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楼内暖意融融,杯觥交错。菜热了几巡,酒温了数遍。携手却敌、出生入死结下的情谊在酒香中流淌。
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光剑影、生死瞬息的日子,一别或成永诀。相聚之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时不过是面对无法揣测的未来,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无奈。
一席盛宴,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亦有追忆逝者的感怀;既有肝胆相照、情义深重的热血豪情,亦有各自天涯、相聚无期的离情别绪。
甄三早已萌生退意,此番武功尽失,正好归隐田园,不问江湖。
慕容云轩抛妻弃子、以身试毒,非人非鬼的活了十六年,朝廷诛杀赤狐卫、歼灭武林同道的行径令他倍感心寒,况且十几年来,深觉亏欠妻女太多。如今再世为人,只愿余生寻一安静之所,好好陪伴家人,安享天伦之乐。
倦鸟知返,晚舟归港。尽管心中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然而看到他们漂泊浪迹经年,内心终于找到归宿,小马亦为他们而高兴。
无为老人因追查假借慕容云天之名邀请赤狐十二卫聚集慕容山庄的幕后黑手,前往应天府,小马嘱他代为打探义父的消息,无为老人自是一一应允。
次日清晨,小马、慕容羽馨、善缘、温暖四人与众人告别,往西而行。
王宛儿一再相送,除却王员外所赠盘缠,又硬是塞了一包金银细软给小马,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四人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三五日后,便到了湖北边界小镇。
虽是边界之地,但因是两省往来必经之路,往常车马穿梭、客商往来,到此地总要稍作休整,故而倒也繁荣。
小镇一条直街,两旁大多是些粉摊茶铺、饭馆酒楼,往返之人形色匆忙,在此地但求酒足饭饱,牛马解乏便复启程,故而其它行业门可罗雀,难以为继,最终关门停业或改营饮食。
时值晌午,小马四人饥肠辘辘,寻了间“醉仙酒楼”,让马厮的伙计照料好马匹,便随店小二进了大堂。
酒楼内人声鼎沸、菜热酒香,行商旅客、江湖好汉吃喝得脸红耳热、醉态微醺,一个个仗着酒劲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吹嘘,所说的无非是些艳情俗事、奇谈怪论。
店小二领着小马四人穿过大堂,径直上了二楼,刚巧有客人结账离开,空出临窗一张方桌。
四人走近正待坐下,“嗖”的一声,一把斧头挟着劲风钉在桌子上,刃口雪亮,闪着寒光。
赤裸裸的挑衅!
小马皱起眉头,看向斧头飞来之处。
楼梯那头此时走上来七八个人,为首一人年约六旬,锦衣华服、相貌威仪,双眉及鬓、长须垂胸,右手拇指戴着一枚圆润剔透的碧玉扳指。
华服老者左侧是一个腰挎双刀的中年男子,着浅紫色长衫,脸色冷峻、目蕴精光,举止沉稳干练。右边那人却是生就一副凶相,一字横眉、须发直竖,左手提着斧头,瞪着双目看向小马这边。桌上斧头应该便是他抛掷无疑。
小马匆匆扫了一眼他们身后几个镖师打扮的壮汉,一色的青色劲装,左侧胸口用金线绣一头威风八面的雄狮。
“金狮镖局?”小马眉头一挑,金狮镖局为中原五大镖局之首,创立逾百年,实力雄厚、全国各行省均有分局,那老者想必便是总镖头“狂狮”狄仁狄老爷子,紧跟身边二人乃是他的拜把子兄弟“旋风刀”丁越与“怒张飞”宋逵。
“砰”的一声,善缘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你个没长眼睛的东西,怎地跑到和尚爷爷面前撒野?莫不是活腻烦了?”
“那张桌子我们金狮镖局已经订了,你们到一边先候着吧。”宋逵瓮声瓮气的说道,似乎这样别具一格的订位方法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小马心中奇怪,行镖走货一般都是谨慎小心,绝不会无缘无故制造事端,金狮镖局却偏偏专横跋扈、故意挑衅?
“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金狮镖局这样做法也不怕武林同道耻笑?”
“行走江湖,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莫非你们是第一天闯江湖?”宋逵瞪眼看向小马。
“狄老爷子,是否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这么个理?”小马问道。
“人在江湖,很多时候的确如此,只不过……”
“有狄老爷子这句话就可以了。”小马略一拱手,对善缘说道,“和尚,坐是不坐?”
善缘将桌上斧头拿起,丢在一旁,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嚷道:“分明是我们先来,岂有不坐之理。”
“小二,好酒好菜赶紧上来,和尚我吃喝好还要赶路呢。”
“这……这……”店小二嗫嚅着,察言观色脚下却是没有挪动分毫。
宋逵三两步欺近,喝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让宋爷爷教训教训你。”抡起沙钵般大的往小马砸来。
小马左手一扬,抄起桌上利斧疾如闪电削向宋逵咽喉,斧刃森寒,触肤透骨。
宋逵硬生生止住身形,丝毫不敢动弹,鬓角已渗出冷汗,小马冷冷说道:“狄老爷子既然已经发话,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放肆。要论拳头,那自然是和尚说了算。你若不信,大可以与他试上一试。”小马说道,移开斧头。
“店家开门做生意,你们若在此动手,先不说打砸坏这里的东西,便是惊扰了客人也是不妥。要试拳头却是容易,只需拿刀试上一试便见分晓。”慕容羽馨说道。
小马看向善缘,说道:“和尚,露两手绝活让他见识见识。”
善缘一撸衣袖,将拳头置于桌上,说道:“来吧。”
小马手中利斧带起劲风,砍向善缘,旁边酒桌已有人吓得闭目,不忍目睹血腥画面。
斧头与拳头相碰,却似砍在岩石钢铁之上,狄老爷子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丁越。
“算了算了,三弟,这边有两张空桌,我们把桌子拼一下七个坐一起不是更好?”丁越轻移一步,已跨出两丈行至众人跟前,不着痕迹的露了一手轻功,着实让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