛琴力挽狂澜,悬崖勒住了她那一匹脱缰的野马,送缴完毕,她悬到嗓子眼的心口算的松下了一口大气。
紧接着,她只是走个流程一般地去交了费,然后领了单子。检验人员通知她一个星期后凭单领取检验报告。
不知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鉴定所,薛琴坐进了她的白色奥迪车内,紧张到颤抖的双臂攀上方向盘,干净素雅的手指捏紧盘手,她埋头下来,一颗脑袋藏进了臂弯间,后背随着急促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这专属于她一个人的车厢内,氛围如此压抑,与她此时的心境一模一样
在距离薛琴车子不远处的方向,停放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门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打开,黑衣男子钻入车内,以不远不近地距离继续盯上薛琴。
这是代替陆成一看着她的一双眼睛,薛琴早该知道,她对他的情分还不足以换得他的信任。
不知沉寂了多久,薛琴缓缓抬头,轻皱的柳叶眉绞出淡淡的娇柔之味,薛琴是个细腻的女人,心思与情感比许多人都要细腻。
手心里还持一份装着头发的透明薄膜,短短碎碎,发色不浓,一眼便得以认出,那是凯儿的头发。
薛琴真有几分侥幸还好,凯儿的头发没有被送出去。
陆成一肖想了这一份东西不知道有多久,足以见得这份东西的重要性。
至此一闹,薛琴终是意识到,她选择一个人偷偷做鉴定的处理方式,有多笨
&nb:。:sp; 陆成一又或是顾明琛在这个京都是多有能力的人哪家医院不会有他们的人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化验,谁知道在暗地里辗转几番会落入谁的手里呢
好在最后一刻她做到了最关键的掉包。用她的头发换掉了孩子的头发,那么如今送检的两方便是她与江萱萱的。
只要孩子的头发还在她手上,想要拿到江萱萱的头发对她而言是易如反掌。薛琴知道她还有机会,只不过下一次,她要聪明一些,不能再选择这种愚笨的方式。
至于这次错误的检验,她还得想个理由来自圆其说。不知道,陆成一会不会相信她的理由。
这一趟走完,薛琴像是与自己打了场来来回回的心理战。
她的事情确实在第一时间传到了陆成一的耳边。
无意外地,陆成一动用他的人际关系,在薛琴更早一步前截获了这一封检验报告。
鉴定报告照正常流程来走,应该是一个星期出来。但有了陆成一这一层雄厚的关系在,走了快速途径而来,在短短的七个小小时内,结果公诸于众。
虽然用的不是江萱萱跟孩子的名字,虽然信息也半分不对,但陆成一心里有数。他知道这份鉴定,一定会是江萱萱跟顾明琛孩子的鉴定。
陆成一多么笃定江萱萱与孩子不可能是亲子关系,多么确信顾明琛的孩子一定会是陆步城的,对孩子的盯梢与控制度已经到了最为严谨的时刻。
却怎么也没料到他收到的鉴定结果显示确认亲子关系
得到那样一份报告单,陆成一心里的诡计与猫腻顷刻在一瞬间崩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开始揣测到底是薛琴玩了一套手法,还是顾明琛没有说谎
陆成一始终不肯相信,他得到的亲子鉴定报告是真的。
不仅他不相信,一个星期后拿到鉴定报告的薛琴也不能相信
这本就是一次错误的检测,谁能相信,得到的结果会是正确的。
歪打正着,也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地,让这一次错误,牵引出了另一段故事
陆步城的私生女还在医院重症隔离区住着,忽上忽下的病情给所有人带来了不同程度的紧张与担忧。
被封关在地下室的陆步城不知道从谁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日日夜夜没能睡好,偏又不得出去。
待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内,他暴躁过,痛哭过,也狠狠难受着自虐过,消息传到陆成一那里,得到的回应是沉住气。
陆步城把他所有的信任都给了陆成一,所以接到那短短的一句话回应时,他那颗担忧痛苦又难受的心像是得到了一股力量的扶持。
相信陆成一会为他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相信陆成一会照顾好他的孩子,更相信陆成一比他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陆步城乖乖待在地下室的最大原因就是如此。
那几天的时间里,顾明琛这边也是被不知名的紧张布满。
于子希天天打探陆成一那边的消息,江萱萱也天天问顾明琛陆成一那边的消息,顾明琛并没有特别紧张,却不一点不松懈。
薛琴仍然天天往医院跑,陪在陆成一身边,跟他说说话,同时也劝着他早日想通,不要把一个癌症病人的生死看的那么重,不要为了一个癌症病人把健康的人拉到不该有的牵扯中。
而她口中所指的不该之人便是顾明琛一家。
陆成一知道薛琴的意思,可她那苦口婆心的规劝,反而给他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不知道薛琴是为了掩饰什么才故意跟他说的这番话,才故意用假的亲子鉴定去骗他。
那几天,薛琴的陪伴,薛琴在他身上所花的所有时间都是白费。甚至,渐渐拉远了两人的心,让陆成一不再信任薛琴。
这一点改变,薛琴自己浑不自知。
几天的时间里,陆步城私生女的病情辗转反侧,带动起了多方面人的心绪。所有人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颠覆,被搅乱,被天意捉弄
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终是老天饶了一手,陆步城的私生女脱离危险期。
陆成一沉重到发闷的心情在那一刻得到缓解与释放,好消息在第一时刻传给陆步城,也让地下室内的陆步城轻松了一把。
同样的,顾明琛这边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紧绷了好些天的心情得到释放。
不过轻松归轻松,不该放下的松懈仍然没有放下。就这段非常的过渡期间里,顾明琛将常年借用南家的精英部队来为他们家保驾护航。
同时,公司的密谋搬迁也在加快进度,在美国实施了一系列新政策,顾明琛出差验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不过出差时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长了,从一个星期三到四天缩短到一天或者两天。最为赶场的是今天一早出国,明天夜里回来,十几个小时用在飞行上,真正的办公时间就那么几个小时。
顾明琛知道他现在是在加快进程,赶紧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公司的搬迁,然后带着江萱萱跟凯儿离开京都。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大段时间里,顾明琛把自己的行程塞的满满当当,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六小时在工作,剩下八个小时里,克扣去吃饭上厕所加之与孩子吃吃醋争江萱萱的时间,睡觉的时间就只有四五个小时左右。
这四五个小时还无法睡的安生。
大概是从国外回来后,小家伙喜欢上了跟他们同床睡觉的热闹感觉,所以每晚都会赖在江萱萱的床上不走。
刚开始顾明琛还迁就着小家伙刚刚病愈,需要照顾,让他蹭睡睡了好几个晚上。
可谁知道,后来他开始频繁出差起,他的位置便被小家伙霸占了。
直至如今,江萱萱的床上,可以没有他顾明琛,但一定会有小家伙。并且若是让她在两父子之间做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家伙,然后把顾明琛排除在外。
那几天最为紧张的时刻,江萱萱更是一回家就把小家伙看的紧紧地,晚上必须锁门,然后抱着小家伙入睡。
顾明琛这个慈父好丈夫的形象维持的太久了,久到江萱萱都忘了,其实他是个男人。
需要正常进行男女生活的大男人
压抑的久了,顾明琛无端的怨念也会在许多生活的小细节里迸发。
比如平时看到小家伙迈着小萝卜腿去找江萱萱,他马上就会缠住小家伙,把小家伙困在自己手下,硬是不让找。
比如吃饭的时候看到小家伙闹着要江萱萱喂,他又会发脾气凶孩子,凶到孩子哭着自己吃,方才罢休
偏偏,顾明琛的每一次扰闹最后得到的都是江萱萱的火气与怒意。
不知是不是觉得孩子的处境太过危险,江萱萱保护孩子的心理颇重,对孩子的照顾与心疼也超乎想象。
顾明琛恶劣的找孩子麻烦,总会得到江萱萱极其不友好的对待。有好几次,她都是抱走孩子,然后给顾明琛抛去指责的眼神,边哄着小家伙边顺着小家伙说“爸爸坏,爸爸不好,妈妈等会儿一定骂骂爸爸,宝贝不哭噢”。
真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跟一个毛头小子抢女人。
顾明琛很多时候是又气又无奈,只能把所有苦闷都往自己肚子咽。
那段时间里,本来每天工作的时间就长,在家还要跟孩子斗。顾明琛心力交瘁到极限的时候,也会生病。
现在他的家庭地位混到了这个地步,大概也只有生病,能让江萱萱:。:多放一些心力在他身上了吧
好好的周末休息日,江萱萱忙了小的忙大的。
一周岁五个月的凯儿走路走的越来越好,说话也说的越来越流利。因为江萱萱平时就爱说话,小家伙跟江萱萱跟的多,所以这一口小嘴时常能吐出很有意思的话来。
顾明琛在昨夜飞行回来后发了高烧,放在周末的应酬也全部推了,他终于迎来了这段时间以来最为难得的休息日。还有,江萱萱的精心照料。
一大早,见江萱萱在他床头走来走去,送水送药送粥,还时不时的唠叨着他不照顾好自己的这种话。病重之中的顾明琛,苍白的嘴角是轻微上扬的。
曾经江萱萱这般照顾他的时候,他没有好好享受这种感觉。现在她那一颗细致的心全挂在凯儿身上了,顾明琛又开始计较与妒忌。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顾明琛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照顾,就像一场甘霖落在干涸的土地,他那一颗受伤的心得到了抚慰。
“你不睡一觉吗昨天夜里回来也没睡多久,不累啊”江萱萱捧着一碗开水在他床边坐下,搅着滚烫的开水边问着。
累自然是累,但现在对顾明琛而言,最重要的还不是累,是机会
顾明琛躺在偌大的床榻上,额头放着一块湿冷毛巾,毛巾下,那一双浓黑如葡萄一般的眸眼紧紧锁住江萱萱,眸中泛着一丝闪烁的精光,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有神,很有味道。
江萱萱挨在他边上坐着,自然不会错过他火热直白的视线,她搅拌着手里的开水,突然有所意味的开口,“生病了不能想太多噢。而且,你应该知道的,我今天身子也不是很舒服。”
对啊顾明琛确实算的精准,心里铮铮地明白,她身上有姨妈。
他什么都还没说,江萱萱已经说起这些来了,真给他一种打脸的感觉。
“你数过没有”略微沉重地开口,顾明琛凝重的目光落在江萱萱身上,“多久没理我了。”
问出这种问题的顾明琛就像是个失宠的孩子,尽管语气平波无恙,但简短的话语里依然能让江萱萱听出几分委屈。
确实没错,因为这段时间他在忙工作,她在紧张孩子,两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没能好好的说上一番话。
昔日高高在上大老板,如今在江萱萱面前混到了这种境界。
江萱萱还真没能想到,原来改变一个人,这么简单。
她觉得最近的顾明琛很有趣,经常跟孩子逗,经常跟孩子吃莫名的醋,经常甩下不太开心的脸色给那么小一个孩子看。
分明,他已经是个三十三岁的老男人了,很多方面又跟小年轻一样。
“我有理你啊,我怎么没有理你是最近你的工作太忙了,出差的时间也不稳定,所以我才没有发视频给你。而且,平时你出差回来,我不都有出来接你吗”江萱萱反驳着,也抬头看看闹着几分别扭的顾明琛。
他脸色苍白,病容明显,一直加班跟频繁出差的快节奏生活让他看起来很是憔悴。一双好看的眸子下面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下巴生出了青色胡渣,这些都是他最近忙碌到不要命换来的结果。
说实话,要不是他真的病倒了,江萱萱还真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有那么差。
她确实也该自责一番,因为她最近太过于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所以没能顾及到他。
“是啊,就那么点时间,喝杯茶都不够。”他粗哑的嗓子说着这吃味的话,即便是再过严肃的病情看着都有几分有趣。
带着几分笑意,江萱萱低头觑向他,微敛的笑眸弯出好看的弧度,像阴云后展露的太阳,熠熠生辉,“老板,你想说什么”
他就是想说他很久没得到满足了。
顾明琛心里想着,但碍于大男人的面子,总归是不好说。
“没什么。”张张嘴,只能道出这三个字,顾明琛实为无奈。
“喝开水吗已经温了,我喂你。”
本来并不想喝,但听到我喂你三个字,顾明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而后,在江萱萱的搀扶下,他慢慢悠悠的坐起了身,后背靠上床头。
这段时间太过拼搏,一下子因病松懈下来,能享受到江萱萱的这番照顾,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
顾明琛想想,觉得还挺值。
床沿边,江萱萱朝他挪近了少许,她舀着冒着热气的开水,然后低头吹了吹,至热气消散,方才送上给他。
这样的画面一点不陌生,顾明琛还清晰记得头一次享受到这种照顾的时候,是他喝醉的那一晚。
当时他吐了个稀巴烂,撑着难受的身子靠在床头,夜晚的气氛微暖。江萱萱端着盐水坐到他旁边,也是像现在一样,一勺一勺,慢慢喂他。
四目时常在亲昵的动作中对望,于空中交接,能轻易擦出一朵朵闪耀的火花。
她温柔的笑着,花一样的笑容点缀在她精致小巧的面庞上,顾明琛迷失在这番笑容里,久久难以自拔。
眼看着一碗水喝尽,江萱萱拿纸巾给他擦拭着口角,正要缩手那时,退回的手臂被一把抓住。
抬头,迎面对上了顾明琛炽热到发红的目光,她微愣,随后挤出一道笑,“干嘛啊”
顾明琛想干的事情太多了。
但现在的条件似乎没有一个允许
他想干活,她来姨妈。他想亲亲她,却又怕传染了。他想跟她多说说话,但江萱萱的态度看着一点也不严谨,顾明琛生怕他说些认真的话,回换来被她嘲笑的结果。
有时候想靠近一个人,心里的防线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顾明琛就经常有自我束缚的时候,他压抑着自己的内心,他总有各方面的顾虑。想亲近,又想着他大男人的自尊与面子,又给自己找了一堆不该有的理由。
总归是层层凌乱的条件相加,让他一时忘了该跟江萱萱说些什么。
“没事。”薄唇轻启,言不由衷的两个字脱口而出。
道完觉得不妥,他只得以再加,“留这陪我。”
听到这句话,江萱萱歪着脑袋盯了他许久,侥幸的眸子发直,落在他面无表情的俊容上,良久,应出回答,“好吧。”
天知道,答完这句话以后,啪嗒啪嗒的走步声已经在顾明琛的房内响起。根本都不用想,光是听着,顾明琛便知道那是小家伙走路发出的声响。
“妈妈。”凯儿迈着小萝卜短腿进了房间,探着圆溜溜的小脑袋巴望向屋内,奶声奶气的呼着江萱萱,“妈妈。”
王叔跟在后头看着小家伙的软软小小的背影,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看住。
屋内,顾明琛跟江萱萱都听到了凯儿正在接近的声音。
私心使然,让顾明琛在关键时刻一把捂住江萱萱的嘴,顺带着反手一番,直接撩她进大床的内侧。
一层被褥掀起,再盖下时,江萱萱已经被顺势藏起,连头都被蒙到了被子里。
她反应过来后,表情略微懵呆,仰头想冒出被窝,哪知道被顾明琛有力的大掌一把按住,上头传来他警惕防贼一般的声响,“别动,别出声。”
她正狐疑着,不巧又听到了小家伙稚声奶气的问着,“妈妈呢”
“不在。”顾明琛答的一番自然,面不改色。
“妈妈在哪”凯儿的小眼神在屋子一番搜索没看到江萱萱,这会儿便只得以回头问上王叔。
王叔哪知道怎么回答,他看到江萱萱该是被藏进了被窝里,但顾明琛不想让孩子知道,那还能怎么办呢
憋着几分乐趣,王叔揉揉凯儿的小脑袋,然后在小家伙耳边道,“我们去卫生间里看看妈妈在不在”
而后,凯儿听话的转过身,抱着喝到一半的奶瓶往卫生间那边走去。
小脑袋探进卫生间,又带着疑惑呼叫,“妈妈。”
小奶音中气十足,喊的非常可爱,躲在被窝里的江萱萱听着直想探头出去回他一声。
但在她身上,顾明琛那碍事儿的大掌还摁的紧,边防着小家伙边低哑着嗓子,哄就江萱萱,“你别出来,很快了。”
很快小家伙就要放弃的走了
凯儿没能找到江萱萱,跟在他身后的王叔只能再次提醒,“妈妈是不是出去了,不在这个房间我们去妈妈的房间找找看”
问完,小家伙愣愣地转身,乌溜溜的大眼睛环扫了周边一圈,随后,叹出一口重气,竟有几分无奈的回道:“好吧。”
顾明琛有几分侥幸与暗乐,因为紧接着,他就听到小家伙跟王叔越走越远,离开房间的声音。
直到哐的一下,房门锁上,顾明琛方才松开手,放江萱萱出来。
他侧头,黝黑的眸眼对上江萱萱弯弯的水眸,四目相对之间,氤氲与暧昧气息在炯炯腾升。
顾明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江萱萱的小脸上,他就那么安静的盯着她,目光里的深刻浓的化不开,即便不说话,仍能让江萱萱感受到他眼底所道出的意思。
“你知道你现在越来越”欲言又止,江萱萱后续的话被一阵咯咯笑代替。
顾明琛大概能知道她想说什么,眉目微拧,只道,“被逼的。”
“谁逼你宝贝吗宝贝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呢”说完,江萱萱又掩嘴偷乐,开心的双眸弯弯。
她有很漂亮的卧蚕,笑起来的明眸动人十分,这是属于江萱萱面相上最独特的地方,顾明琛尤其喜欢她的笑容。
情绪为她所带动,顾明琛嗤鼻一笑,修长干净的手指抬上,轻轻刮就在她翘挺的鼻头,“你逼的。”
“我哪有”江萱萱高亢着驳了他一声,嘴角噙着明媚笑意,带着春意来临。
“你笑起来很可爱。”顾明琛垂头倚近,高挺的鼻头触上她的,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无端拉近,近到咫尺。
江萱萱小脸染上一层红晕,垂头羞赫着,眼角生魅,“我笑着不好看,他们都说跟猴子一样。”
“薛琴笑的才跟猴子一样,你没有。”偏哄着她,被窝下,顾明琛的大掌轻覆在她腰间,掌心滚烫,火烧一般暖进她的身子,“我就半天休息,好好陪我,行吗”
他都这么问了,谁能拒绝的了呢
江萱萱点点头,嘴角抿起淡淡的笑,她攀臂而上,轻捧住他线条流畅的脸颊,抚摸着,“别太拼了,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老生病。”
“嗯。”舒眉轻轻眨眼,顾明琛勾唇应下。
也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来自江萱萱的关心,许久未有的,从孩子那里抢来的关心。
“那你快睡觉吧。晚上不是还有应酬吗好好休息休息,等下我叫你起床。”灵巧俏皮的话音落下,江萱萱仰头上前,在他嘴角轻覆下一吻。
软软的朱唇扫过他的唇瓣,她的气息如春风拂面般落下,只是动作太快,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余温便消散在空中。
江萱萱往他怀里埋去,垂下的脑袋贴上他胸口,就像一只娇小的猫咪蹭在顾明琛身边。
回手揽住,顾明琛眉目轻舒,多少天的无奈与憋屈轻易被抹平,一颗男儿心满足怡然。
“再四个月,我就能带你们出国,四个月就行。”接着,他告诉她他这段时间努力工作得到的成果。
“嗯。”江萱萱轻声应着,小脸擦过的他厚实的胸口。
倒计时似乎已经开始了,这最后的时日显得格外珍贵。江萱萱不抗拒离开,但也有很多事情想在这里完成。
还有四个月,希望能安稳顺利的度过。
软卧大床上,温暖被单下,两具身子终于贴到了一起,以极近的距离挨着,亲昵着。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中间加塞了个孩子,睡觉睡不安稳,说话也说不了太露骨的。
淡如水的生活还是如常,只是江萱萱的精力分给了两个人,不再是顾明琛一个人的,故而让他有种失宠的感觉。
顾明琛曾经也有很长一段要命工作的时期,为了在京都站稳脚跟,为了让顾明月身价能更高一些。
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多苦多难多艰辛的日子,一个人咬咬牙就这么熬了过来。
当时顾明月忙着跟陆步城过她的幸福日子,也没有人关心拼命到生病的顾明琛
他是个坚强的男人,一颗药,一瓶盐水,就那么熬了过来,也不会觉得失宠与吃味。甚至想到这段时间得到那么多成就可以让顾明月在京都横着走,他更觉得超值回票价。
没错,曾经一个人的顾明琛,拥有庞大的心境与无所畏惧的个性。
但这一刻,病殃殃的躺在床上,顾明琛却急切的,无限地渴望能得到江萱萱的关心。
所以说,倚靠是相互的。
谁说一段婚姻里,只有女人依赖男人,没有男人需要女人的时刻呢
这段时间真正的夫妻生活过来,顾明琛仿佛摸到了婚姻中的几个要点真谛。
他知道,在江萱萱面前,他不需要坚强的伪装,不需要太过清高的姿态。她的怀抱很轻柔,正好是他需要的。
平稳有度的呼吸声在房间内渐渐升起,两个人相拥而眠的画面尤为和谐。
幸福,在平淡中滋生,发酵出长久的味道。
傍晚四点,顾明琛方才慢慢悠悠地起床,洗了头跟澡,换上一身工整有致的衬衫西装,精神大抵恢复了好些。
“晚上不能喝酒,药我放包里给你,别忘了吃。”江萱萱给他系着领带,啰嗦着关心很自然的脱口而出,“一定要早点回来,不要忙到太晚,免得又烧上了。”
“嗯。”应着声,顾明琛低眸觑向她皱眉认真的小脸,“这么担心,要不跟我一起去”
“不要了吧,我会出丑。”拧着眉头,江萱萱摇摇头。
“万一我喝多怎么办”他问着。
“你别喝多嘛”
“万一我高烧再发,晕倒了怎么办”他再问。
“怎么会”江萱萱忧心的触上他额头,“真有点烫,那要不要先把药吃了”
“吃药不会觉得困万一在客户面前哈欠连天,不会很失仪态”
“啊”江萱萱不免郁闷,“那怎么办那能推了不去吗”
“不能。”顾明琛唇角生笑,长臂倏地揽上她不盈一握的腰际,“陪我一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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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好矫情,有木有都快被萱萱宠成小公举了~
本章有重点,萱萱的身世出来了~大家看出来了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