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脑子真是明白,妹妹我的运气就是这样的好。”卫戗仿照卫敏的句式,气死人不偿命的回道。
卫敏溜光水滑的小脸蛋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本就有点泛红的大眼睛渐渐氤氲出一层水雾……嗯,这么看,还真是楚楚可怜呢!
记得上辈子她手下一个亲兵曾跟她提到过,坊间有传闻,说她那药罐子姐夫暴毙,其实就是被她姐姐给活活气死的。
这个事她没听过,但她听说那亲兵曾暗中喜欢过她姐姐,所以她分析,大约是那亲兵求而不得,继而心生怨愤,最后发展成恶意中伤,于是她一通乱棍,将那亲兵给打了出去!
但瞧瞧卫敏这副模样,谁会去信那种传闻呢?
她继母看了她父亲一眼,于是她父亲开口道:“戗歌,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不等卫戗回应,卫敏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接着双手捂脸,转身踉踉跄跄跑出去……嗯,是要多叫人心疼,就有多叫人心疼!
卫戗冷眼目送卫敏离开,回头对卫毅说:“父亲,真是对不住,伤了您亲生女儿的心。”
听她这话,卫毅先是一愣,随即俊脸飞红,以拳遮唇轻咳了咳:“你这孩子真是不会说话,马上要当王妃的人了,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又极小声的咕哝一句:“同样都是蓝婶带大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卫戗就当没听到她爹的话,没心少肺的笑着,是啊,她和她娘都是姨婆带大的,如果不重走这一遭,人生境遇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受相同的教育,做一样的傻事,得同样的下场……
她继母手指垫着巾帕按揉太阳穴,疲惫道:“好了伯坚,你也别一味地埋怨孩子,终归是在山里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行事无忌了些,也不能全怪她!”又转过来与卫戗慈爱道:“戗歌,你爹也是担心你,再过几天你就要嫁进王府,不懂如何讨得世子欢心也便罢了,说话还这样无礼,哪能不叫你父亲担心你将来会吃亏?你先回去,稍后我让瑞珠把当初教你姐姐礼仪的宫人请过来,你跟着她先学学这面上的规矩。”伯坚是她父亲的表字。
卫戗乖顺的点头。
她继母瞪了一眼垂手侍立的方婶:“跟根木头似的,就没瞧见戗歌捧着那么大个盒子?”那是阳平长公主赏的,即便再好奇,但只要卫戗不主动显摆给他们看,他们也不好过分追问——至少目前这关口上,他们是不能的。
虞姜终于发话,方婶哪还敢愣着,忙上前两步从卫戗手上接过锦盒,战战兢兢捧在怀中。
卫戗谢过她继母,又用那块皱巴巴的花布蒙住脸,转身退下,方婶亦步亦趋跟上来。
她走得有点慢,不等迈出房门,就与端水回来的瑞珠打了个照面,趁着冲瑞珠点头的空隙,眼角余光扫回去,果然看见她继母一脸嫌恶的丢掉刚才握过她手之后用来擦拭的巾帕。
再然后,她走出房间没多久,就听到洗手声,还有她继母低低的念叨:“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
是啊,得想个办法!
一路走回东院,途中遭遇的仆从,对她的怪异造型视若无睹,不约而同的点头哈腰,显而易见——大家都已听到风声,嗯,这传播速度真令人惊奇!
老远就看见姨婆,芽珈还有噬渡,一字排开,候在门口,抻长脖子等着她回来。
发现她,身姿矫健的噬渡最先蹿过来,接着是活力十足的芽珈,最后才是垂垂老矣的姨婆,但首先发话的还是姨婆:“怎么样,没让长公主和世子见怪吧?”接着发现跟在她身后的方婶,看着那醒目的大锦盒,姨婆不由问道:“那是什么?”
卫戗抬抬锦盒:“这是长公主给我的见面礼。”
得到这个回复,姨婆松了口气:“看来长公主是没见怪。”又伸手去接锦盒:“给我吧。”
方婶赔笑道:“我给女郎送进去。”
见方婶不想放手,姨婆也没再坚持,让开道放方婶进院。
方婶径直来到卫戗房间,按照卫戗的指示,将锦盒放到她的书案上,放下后却没有告退,反而一脸期待的垂手侍立书案旁边。
姨婆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卫戗,方婶在这,说话怎么也不如平日里方便,所以她没有善解人意的满足方婶的好奇心,而是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她婶子,这边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方婶还想说些什么,一抬眼看见卫戗阴沉的表情,咽了口口水:“女郎,老婢这就退下了,您有什么事,只管遣人来吩咐老婢。”
卫戗点点头:“嗯,你去吧。”
方婶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那表情,都快赶上之前司马润临走时的生动了!
姨婆也很好奇阳平长公主到底给了卫戗什么,但她更关心的还是司马润对卫戗的态度,所以等方婶一走,立马拉起卫戗疙疙瘩瘩的手追问:“刚才见到世子,怎么样——他看到你这副模样,可表现出了什么不满没有?”
卫戗扯扯嘴角,一字一顿:“他很满意。”
姨婆赞许道:“没有以貌取人,果然像传闻中的一样优秀。”赞完之后又有点怀疑,审视着卫戗的表情:“那世子可有说过什么?”
卫戗勉力挤出笑容:“他说,等我嫁给他之后,他一定会做到听我的话,还绝对不会惹我不高兴。”
姨婆难以置信的追问:“世子殿下当真这么说过?”
卫戗重重点头:“当真说过。”
于是姨婆破颜一笑:“大婚前见面,已经很不成体统,不能再让你们更进一步,所以那些话是世子当众说出来的吧?”
卫戗点头:“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居然没脸没皮的说出来了。”
姨婆嗔怪她:“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世子当众这么说,分明是叫大家都知道他有多看中你,你该觉得荣幸,何况这种保证,原本就应该是你给你夫君的承诺,而不应该是你夫君说给你听的!”虽然嘴上怪罪着她,但仍是边说边合十双手,搬出老一套:“多谢老天爷,赐我家女郎这样的大好郎君!”念着念着,老泪纵横,哽咽道:“霜儿,你在天有灵,也可以瞑目了……”
她娘八月生人,辛金为霜,是以小字霜儿。
芽珈掏出巾帕,手足无措的给姨婆拭泪,结结巴巴安抚道:“姨婆……好好的……不伤心……”
被忽视了好久的噬渡也凑上前,在姨婆小腿上蹭来蹭去。
卫戗硬起来的心肠又被姨婆的泪珠子泡软,深吸一口气:“姨婆,咱们不说那些了,快来瞧瞧,长公主给了我什么。”边说边掀开盒盖。
姨婆伸头一看,不解道:“怎么会送你一套酒具呢?”
虽然她也喝酒,但正常来说,送给未婚小姑的见面礼,都该是些对女儿家来说具有实用价值的东西吧?
锦盒内装着一只玉壶,搭着六只夜光杯。
卫戗伸手拿起一只,对着窗外阳光审视——这夜光杯比她被王瑄坑去的那两只还要好!
逐个查看,确定六只杯子应该来自同一块玉石,一只已经弥足珍贵,一套绝对可以卖上大价钱……嗯,万一王瑄那边出了什么差池,等风头一过,她就把这套酒具拿去卖掉换大房子……
指尖不经意间刮到玉壶上的花纹,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忙拿起玉壶对着阳光好生查看。
“戗歌,怎么了?”姨婆看她神情,不由出声问道。
“这玉壶和杯子不是一套。”卫戗得出结论。
“看着不都一样么?”
卫戗一手擎壶,一手拿杯,比在一起:“姨婆你看,壶身和酒杯上的花纹有些细微出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按理说阳平长公主慎重其事送人的东西,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姨婆咕哝:“反正老太婆我是看不出来,是不是一套又有什么关系啊!”
也对,反正又不影响它们卖大钱,是不是“原配”又有什么呢!这样一想,也就懒得再理会它们,酒壶和杯子装回去,盒盖一扣,就那么撂着了。
下午,瑞珠奉命带着宫人来教卫戗,进门便听到如下对话:
“姨婆,你为什么提前让人把我们的饭煮上?”
“还说为什么?早晨的时候,你说今天晚上要吃截饼和跳丸炙,中午的时候又说今天晚上想吃煮饭和蒸鱼,刚刚又吵着吃豚皮饼和粟米粥,这一时一变的,我不提前让人把饭煮上,指不定等会你又会想出什么新花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