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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嚣这心中,其实并不平静。
别看他答应屠睢,年底之前平息沛县匪患,但想要做到这一点,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沛县匪患,实际上就是当地人所为。
当然其中也不泛一些不敢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的楚人作怪。盗匪和本地人相互勾结,彼此间联系很深。而且这些家伙机灵的很,一旦发现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遁入沼泽深处,隐匿不出。
若派出大军征缴,盗匪立刻会转移地方。
如果派的兵马少了,这些盗匪又会借助泗水郡地形的了解,出其不意的进行袭击。
此前屠睢也尝试着数次征缴,耗费无数钱粮和军马,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损兵折将。
任嚣仔细的研究了屠睢给他的资料。
沛县有两拨较大的盗匪。其中一支盗匪,极难琢磨。忽而十数人,忽而数百人,有时候甚至能聚集千人之众,行迹诡异,无法捉拿;而另一支盗匪相对就简单一些,资料非常完备。
王陵,男,楚人。
祖上曾是楚国贵族,其父是楚国大将项燕麾下的骑将,随项燕一同战死。
王陵带着其父留给他的随员,约百人之众,来到了沛县。聚众为匪,在泗水郡颇有名气。
兼之此人性情沉冷,又通晓兵法,故而数次征讨,都未能成功。
王陵麾下大约有三千人左右,全都是争强斗狠,杀人不眨眼的贼人,在沛县境内可谓凶名昭彰。
沛县治下的楚人本就很多,通风报信者也不在少数。
任嚣深知,从他踏足进入县衙的那一天开始,王陵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很可能他征辟来的那些幕僚中,就有王陵的同伙。也就是说,任嚣的一举一动,都被王陵严密的监视着。
要想对付这样一群悍匪,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任嚣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设下了一计。若能够成功的话,说不定能够将王陵贼众一网打尽。
调拨秦军?
一是会打草惊蛇,二来依照秦律,调五十人,就需要通禀秦王政,秦王许可,兵马方能调动。虽然说任嚣手中有秦王政赐下的虎符,但任嚣的心中已然有了主张,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且看看这批征召的家伙们,也许有可用之才吧。
任嚣是抱着这样一种态度来到了营地,随行的还有萧何等一干随员。
一进营地,就听到兵器激烈的碰撞声。任嚣也没有惊动那些围观的人,而是走上了点将台。
从点将台上看下去,斗场中的情形是一目了然。
樊哙和刘阚二人激斗正酣,只看得任嚣两眼一亮,忍不住轻轻点头。
“谁认得这两个人?”
“启禀县长,高一点的汉子,乃是沛县的屠狗户,名叫樊哙。自幼习武,有沛县第一人的称号。此人武艺高强,兼之天生神力,故而有万夫不挡之勇。嘿嘿,端的是咱沛县的好汉。”
有识得樊哙的官吏,忙上前回答。
这古人的乡党情节非常严重,听此人的口气,颇以樊哙而感到自豪。
任嚣只是一笑,“那另一个人呢?”
刘阚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故而沛县人或许听说过这么一个人,见过的却不多。
萧何回答说:“和樊哙比武的少年叫刘阚,年不满十五岁,是早些日子才迁至咱们这里。父亲刘夫,原本是三川郡一带的游侠儿,后来做了单父(地名,今菏泽单县)吕家做门客。吕公因受乡邻迫害,故而迁至沛县。刘夫因保护吕家而战死,所以只有刘阚母子二人抵达这里。”
“原来是那傻小子!”
先前开口回答任嚣的官吏,闻听之后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任嚣面无表情,看似随意的问道:“傻小子?我看此子搏杀颇有章法,这‘傻’字又从何说起?”
“还不傻啊!”那官吏忍不住卖弄道:“县长有所不知。那小子刚来沛县,就和吕公一家分开。这也就罢了,他还把身上所有的钱币,都换成了圆钱(也就是秦币)。哈,几千刀布,却换来了一堆不中用的贱币……啊,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不是那个意思,请县长饶命。”
这官吏说顺了嘴儿,却忘记了身边的这位县长,可是实实在在的秦国人。
把秦币说成贱币,那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任嚣也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一名铁鹰锐士拔剑就斩了那官吏的首级。鲜血噗的喷出来,溅落在周围众人的身上,脸上……却无一人敢动。
不过任嚣看刘阚的目光,却变得柔和了。
“萧长吏!”
“卑下在!”
萧何神情自若,对脚边那具无头死尸,视而不见。
“这刘阚……真的是三川郡人嘛?”
萧何一怔,轻声道:“确是如此。根据他提供的资料,还有吕家人的证明,的确是三川郡人。”
任嚣似乎有些失望了。
“佗!”
“末将在!”
“咱老秦人之中,可有刘姓之人?”
一名铁鹰锐士皱着眉想了想,轻声道:“有的。老秦刘氏,原本是周朝初刘氏唐国族人。周成王灭了唐国,把刘氏后裔改封到了杜原(今西安市南杜陵),建立了杜国。后来周宣王把无罪处斩了杜伯(也就是杜国国王)之后,杜伯之子杜隰(xi,二声)叔就逃到了晋国避难。
杜隰叔之子杜蒍(wei,二声,也可三声)在晋国担任士师,就以官职为姓氏,称之为士氏。
后来,三晋分家,杜蒍的孙子士会就逃到了秦国,恢复了刘姓。其后裔刘悚(song,三声)曾经在先王大将孟贲的麾下担任骑将,勇武过人,甚得器重。但先王攻入那三川郡,强取雍鼎而崩,孟贲被五马分尸,刘悚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被处以极刑。刘氏一族从此隐匿无踪。”
此人口中的先王,说的就是那秦武王。
任嚣轻轻点头,看刘阚的目光,也就越发的柔和。
“查一下!”
“嗨!”
铁鹰锐士退了回去。
而在这时候,刘阚和樊哙之间的比拼,也到了尾声。二人挥钺舞矟,斗了大约四五十个回合,刘阚减落下风。也难怪,刘阚的这副身体,毕竟还未成年,和樊哙这种已经迈入成熟期的对手相斗,终究还是有点吃亏。樊哙瞅了一个破绽,大吼一声,振矟疾刺,矟挂风声。
呜……快的如同闪电一般。
若在先前,刘阚肯定用盾招架。但此刻他体力也显出不足,眼见矟到,虎目贲张,挥钺劈斩。
铛的一声巨响,樊哙的铜矟被荡开。
不过刘阚也拿不住铜钺,脱手飞了出去,虎口迸裂,鲜血淋漓。只是刘阚并没有因此而后退,反而揉身而上,抱盾腾空而起,带着万钧之力,向樊哙就撞了过去。这若是撞上,樊哙不死也得重伤。
说时迟,那时快。
樊哙手中的铜矟滑下来,双手持矟,向外用力一架。
只听蓬的一声,盾矟相击。刘阚手中的盾牌粉碎,樊哙手中的铜矟也被硬生生的撞成两截。
樊哙啊的大叫一声,闪身想要退后。
刘阚的双手已经缠住了他的胳膊,扬起头狠狠的撞在了樊哙的头上。
刘邦等人何时见过如此惨烈的搏斗,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樊哙被撞得头破血流,刘阚也是满脸鲜血。两人踉跄着分开,噗通坐在了地上。刘阚是一点力气都没了,樊哙也是头晕目眩。
这时候,两名铁鹰锐士冲过来,一人一个,将刘阚樊哙都给制住。
众人这才发现,在营地的高台上,任嚣等人正冷冷的观看着。
“打得甚受活吧,怎地不把你们受活死呢?”
受活,是咸阳的一个方言,意思是说:打得开心吗?怎么不打死算了?
任嚣一口浓浓的老秦口音,目光冷峻,脸上带着一股怒意,“当这里是甚地方?居然敢如此的放肆?来人,先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给我拉下去,每个人鞭十五,然后再归队。”
刘阚是没劲儿了,樊哙也是筋疲力尽。
两个人被铁鹰锐士好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到了营门口,噼噼啪啪的受了一顿鞭子。好在,那铁鹰锐士得了任嚣的指示,并没有下死手。否则这十五鞭子下来,这二人至少也要脱掉层皮。
归队的时候,营中的青壮,都已列队站好。
任嚣点名完毕之后,让他身边的副将把身体有病,或者体格瘦弱的人淘汰出去,留下来的不足千人。
“从今天开始,你们将会在这里训练三日。三日之后,将负责押运一批粮草,前往薛郡。
蒙恬将军,如今正在薛郡平息战乱
说不得在押送的途中,你们将会遭遇伏击。这三天的时间,我将尽力教会你们搏杀的本领。三日后押运粮草上路……依照秦律,人死粮不失。你们要记住,就算性命丢了,也不能丢失一石粮草。十日之内,必须把粮草安全送抵平阳,若迟了一天,依大秦律,全军皆斩。”
话一出口,不论是高台上的萧何等人,还是高台下的刘邦等人,这脸色全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