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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城的夜市颇美而已，一个人漫步在街上显得清幽又寂寥。雨儿受不得这像是流浪狗的日子，她从怀中摸出几锭元宝，眼珠子轱辘一转，似乎想到了消遣的法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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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遣，无碍乎是吃喝玩乐花银子。她未曾想去赌坊，因为她这点儿银子不够花销，但要是去青楼听一晚上曲儿，那这几锭元宝是准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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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楼就算没了明魁曲儿美人，生意照样红火得很，这世上哪儿会缺美人这一说？光是那曲牌上挂着的头名，号称天上三十六梢头，地下七十二只金钗，一百单八位绝色美人任君而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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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走进楼中，却未以男儿装的形态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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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姑娘进青楼，在世人眼里，多半是来找‘活儿’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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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酒客皆盯着步步撵尘的雨儿，此物不同风月，肤白貌美淡妆也未添，身材也长得匀称，正是这般尤物才是青楼里的一股清流，霎时间雪月楼里的女人，再美也不过如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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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有绝色上门，你快快将这个小娘子收了才是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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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倒真是不同凡响，你瞧，她怀中还捧着一只小老虎，可真是个好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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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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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花言巧语，一时间雨儿竟成了这楼中的焦点。她本人心头是平静的，这些世俗玩意儿根本就比不过她所见过的大世面。只是这些人的话，听了着实让人不喜。她微微一怒，正要开口说话，却听一声呼唤荡漾在花海绿草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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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让我瞧瞧此妮子的姿色如何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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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领衔而来，一身添香袍，裹着胸前丰乳，挤出一条深邃且长的沟壑，又露出粉颈玉肩，颈下肩上锈了一朵精致的幽紫寒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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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咽了咽口水，盯着梅娘胸前，又瞧瞧自己，她何时才能有如此……风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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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绕着雨儿，边瞧边打量：“哦？姿色倒是上乘，皮肤也白皙，这是这胸脯小了些，屁股也不够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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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哭笑不得，一语将梅娘的话打断：“老板娘，我可不是来做小姐的，我也是来消遣找乐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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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含指惊呼：“呀！莫非我听错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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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你可没听错，她呀就是来找乐子的哟，哈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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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看客无一不开怀大笑的，美人逛青楼，十几年来还是头一回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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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赶忙从怀里掏出一锭元宝丢给梅娘，一字一句道：“老板娘，我要你们这楼里状元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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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眼睛瞪得直，掂了掂这分量，怎么说也有个一百两吧？她立喜笑颜开上前招呼道：“这位小姐可真不一般，不过咱这店里只有姑娘，可没有小哥供你消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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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一瞪：“我就是来找姑娘的，谁说我要来找男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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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惊楞，旁人都愣，但下一刻便有人唏嘘出声“哦……姑娘原来好这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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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抬头挺胸，呵斥道：“怎的？就准你们这些男人来青楼里听赏花听曲儿么？老子可有的是钱，老子今夜就要来消遣一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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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的就是大爷，这话放在啥时候都没毛病，这随手便是百两元宝，出手倒真是阔绰。一旁的看客只笑笑也不说话，雨儿则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去，并嘱咐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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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酒，要上好的茶，再备几道好菜，姑娘是要会唱‘玉琼寒衣调’的……若是伺候得好，银子少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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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琼寒衣调，此乃蜀山名曲儿，雨儿自然会唱，蜀人都会哼唱两句。这便是他来青楼的目的，只希望能找到一个与自己一样颠沛流离的老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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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茶与菜肴先上齐，可那唱曲儿的美人儿却迟迟未来。雨儿肚子已闹得慌，反正房中也无人，筷子都未拿，手抓起一坨肥滋滋的红烧肉便要塞进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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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呜……”小虎却忽然用牙口拉扯着她的衣袖，像是在阻止她吃食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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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奶虎莫要闹，我可有三天肚子里没进油水了，你也吃呀，我又不嫌弃你的口水……”她亲昵地抚了抚小虎头，一口便将大块的红烧肉包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张着美目直顾点头：“唔……好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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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小虎像是急了，它张口叼住盘子，使个劲儿地往后桌下推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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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盘子粉碎，红烧肉洒地一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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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奶虎！”雨儿瞪眼微怒，好生可惜了地上的红烧肉，她想着再挑几坨解馋，可刚俯下身子，忽然间一阵头晕目眩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这时她才意思道：“菜里有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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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囔一声，她侧头从椅子上跌落在地，眼睛一闭，被迷晕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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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会儿——“咵！”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梅娘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个龟奴，她兰花一指地上的雨儿，轻哼道：“野丫头有几个钱便要学大爷耍风流，这么好的胚子还亲自送上门儿，老娘这就将你收了！”她又使唤下人道：“将她给我带到后院柴房先饿上三天，啥时候老实了认栽了再放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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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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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丁牵着麻布口袋，撸起袖子，就要开始绑人，可这时小虎却从桌上跳下，迎面一抓，便是三道血痕——“哎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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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哪儿来的野猫！”另个龟奴才竟将小虎当做了猫咪，他粗鲁的一巴掌便将小虎打出了窗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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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也未当在意此景，她嘱咐道：“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往偏道儿走，动作利索些，莫要让人看出了端倪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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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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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夜骇人，后半夜惊心！雨儿挣扎着，呼喊着，梦里的梦魇却好似没有放过他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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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要闭上眼，无论是睡去或是被迷晕，一片烟火海，屠杀，惊叫，阿妈的结局……梦若能杀人，她若醒不来，很快就会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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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duang，duang，duang，三更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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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外便是院墙，更夫要从这里过，顺带闻一闻雪月楼里的酒香之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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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锣鼓来得恰好，它们似救世协音一般将雨儿从梦魇的手头救了出来——她像是窒息的人得到了空气，深吸一口气，猛然睁开眼，满头大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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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黑黢黢一片，那敲锣的打更声也已悄悄走远，她喘着气缓和了半个时辰之久。可才想要站起身，但四肢仿佛已不是自己的，竟一点儿力气、知觉都感受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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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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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心试着回想起昨夜，客栈停马，再去青楼，听曲儿吃饭，最后被蒙汗药迷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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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笨！”她咬着唇，自己竟然羊入虎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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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的迷药效果还未过去，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匍匐在地，又不只过了多久，更夫又来敲了四更天的更。她也在懊恼中悄然睡去，她心头想了：要养足力气，明日定要逃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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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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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三声鸡鸣，同样是来自院墙外，庭燎之光透天窗入户，那不同于月色与夜光，是破晓的黎明之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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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这次睡得十分清净，她生怕自己又糟了梦魇的道儿，在那一抹曙光落下的刹那，她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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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浑身依旧无力，脑壳也是旷的，她心头将梅娘骂了诸多遍，这个老鸨子必定用此方法祸害了不少姑娘！有朝一日让我出去，非得弄她这黑心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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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城里的男人都不是好人，连女人也这番毒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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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春日高升，透过缝隙的阳光越来越艳丽，四周的布局也瞧得十分清楚，只有一扇门，一扇天窗，其余再无可逃生通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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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靠在墙边思考着，走上路倒是不难，可现在她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又怎飞檐走壁？她也不曾再想其他方法，在没有力气的前提下所有的点子都是纸上谈兵、百无一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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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死的老鸨子，等我出去非一把火烧了这破地！”她怒骂，下一刻却听见门外一声喷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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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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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还有力气骂人了呀？看来迷药下得还不够量呀！”梅娘信步而来，言语讥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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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心头瞬时火冒三丈，她大怒道：“老鸨子，你快些将老子放了，否则待我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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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子可别说大话，你出不来的，”梅娘笑着又道：“倒是你从了我，我必定捧你做这雪月楼的状元花魁，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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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你这毒妇，光天化日下逼良为娼，难道就不怕遭天谴么？”雨儿将仅存的几丝力气也骂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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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梅娘叉着腰，厉声在门前道：“废话少说，今儿我就来劝你从不从了老娘，若是不从，下回来可是三天之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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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咬牙，心头不愿提及的人也叫她搬了出来：“毒妇，我告诉你，我认识你们城主，他手下的南宫书也是我朋友，手持‘青云令’的诸葛三生也与我相交，还有南方丹华作坊的大老板楼晏更是我未婚夫……他们都是大本事的人，我不见了必定会很快找到这里，你识相些就赶紧放了我，我大人有大量，一切都既往不咎。否则……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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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没憋住笑，她怕笑多了会笑出皱纹，可忍了许久她还是笑出了眼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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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这姑娘莫不是脑子给吓傻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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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抹眼泪，忽而发狠：“我看你还是留些力气挨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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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已无力不服，她喘声蔑笑，心头悲凉又凄异，泱泱大城竟如此黑暗，她虞雨儿这一生最大的错事便是踏足了这白云城。那下十八层地狱的毒妇，她宁死也不会去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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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最后的力气挤出四个字：“赶紧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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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倒是个有骨气的丫头，只是不晓得三日后你还能不能硬得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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