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从任嚣和他说这件事,到现在已经隔了三四个月。期间又生了很多事情,加之楼仓公务繁忙,东门阙盐场的事情,他还真的给抛在脑后,忘得个一干二净。
东门阙,在后世又被称之为秦东门,因始皇在此立石而闻名。
位于朐山,也就是覆釜山侧(今江苏海州古城鼓楼以东)。不过至今日,始皇尚未设立东门。
开设东门阙盐场,也是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据说,始皇帝准备在朐山侧设立朐县。但具体的什么时候开始,就连嬴壮这个王族也不清楚。
此时的东门阙,还是一块荒地。
参差交杂了许多村落,人口尚不足万人。那里距离东海郡治所郯(音tan二声)县还有一段距离。本身这东海郡,就是一个移民之郡,也就是说,在遥远的东门阙,许是一片荒凉。
任嚣虽然说帮刘阚联系那位清老。
可说实在的,刘阚还真没有太往心里去。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这天底下的富豪多了去,不说别的,仅那政治资本一项,比刘阚有来头的大有人在,轮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何必挂念?
再说了,两千镒黄金,一万两千顷土地,刘阚不吃亏。
且不说他凭借这些土地。一跃而成为一方大豪。如果换做在其他地方。怕是连一半都买不下。
后来加之任嚣一走,刘阚也就彻底把这件事忘记了。
可没想到,那位清老。居然真的派人前来。而且听这位的口气,还是清老的孙女。
可问题在于,刘阚到现在,还不知道清老,究竟是谁?
秦曼也在上下打量刘阚,片刻后噗嗤笑了。“奶奶说,你有贵人相。可为什么我一点看不出?”
“啊?”
刘阚诧异不解,看着秦曼,有点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我有贵人相?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和那位清老从未见过,她怎么知道我有贵人相?
刘阚这时候,更懵了。
在吕地示意下。刘阚浑浑噩噩地坐下来。
秦曼和她的四个家臣也坐下来,双方沉默了片刻之后,秦曼说:“刘仓令,任大人说,您在这里颇有基业,我们这一路上走过来,倒也着实领教了。在楼仓一地,你可算得上是大豪。
而且,你的身份我们也调查过,还望你莫生气。
来楼仓之前。我在相县见过了嬴叔父,他对你也是颇有赞赏,倒也证明了任大人,所言不虚。
从您地身份而言,算是能满足***条件。
但还有个问题,东门阙盐场若设立成,其间的收益。想必您心里也很清楚。奶奶得陛下恩准。可私设盐场煮海。按道理说,即便是独立煮海。以我秦家在巴蜀的财力和人力,并不困难。只不过奶奶觉得,凡事过犹不及,《尚书-大禹谟》也有言: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故我秦家可以分出一部分的利益。
可与您而言,又能为我秦家增添甚补益呢?”
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大言不惭的称呼嬴壮为叔父。要知道,按照辈分,嬴壮是始皇帝地族弟。
娘的,难不成始皇帝也是她的叔父?
也就是说,那位清老,竟然是始皇帝的长辈?这一顶大帽子下来,可足以让刘阚头晕。
而后小丫头侃侃而谈,让刘阚更加惊奇。
那言语中显示出来,和她年纪的不符,令刘阚啧啧称奇。
至于最后一句话,也是问题的重点。人家给你带来好处,甚至说,由秦家,你可以直达朝廷。你呢,能给她们带来甚好处?
但凡是商人,都是要讲利益的。所谓无利不起早,人家把这么一大块肥肉分给你,你又如何回报?
刘阚在心里面踌躇起来。
秦曼也知道,这不是一个马上可以回答出来地问题。
于是也不着急,从一家将手中取过一个玉匣,笑嘻嘻的对吕道:“吕家姐姐,咱女儿家不喜酒水,我这里有火前(即清明前)时,奶奶派人前往蒙山上清峰摘取来的新茶,请姐姐一品。”
说着话,那家将起身出去,从屋外取来一套烹茶的工具。
只见她颇为熟练的引火烧水,待沸腾之后,从匣中撮出一撮嫩绿叶芽儿,朝沸水中轻轻一掷。
那沸水立刻将叶芽儿卷入其中,紧跟着泛起一层白沫,贴着壶身流淌,出滋的一声轻响。
一股清淡茶香,顿时弥漫庭上。
刘阚在思索问题,并没有留意秦曼的动作。
当茶香飘来的一刹那,他本能的抽*动了一下鼻子,抬头讶然道:“蒙山甘露?”
“咦,仓令大人难道精擅此道不成?”
刘阚不禁笑了起来:“蜀土茶称圣,蒙山味独珍。灵根托高顶,胜地先春。
几树惊初暖,群蓝竞摘新。苍条寻暗粒,紫萼落轻鳞。的砾香琼碎,蓬松绿趸均。漫烘防炽碳,重碾敌轻尘。
惠锡泉来蜀,乾崤盏自秦。十分调雪粉,一啜咽云津。
沃睡迷无鬼,清吟健有神。冰霜凝入骨,羽翼要腾身。
落人真贤宰,堂堂作主人。玉川喉吻涩,莫厌寄来频。
呵呵。这应该是自蒙山五顶中上清峰采摘地蒙山甘露……呵呵。我听说过,但却从未品尝过。”
前世是,刘阚也是个好茶的人。
家境也不差。倒是喝过不少好茶。不过这上清峰的蒙山甘露,他还真未曾品尝过。在他前世的时代,上清峰只余下七株茶树。说穿了,那叫做贡茶,即便刘阚前世的父亲也很有地位,却无法喝到。为此。刘阚心里还颇为遗憾,却未曾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喝到此茶。
当然了,饮茶的方法不一样。
秦曼是烹茶,不似他前世那般泡茶。来到这个时代,一直都是喝酒。喝酒……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人开始饮茶了。刘阚闻茶香不由得食指大动,笑呵呵地说:“但不知小姐可分我一盏?”
“未曾想到,仓令竟还是雅人!”
秦曼显然是非常地惊奇,取出茶盏,亲手为刘阚满上一盏。旁边有家臣以白玉茶托托起茶盏,放在了刘阚地面前。只见这蒙山甘露,色黄而碧,在茶盏之中,若香云罩覆。久凝不散。品一口,味甘而清,令刘阚有种神清气爽的奇妙感受。
片刻,他轻赞一声,“好茶!”
“未想到仓令与曼竟有同好,若喜欢,他日定会命人专程奉上……嘻嘻。家中虽有仙茶百种。只恨无人喜好。倒是仓令所酿之花雕,颇受人喜欢。曼竟以为。仓令一如他人般世俗呢。”
说完,她扭头对身后地一名家臣道:“方才仓令所吟之歌,可曾记下?”
“已记下了!”
“且收拾妥当,待回家后,寻那乐师谱曲,与祖母奏之。”
“喏!”
那气度,那气派……
吕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有些复杂的向刘阚看去。
“仓令大人,三日之后曼当启程往东门阙。到时候,还望大人能予以答案。”
秦曼品茶完毕,又恢复了早先清冷模样。
“只你这些人,去东门阙?”
秦曼轻摇螓,“自然不是。曼此次出行,祖母派出八百人护队随行,以保护路途安全。我也是在相县见过壮叔父之后,和家人先行一步,想要看一看仓令的情况。想必此时,护队已到了吧。”
正说话间,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陈道子走到庭上,“大人,门外有一人自称是曼小姐的家臣,并说护队将在三里外河湾扎营。”
秦曼闻听,站起身来。
“即如此,曼先请告退了!”
刘阚这时候,突然开口道:“曼小姐,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阚可保秦家九世荣华。”
所谓九世,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九代。
不过在这个时代,九世两字引申地含义就是:永远。
庭上众人不由得都愣住了……
秦曼蛾眉轻蹙,蓦地转身,凝视刘阚。
片刻之后,她突然一笑,但见百媚生,“仓令,还是再认真的考虑一下,莫要轻易做出回答。”
说完,她带着家臣离去。
刘阚没有去送秦曼。站在庭上,轻轻的拍了拍额头。
冲动……真他娘的冲动……怎么会说出那番话呢?不过这女娃,恐怕也不是个善与之辈吧。
吕,轻轻扯了一下刘阚的袖子。
“阿阚,你……是不是喜欢她?”
刘阚一怔,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伸手搂住了吕娇柔的身躯,轻声道:“阿,你莫要胡思乱想。只不过第一次见面,我那可能就喜欢上她?再说了,你看她那气派,怕是王公贵族也比之不得,又怎可能看得上我?”
“我不管,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吕拉着刘阚地手臂,轻声道:“阿阚,我不管你以后会不会娶她,但我要你保证,永远都对我好。”
刘阚没有说话,而是用力的搂抱着吕。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把二人惊醒。
扭头看,就见程邈有些尴尬的站在庭外。在他身边,王信眼睛瞪得溜圆,好奇的看着刘阚和吕。
吕的脸,腾地红晕了。
“啊……程先生,我正有事找你!”
刘阚也很尴尬。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咳嗽一声,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阿,我有事和程先生说话。你带信去后面,和王姬姐姐说一声,让她准备些酒菜……还有,不用准备灌婴的饭菜了。那家伙先前说,他和释之今晚留宿兵营,不回来吃饭。让王姬姐姐莫费
吕低着头,红着脸走了。
“东主,您找我有事儿?”
刘阚点点头,“是啊,程先生坐,我找你其实……”
对了,我找程邈什么事儿来着?
先是秦曼,后来又好一番的尴尬,让刘阚竟忘记了找程邈的目的。
他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脑袋,“程先生,您原来是在朐(音q二声)忍公干,可知晓巫县这个地方吗?”
不对,好像不是这件事!
程邈点点头,“巫县啊,我当然知道。从朐忍顺江水而下,就是巫县。”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清老地人?应该很有名气,而且在巴蜀之地,颇有势力。”
“清老?”
程邈蹙眉,“东主说的是哪个清老?”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孙女姓秦。”
“秦?”
程邈轻轻捻着胡须,想了片刻之后,突然瞪大了眼睛道:“秦?东主所说的清老,莫非就是秦清,寡妇清吗?”
“寡妇清?”
刘阚想了想,这才留意到:秦曼提起的是她的祖母,并没有用其他的称呼。
难道说,这清老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