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梅神情一黯:“我乃不祥之身,克死夫君和公公,目睹妹妹惨死都不能直言,爹爹也遭遇飞来横祸,我师父说这都是我前世造的罪孽,今世要来偿还。所以,我落发之时,就已经决定了此残生,吃斋念佛,以赎自己前世之罪。”
杨秋池瞪眼道:“你师父胡说!这些事情怎么能怪到你的身上呢?殷德父子奸杀你妹妹,那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呢?白千总被手下那些谋反官兵连累,缘坐而死,更怪不到你的头上了。你师父这真是……,真是……”
杨秋池气得都有些糊涂了,一连说了几个真是,还是没说出真是什么来。
白素梅低头垂泪:“我都已经遁入空门了,往日恩怨情仇,对我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宋芸儿插嘴道:“白姐姐,你现在流放三千里,已经离开了佛门,这出家应该就不算数了吧。”顿了顿,又指着白素梅的头,“你看,你的头发都长得老长了,还不如留了长发,还俗吧,和我们在一起,大家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白素梅被抓了好长时间,剃光了的头发已经长出了好长。不过指着人家秃头说话,也只有这宋芸儿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才敢。她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个忌讳。
白素梅黯然摇头:“多谢你了,宋小姐。我已遁入空门,本来就已经皈依我佛,这次被牵连,虽然枷锁在身,那也只是锁住了我这付皮囊,只要心中有佛,在寺庙与在监狱。那有什么分别呢?”
“对啊!”杨秋池也直截了当说道,“既然没有分别,流期满了之后就不要回寺庙了,如果不嫌弃地话,就和我们在一起住吧,如果你嫌太吵。我可以单独给你在家里修一个小庙,你可以在那里静心修行啊!”
杨秋池想让白素梅当《红楼梦》里垅翠庵里的“白鹤”妙玉。自己就能像贾宝玉一样,到她的庵里煮一壶茶,品一回梅花,享受一下超凡脱俗的感觉。
不料,白素梅还是摇了摇头:“多谢杨公子厚爱,如果有可能,我还是要回应天府净雪庵。跟随师父。”顿了顿,低声说道,“如果我不回师父身边,而是一个人修行的话。我怕我克制不住心中魔障。”
杨秋池一怔,随即明白:“原来你是害怕你自己挡不住我这个小色魔的诱惑。”
虽然自嘲为小色魔,不过杨秋池还是觉得自己对感情是真挚的。并没有滥情。自己一妻两妾也还不算多嘛,袁世凯有九个老婆呢。唐伯虎也有八个(加秋香好像也是九个),韦小宝也有七个呢。
对于白素梅,自己当初就同意纳她作妾的,虽然那时候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与她有肌肤之亲之后地责任,所以,如果现在白夫人愿意将白素梅许给他为妾,他还是愿意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可能几乎没有,因为一来白素梅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念头,二来白夫人不敢有这种念头,三来自己还不敢纳妾,在没有抓到那抢自己小妾的老虔婆之前,他不敢再纳妾来冒险。
一时无语,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行,宋芸儿性格跳脱,哪受得了这种气闷,说道:“咱们找个什么事情做吧,不然这样好闷的。”
杨秋池道:“行啊,找什么事做呢?”
“喝酒划拳好不好?”宋芸儿手一伸。
杨秋池吓了一跳,很想问她究竟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看了看白素梅,说道:“人家白姑娘是出家人,咱们喝酒划拳,不好吧?”
白素梅微微一笑:“不妨的,你们玩你们的,我闭目念经。”
宋芸儿笑着吐了吐舌头,也知道自己地提议太过分了,想不到什么好点子。
杨秋池大小算个酒鬼,宋芸儿这一提议,倒把他肚子里的酒虫给勾起来了,使劲咽了声口水,说道:“喝酒地提议好,划拳不好,那是那些酒鬼干的事情,这样吧,咱们行酒令好不好?”
宋芸儿拍手道:“太好了!白姑娘不喝酒就喝茶代替,咱们三个喝酒。对了,还有马大人他们送的卤肉下酒呢。”转头对白夫人说道:“伯母,您说好不好?”
自从白千总被斩首之后,白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女儿笑了,刚看见女儿竟然微微一笑,心中欢喜,不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现在听到宋芸儿的提议,便连声称好,希望这样能让女儿慢慢快乐起来。
杨秋池有些犹豫:“白姑娘是出家人,咱们当着她的面喝酒吃肉,恐怕不大妥当吧。”
宋芸儿一想也对,但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好玩的,如果玩不成,那多扫兴啊,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地看着白素梅。
白夫人都答应了,白素梅自然不好反对,她只是以茶代酒,倒也无妨,至于杨秋池他们当面吃肉,出门在外,共乘一车,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再说了,自己一个罪人,有什么资格反对大老爷他们当着自己地面吃肉喝酒呢。
白素梅想到这里,笑了笑,对杨秋池说道:“杨公子,你们尽管自便,不碍事的。”
见白素梅没有异议,宋芸儿大喜,出发之前,马渡他们已经给杨秋池准备了牛肉卤鸡卤鸭等好多路上吃的熟食,赶紧吩咐小丫鬟月婵拿吃的出来。
月婵连忙在中间摆了一个小方桌,用几个大碗端出来下酒熟食,拿了几个酒杯,说道:“少爷,这路上颠簸,先不要斟酒,轮到谁输了,咱们再斟酒马上喝。好不好?”
杨秋池点点头,赞道:“还是小丫头聪明!就这么办吧。”
月婵取出一套专门温酒用地八角形青花陶瓷套壶和套杯,壶身纹饰秀丽雅致,精美古朴。打开铜炉的盖子,在套壶里面装满水,然后将温酒器放在火炉里,再把铜炉的盖子盖上。
杨秋池好奇地问:“月婵,你在干什么呢?”
“温酒啊。”月婵说。
温酒杨秋池是知道地,三国关羽不就是温酒斩华雄吗。这寒冬腊月的,喝点温酒,很是舒服,情不自禁开口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宋芸儿很夸张地将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好酸啊,牙都要掉了!”
月婵赞道:“少爷做地诗真好,要不,你们就吟诗作赋,吟不出来就罚酒,好不好?”
宋芸儿对杨秋池笑道:“哥,你这小丫头鬼机灵,处处帮着你,听你吟了这么好的一首诗,便提议吟诗作赋,明明知道我们三个都是女流之辈,除了《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女诫》之外,哪里会什么诗词歌赋嘛。”
月婵脸一红,偷偷看了看杨秋池。
宋芸儿接着说道:“小丫头,你以为你们少爷真能赋诗?他刚才吟的那首诗是唐代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月婵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杨秋池刚才看见自己温酒,才赋诗一首呢,原来是抄袭别人的。被宋芸儿一番抢白,脸更红了。
杨秋池笑道:“好了,芸儿,你还说你不会吟诗,你不会的话怎么知道这首诗的?”心里却想,如果真要吟诗作赋,自己懂个屁,打油诗恐怕都做不出来。
白素梅仿佛已经看穿了杨秋池的心思,笑道:“我们的确不会吟诗作赋,杨公子高中举人,这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那是信手拈来,就别为难我们了。”
宋芸儿当然知道杨秋池四书五经其实不怎么样,他这举人这县官多半也是花钱买来的,她什么都佩服杨秋池,唯独这读书做学问半点都不佩服。而宋芸儿自己自幼读过不少诗书,要论背诵别人的诗词,并不怵他。
正好杨秋池主动提出行酒令,这个好玩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便说道:“划拳不行,这行酒令文雅,比较合适,这样吧,咱们行个联诗酒令,一个人起头背一句诗词,后面的人背的诗词中,必须有前一个人背的诗词的最后一个字,依次往下接龙,十声之内,接不出的罚酒,怎么样?”
“好啊!”杨秋池笑道,吟诗作赋不行,这背古诗倒还可以,大不了多喝几杯酒就是了,反正自己正想喝酒呢。
宋芸儿问白夫人:“伯母,您看我的提议好不好?”
白夫人娘家也是官宦之家,自幼也读过不少诗书,单单是背古诗她倒也不怕,这个难度小一点,正好热闹,便点头赞同。
白素梅见娘都答应了,自己当然不好拒绝,便也点了点头。
宋芸儿又道:“光罚酒还不行,咱们还得加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