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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具中车府卫的尸体,静静的摆放在堂前。
白面无须的赵高,坐在案后,面颊不停的抽搐着,静静看着那一具具尸体,紧紧攥着拳头。
“刺客的身份,已经打听清楚了?”
赵高低声的询问。
“父亲,已经清楚了!”
回答赵高的人,是他的女婿阎乐。赵高是天阉,自然没有生育的能力。不过家中尚有兄弟,在他成为中车府令以后,就把兄长的女儿过继到他的名下。在古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阎乐是去年才和赵高的女儿成亲,原本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卒吏,而今已是郎中令。
始皇遇刺,赵高遭受责难,阎乐自然是感同身受。
故而在追查刺客身份的事情上,更是格外卖力。经过一个多月,他已能确定刺客的身份。
“刺客有两人,主使之人,名叫张良,是故韩国宰相张平之子,祖籍城父(今安徽毫州东南),年十九岁。此子自幼聪慧,有神通之称。兼之家学渊源,在城父颇有名气。
陛下灭韩之后,张良一直对我大秦怀恨在心。
去年他的兄弟因故而亡,使得他再无任何的牵挂。甚至连他弟弟的丧葬都不管不问,带着一个家奴离开了城父。我打听到了这消息后,立刻派人往城父追查,可没想到竟……”
阎乐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堂下的死尸。
赵高闭上了眼睛,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以你之见,是谁杀了他们?”
“张良,定是那张良!”
阎乐连想都没想,张口就回答道:“我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能一下子将十名府卫击杀。”
看了看案上的白羽箭,赵高陷入沉思之中。
“阎乐,这是故韩所产的赤茎白羽,是故韩军特有的装备,又名飞凫箭,专供大黄参连弩使用……这支箭虽然经过了改造,比之原来的飞凫有了些变化,但是其形状未变。
所以,追查的对象当符合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此人和故韩有关联,而且能制作飞凫,或者认识会制作飞凫的工匠。
第二个条件,这种飞凫并非是用大黄参连弩发射,而是以强弓射出。能射出这种飞凫的强弓,力道不会弱于大黄参连弩,当在十石以上。所以,追查的对象当限于力大者。
我估计,这不会是单纯的个人行为。
那张良是怎么掌握陛下的行程?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博浪沙设伏?而且还知道你派人前往城父,并在途中伏击。这里面,怕是一些官员,也不甚干净,当仔细追查。”
阎乐说:“父亲放心,孩儿定不会放过一个反贼。”
赵高站起身来,走到那十具尸体前,仿佛自言自语道:“六国虽灭,然则其余孽仍在。前些时日在宋子发现了高渐离,如今又有人袭击陛下。这两者之间,是否有甚关联?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陈郡曾经是楚的王都,韩楚两国又和我们数次交锋于陈郡……阎乐,当重点查探那里。
陛下如今已抵达琅琊行宫,并派人招我即刻前去伴驾。
追查刺客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办理。我留下百名府卫听你调遣,定要尽快将反贼消灭。”
赵高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误区。
那就是他把这次刺杀行动无限的扩大化,以至于拐到了另一条歧路上。这也难怪,挖出一个集团的效果,和抓住一两人的成果截然不同。他当然希望能够把成绩做到最大化。
阎乐躬身行礼,“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父亲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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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阚并不知道,他躲过了一劫。
一直到出了砀山,进入泗水郡以后,这心仍在激烈的砰砰直跳。不仅仅是他,灌婴蒯彻和程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绕道行进,没有从丰邑路过,而是绕过丰邑,经单父(今山东单县)转道胡陵,沿着当初出发时的路,赶回沛县。
此时,已经二月末了!
回到沛县以后,刘阚等人才发现,秦军根本没有往泗水郡方向怀疑。
不过这并不代表刘阚能放下心,先让程邈回家打听情况,在确定了平安无事之后,才大模大样的回家。
算算时间,从去年离开沛县,到现在重回家中,整整耗用了半年之久。
阚夫人已望眼欲穿。
当刘阚回到家中的时候,老夫人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拉着刘阚,不停的笑。
不过,当老夫人看见从车上抬下来的巨汉时,脸色顿时变了。
“阚,这是何人?”
刘阚自然不可能对老夫人说:这很有可能是刺秦的刺客。如果真这么说,非把老夫人吓着不可。
“我们是在过河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家伙……不过发现他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据河上的人说,那里时常有匪贼出没,想必是遭匪贼的劫掠,反抗时身受重伤。孩儿看他可怜,又不好把他半路扔下,就只好带在身旁。听程先生说,此人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锁奴。”
刘阚没听说过锁奴,可是并不代表老夫人没听说过。
闻听之下,老夫人微微一蹙眉头,轻声道:“阚,这样好吗?万一他的主人找上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当务之急,是要为他治好身上的伤。我们身边又没有工具,沿途也不好寻找郎中……您看他身上的伤口,万一被误会了,我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阚夫人闻听,连连点头,“我儿心肠果然善良,甚好,甚好!”
当下让王姬整理了一间房舍,把巨汉安置下来。又让王信去城里找审食其过来,顺便买些药物。
“娘,那些秦军还没有走吗?”
刘阚在回家的途中,看到在距离住所大约三里之处,有一个小小的军营。那是当初任嚣安排下来的秦军,专门负责保护刘阚家中的安全。不过在刚才回来的时候,却让刘阚吓了一跳。
阚夫人说:“任县长已经往相县赴任了,新任的县长是个齐人,名叫李放,很风雅的一个人。不过感觉着,没有任县长那般的直爽,心思好像挺重。哦,他曾让萧先生来过几次,似乎是看你回来了没有。这个人……我儿当小心一点,恐怕不太好对付啊。”
李放?
似乎比较陌生!
至少在刘阚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印象。
“还有,那位秦军的属长,名叫周兰,很和善的一个人。开春的时候,还帮着咱家和审食其家里耕种来着。听口音好像也是东都一带的人,有功夫你要去好好的谢上一下。
人家可没少帮咱们干活,也多亏了他的照应,这半年来家里倒也安宁。”
娘俩儿正说话的时候,审食其和曹无伤赶来了。
审食其三人在刘阚离家不久后,就回到了沛县。不过由于刘阚不在,他们也无法进行药酒的事情。再加上唐厉的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在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大的行动。
见到刘阚,审食其和曹无伤格外的兴奋。
不过不等他们开口,刘阚一把拉着审食其就往后院走。
“老曹,你帮着蒯彻……就是那个面生的家伙,收拾一下车上的工具。全都搬到作坊里,顺便找人照看着。信,你也过去帮把手,灌大哥留下来陪我娘说话,有事儿就叫我。”
一边说,一边往后院走。
又把他刚才和阚夫人说过的话,与审食其重复了一边。
审食其走进房间,看了一下巨汉身上的伤口,眉头一蹙,轻声道:“阿阚,这是哪家的锁奴?”
“你也知道锁奴?”
审食其没好气的瞪了刘阚一眼,“废话,我怎可能不知道。不过这家伙身上的伤势还真够严重……也幸亏是遇到了你,否则的话,根本就撑不到现在……这家伙真够壮的啊!”
刘阚轻声道:“那有没有可能治好?这一路上,他一直没有清醒,可把我们折腾的不轻。”
“你前期救治的不错,虽然会麻烦一点,但应该还不成问题。”
审食其说着,放下了手边的药箱。看得出来,这家伙比之当初,似乎又有了很大的进步。望闻问切之后,将刘阚先前包扎好的伤口又做了一次处理,看上去似乎好了许多。
“我再开个房子,一会儿让无伤回城里买些药回来。”
等一切结束,审食其神情疲惫的对刘阚说:“该做的都做了,要是还好不过来,那我也没办法。不过,这家伙的病就算是好了,你又打算怎么处置?你名下已经有两个隶奴,可不好再安置了啊……还有,他身上那铜锁,我也没招……想除下来,危险不小。”
刘阚轻轻的搓揉太阳穴,沉吟片刻后说:“尽人事吧……他身上的铜锁,我倒是有些想法,不过从目前来看,条件还不太成熟。这样吧,晚上把老唐找来,咱们一起喝酒。”
审食其当下答应下来,和刘阚一起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