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师爷续道:“靖难之役中,许增寿虽然一只在建文的京城里,却想方设法将建文方面的情况悄悄传报给皇上,为皇上攻入京城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惜的是,建文在南京即将被攻破之际,终于发觉了徐增寿暗中帮助皇上的事情,亲手将他斩于剑下。”
“皇上入城后抱着徐增寿的尸体痛哭,随即又追封他为定国公,谥忠懇。让他的儿子徐景昌继承爵位,徐景昌就是现在的定国公。”
这下子杨秋池傻眼了,原来这米员外还有这么大一个靠山,难怪这么嚣张。随即想起罗千户的表情,这老狐狸身为锦衣卫千户,对自己辖区内的大人物那肯定是了如指掌,当然知道米员外有这强硬后台,他惹不起,正好自己傻乎乎冒头出来了,乐得有人顶缸,故意在那装作不知道。
金师爷又低声道;“好在徐皇后已经在永乐五年病逝,徐家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但也不可小视。”
杨秋池听罢,稍稍松了口气,现在还不清楚这米员外的靠山定国公徐景昌是否知道他私吞赈灾粮,煽动饥民抢粮暴乱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不清楚会怎么处理,不过,自己将米员外揪了出来,不管他们将来怎么处理,这个大后台都不会感激自己的,说不定还要给自己小鞋穿。这可怎么办呢?
宋芸儿也惊呆了,别的她不知道,可皇后徐氏她最清楚了,徐氏不仅为明成祖夺取皇位建功卓著。而且饱读诗书,亲自编写了明朝以后女子必读篇目《内训》二十篇,《劝善书》一部,颁行天下。
另外,徐氏还给经书《梦感佛说第一系有大功德经》亲自撰写了序言,这部经书连同它的序言,不但颁行天下,而且迅速入藏,被列为佛经之一。天下僧尼并善男信女无不口诵心念。此经直到清乾隆三十年以后,才正式被提出为“伪经”,从而排除在佛经典藏之外。
因此,明成祖对这位皇后可是敬爱有加,所以永乐五年,也就是杨秋池穿越道明朝之前两年。皇后徐氏病死,明成祖朱棣十分悲伤,“帝悲怮,为荐大斋于灵谷、天禧二寺,听群臣致祭,光禄为具物。”并且从此再没有立皇后。
徐皇后虽然病逝,但余威尚在,加上皇上与徐家的关系,这案子最后会怎么处理。还真不好预测。
所以,一边是皇上明成祖,一边是皇后徐氏的亲侄儿定国公徐景昌,杨秋池心里直叫苦,这场斗争不管结果如何,双方都不会感激他杨秋池的。
金师爷见杨秋池愁眉苦脸,低声道:“大人。虽然这米员外与皇后有拐着弯的关系,但是,定国公徐增寿一家与徐皇后虽然是姐弟。但关系非常的微妙。”
“当年皇上封徐增寿为定国公,并让徐景昌继承爵位。徐皇后生前是强烈反对的,她认为弟弟虽然帮了自己,却背叛了建文,是不忠,从大义上讲是有违父亲徐达地忠义之名。许皇后始终不肯认可徐景昌这定国公的爵位。”
杨秋池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他们姐弟不合?”
金师爷点点头:“这米员外这次犯的罪又是[禁用词语],私吞赈灾粮,并煽动饥民抢粮谋反,现状虽然还不知道是否有建文余党在后面主使,光是皇上最痛恨的这几条,就够他米员外喝一壶的了!”
“太祖皇上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曾下令在个府州县衙门左侧设皮场庙,在这里将贪官的皮剥下来,塞上稻草,摆到衙门公堂旁边,用以警告继任的官员。”
金师爷说道这里,杨秋池兴奋地插话道;“对对,这事情我也听说过,好像叫什么‘剥皮实草’,对吧?”
金师爷点点头:“正式,当今皇上和太祖皇帝一样,对贪官也是深恶痛绝。皇上刚刚登基,就命京官七品以上,外官县令以上各举一人,量才擢用,如果举荐的人犯了贪污之罪,举主连坐,要一起处死地。所以皇上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另外,许皇后已经仙逝,米员外地靠山也就只有定国公,虽然皇上痛惜定国公为国捐躯,但对胆敢谋反之人也绝对不会手软的,更何况这米员外还只是定国公的一个小妾的父亲。”
金师爷一番话,说的杨秋池连连点头,心中大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金师爷接着续道;“再说了,大人差这案子是皇上亲授的指责缩在,是奉旨办事,为了维护皇上的江山社稷,谋反案无论查道谁,都铁面无私,这样就能赢得皇上进一步地信任。”
杨秋池摸着下巴,好像感觉到自己有点铁面包公的味道了,有些得意,可回过头一想这案子,却有不知该具体如何处理,问道;“金先生,这案件该怎么办呢?推给锦衣卫罗千户如何?”
“不好!”金师爷摇摇头,“那样的话,大人的功劳可就全被人家抢去了。”
“对对!”杨秋池点头,“那怎么办呢?”
宋芸儿听的头都大了,这么复杂,绕来绕去的,她办事喜欢简单干脆,当下建议到:“别想了,反正徐皇后已经仙逝,那定国公肯定也知道,咱们也就装着不知道这米员外与徐家的关系,把这矮冬瓜一刀喀嚓了,大家干净!你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啊,这权力不用拿来干什么?谁叫他私吞赈灾粮,还煽动谋反,人人锝而诛之!”
杨秋池心中一动,说道;“芸儿说的倒是个主意,闹大了反而给皇上找麻烦,反正只是定国公儿子的一个小妾地老爹,这小妾连老婆都算不上,她爹就更不算什么了,杀了也就杀了,谁还会为个小妾出头不成?”
金师爷摇摇头:“这一招太险了,大人没有必要冒险。虽然不清楚定国公是否知道米员外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帮米员外出头,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如果大人将米员外先斩后奏,就是不给定国公的面子,也是不给仙逝的徐皇后的面子,定国公此刻不说,也保不定心有隔阂。”
“再说了,徐增寿本来就是皇亲国戚,而又是为皇上而死,是皇上的功臣,对皇亲国戚和功臣的亲属犯罪,虽然是否划归属‘八议’范畴尚待斟酌,而且按照常规,犯了谋反等十恶不赦之罪地人,即使属于八议的范围,也不能得到议、请、减的特别照顾,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看在定国公徐增寿为了帮自己而惨死地情分上,法外开恩也未可知。因此,鲁莽不得。”
金师爷说的‘八议’,是中国古代法律面前不平等的典型表现形式之一,就是指法定地八种人犯罪,一般司法机关无权审判,必须奏请皇帝裁决,由皇帝根据其身份及具体情况减免刑罚的制度。
这八种人是亲、故、贤、能、功、贵、勤、宾,包括皇亲国戚,皇帝的故旧,德高望重的人,统治才能出众的人,对国家有大功勋的,上层贵族官僚,为国家服务勤劳有大贡献的人,前朝的贵族及其后代。
“八议”制度源于西周的“八辟”,是“刑不上大夫”的礼制原则在刑罚适用上的具体体现。成为后世历代法典中的一项重要制度,历经一千六百余年直到清朝灭亡之前,相沿不改。不过,如果属于“八议”的人犯的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按规定一般是不能享受八议特权的。
虽然八议制度中“议亲”、“议功”主要指的皇亲国戚或者为国立功者本人,但七家属犯罪,往往也划归“八议”范围,至于“亲”、“功”者的小妾的老爹是不是属于这个范围,谁也不好说。刚才金师爷的话的意思就是最好由皇上来定,这样最稳妥,万一皇上说是,而且要减免刑罚,杨秋池却把他先斩后奏了,那就不妥了。
金师爷接着续道:“大人你今晚上一连立了三件大功:将武昌府即将爆发的饥民暴乱及时化解,又顺利地实现了放粮赈灾,安抚饥民,此乃第一功;侦破权布政使、谭知府与米员外官私勾结,私吞赈灾粮,此乃第二功;侦破了米员外指使家奴,煽动饥民抢粮谋反,此乃第三功。大人已经立了三件大功,现在没有必要贪功冒险,否则不仅前功尽弃,鸥鸟搞不好反倒会惹祸上身。”
杨秋池心中一凛,前功尽弃的事情他以前就干过,侦破建文余党企图劫持皇上爱妃案,那是多大的功劳啊,可就是因为头脑发热,没有想好就擅自私放泥娃娃宋晴,不仅前功尽弃,还差点被李公公先斩后奏,就地正法。现在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金师爷不愧是经久官场,对其中的利害关系十分了解,经他这一说,连宋芸儿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注意不太高明了,吐了吐舌头,对金师爷道:“喂,你就别绕弯子了,该怎么办你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