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看身侧盼睐生姿,弱态含羞的虞濛,虽也恁般好看,但和王珏一比,简直被碾压。
她明明听到也看到他,却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便又忙着去和虞濛“眉来眼去”……王珏前一刻光风霁月的笑容,下一瞬就变成阴云笼罩的怒脸,他快走几步,来到卫戗和虞濛身后,俯身对跪坐在卫戗身侧的虞濛说:“喂,你没瞧见本郎君么?”
那么大个人,她又没瞎,岂会看不到?搞不懂王珏什么意思,虞濛下意识的去看卫戗,结果王珏突然横出手臂,展开的宽大袖摆,如在卫戗和虞濛之间扯出一帘帷幔,彻底阻隔了她二人的视线交汇,他身子又俯下来一些:“你占着我的位置了。”
虞濛看不到卫戗,只好去看姨婆,这里之前明明坐的是允儿,是姨婆把允儿抱走,让她坐过来的啊。
卫戗扶额:不都七岁了么,这挣怀的小性儿怎的还如此严重?竟不如六岁的允儿懂事,连坐哪儿都要抢,真要把他弟弟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统统丢光了!
虞濛脸皮没有王珏的厚,所以被干败。
于是王珏心安理得的在卫戗身侧落座,比虞濛挨她更紧,烤肉,夹起,送入她口中,那温柔细致劲儿,看得虞濛目瞪口呆。
卫戗边咀嚼边抽嘴角——没熟,又不能不给面子吐出来,没办法,梗着脖子硬往下咽,但这块都还没解决掉呢,他又夹起一块,观肉色,绝对更难咽!
司马润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当然,在他这个不明所以的人眼中,卫戗和王珏这是甜蜜到腻人,简直岂有此理,有伤风化!
卫戗看到司马润,刚想借着开口跟司马润打招呼的机会,就势推开送到嘴边的肉,结果她刚一张嘴,王珏立刻将那块肉塞了进去,这死小鬼是故意的吧!
王珏放下竹筷后,对上司马润,虚情假意道:“殿下要来,怎的不提前打个招呼?叫我和戗歌有失远迎!”俨然就是男主人。
卫戗本就懒得理会司马润,再加上嘴被堵住,干脆直接低下头,权当自己是个摆件。
司马润嘴上装腔作势的虚应着王珏,脚下雍容大雅的踱步过来,用脚丫子想都知道,卫戗和王珏之间,他是甭想往里插,所以他盯上芽珈那个位置。
他一撅尾巴,卫戗便猜出他想拉什么屎,当机立断,一把握住芽珈的手,咽下半生不熟的羊肉:“芽珈,还要不要吃肉?”
芽珈大眼睛弯弯,连连点头:“戗歌……肉肉……好香……”
卫戗笑道:“别急,我给你烤。”
再厚的脸皮,听到卫戗这话,也该适可而止了,司马润只好刹住脚步,挨着芽珈坐下。
卫戗这才出声:“怎好让殿下坐在侧位!”手牵芽珈,回头对王珏道:“还不快起来,让殿下上座。”他们三个一起身,司马润和虞濛自然而然就挨到一起去了。
但司马润之前被王珏“好心提醒”,再看卫戗举动,自是了解她意图,遂赶在王珏起身前开口:“既是私下聚会,何须那般多讲究,便这样坐罢。”
芽珈对王珏印象很好,却莫名畏惧司马润,见他挨着自己坐下,不由自主往卫戗身边偎去。
卫戗握紧芽珈的手,抬头狠狠瞪了司马润一眼,不待开口,门外又出现新情况,循声看去,竟是仪态万千的卫敏,都把肉给送过去了,卫敏又来干什么?
卫敏看着明明地方够用,却偏要挤成一堆儿,好不热闹的众人,再瞧瞧形单影只的自己,眼神中浮现怨毒情绪,毕竟琅琊王和王十一郎都瞧着呢,她言行举止不能太过,是以垂下眼帘,完美的掩饰住心中的不满,端庄施礼道:“妾身见过殿下,见过十一郎。”
司马润对其视而不见,王珏眼中只有卫戗,于是端着标准揖礼架势的卫敏便被晾在那里,若是兀自起身怕被责怪失礼,但这样端着真的很累。
“姐姐来此,所为何事?”估计晾得差不多,卫戗终于分神看过去。
有个应声的,卫敏终于敢站直身体,不过腿脚有些麻木,突然动作,踉跄一下险些栽倒,稳住身形后,抬头看向司马润,竟撞上他毫不遮掩的嫌恶眼神,看得她心口一揪,想不出自己又是哪里没弄好,惹他不悦。
“姐姐——”卫戗提高嗓门,拉长音调。
卫敏终于将视线由司马润脸上转到卫戗身上,仓皇回话:“啊?在!”司马润那一眼到底叫她泄了底气,姿态不复进门之初的落落大方,现出趑趄嗫嚅的本色,幸好来之前已经打好腹稿,一着急,都没有用上预想中抑扬顿挫的语调,叽里呱啦就讲起来:“父亲尤爱羊肉,不过刚才吃了一口,说是滋味不太够,我想着你这应该还有多余的,便过来跟你要一些回去。”
卫戗是把肉处理好之后送过去的,难道她爹的口味当真那么重?不过送给她爹的羊肉不是交给厨房去处理了么,厨房会缺佐料?再看卫敏偏向司马润的视线,哦,厨房并不缺佐料,缺的是远庖厨的伪君子……会心一笑,坦然道:“佐料在这边,需要多少,姐姐自行取用。”
“那姐姐便代父亲多谢戗歌了。”说罢款款而来,来到司马润和芽珈之间,扶着袖摆微微俯身:“佐料在哪儿呢?”
司马润脸颊上肌肉抽动,看得出,正在努力克制逃跑的冲动,见卫戗并未搭理卫敏,他只好抬手一指,不耐烦道:“那边。”
卫敏循着司马润指引看过去,盛放佐料的托盘就在卫戗和王珏之间,她又把身子俯下来一些,胸口几乎贴上跪坐的司马润肩头:“抱歉,妾身方才没瞧见。”
忍无可忍的司马润,到底爆了,他豁然起身,将猝不及防的卫敏撞了个四仰八叉,泛白的俊脸转向卫戗:“本王突然忆起,日前得了一坛好酒,正好拿来与诸君同饮。”知道卫戗多半不会回应他,所以说完之后,径自离去。
回过神的卫敏,立刻改不雅的仰躺为娇柔的侧坐,可哎呦连天却没人理会,只好没趣的敛声自己爬起来。
卫戗一面摇晃酒杯,一面用眼瞟卫敏:“王郎,今日我偶得一个异闻,可有兴趣一听?”
王珏笑吟吟的配合她:“哦,什么异闻,快说来听听。”
卫戗低头扫了一眼杯中酒,便又用眼角余光去盯卫敏:“却说有一名门之后,为人虽好色,但颇有谋略,且野心勃勃,又因身处低位,素来懂得隐忍谨慎,可有那么一日,号称千杯不醉的他,竟在浅酌两盅后,为了一个貌不惊人的无名妓子开罪权贵,被人乱棍打死,你觉得这是怎么个情况?”
王珏啜饮一小口清酒后,放下杯子,漫声道:“人虽未改,性却大变,必然是那酒有问题呀!”
有那么一瞬,卫敏明显现出慌张神色,不过转瞬便恢复正常,若不是卫戗太了解她,又盯得紧,搞不好会疑心自己眼花,她仰头干尽杯中酒,撂下酒杯后,慢条斯理附和道:“我是这么认为的。”
王珏也同她一样,仰头干尽:“果然我们最是心有灵犀,不点都能通!”
卫戗并不理会什么通不通的,她就盯着卫敏,看卫敏的动作越发不自然起来,最后象征性的拿了少许佐料,也不扯理由等司马润或者找借口和王珏攀谈,丢下一句:“父亲还等着呢!”快步离开,差点和提着酒坛回来的司马润撞个满怀,好在司马润反应够快,及时躲闪开。
尽管有些慌张,但到了司马润面前,卫敏表现的还是够温婉的,她施礼道歉,而司马润再看也不看她一眼,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话都不说一句,抬腿就走。
卫敏忍不住回头看过来,却见司马润脚步轻盈,直奔卫戗而去,待到了卫戗眼前,说话的嗓音也是难得的温柔:“戗歌,这酒你品品,保管对你口味。”
卫敏眼中再现怨毒神色,她无声唇语:“瞧着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喜欢上那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丑鬼,果真如传闻那样——琅琊王身体有问题?万一他真不行,那她还是选王十一郎罢?”不过那个被人一捧,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贱人,居然还在得便宜卖乖,说什么她之前喝得有点多,现在就是把琼浆玉液堆到她眼前,她也无福消受,真是给脸不要,换作她卫敏,早就感恩戴德的和殿下一起畅饮,若是同罪,那便更好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被忽略良久的虞濛突然出声:“阿戗,我有个事情想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