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业元年的最后一天早朝,过了今天,朝庭就要开始一段长长的假日,直到正月十五后才重新上朝,除了皇帝主动招见,大臣们都可以不用每天早起前来上朝。
“诸位爱卿免礼。”
“谢皇上!”百官起身后,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一阵佩器交响的声音后,朝堂上寂静下来。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一名内侍的声音尖厉响起。
百官的脸上都带着喜气,一幅轻松之色,左右相看,却是无人说话。
这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又恰逢大胜突厥人,虽然放假了,过年时皇宫肯定会有不少庆祝活动,一些重臣往往需要作陪,他们还是难得有多少时间与家人团聚在一起,因此所有的政事在昨天就已处理完毕,今天过来,只是作为一个形式,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巴不得早点结束早朝回家,趁着还没过年之极多点时间和家人团聚。
杨勇等了半响,见无人出来,正要让内待就此宣布退朝时,一名官员从中站了出来:“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杨勇定眼一看,见是宗正寺卿薛道衡,心中纳闷不已,不知在这个时刻薛道衡会有何话可说,还是点了点头:“准奏。”
薛道衡才名,官声都非常显箸,杨勇虽然将他从刑部尚书上拿了下来,却没有将他贬摘。而是调任宗正寺卿,宗正寺卿是宗正寺最高长官,论品级与刑部尚书相当,只是宗政寺在大隋三省六部十一寺中,算是权力最小的一个部门。平时只负责皇族宗谱等事务,整个编置加上吏员仅有九人,这一调任,谁都知道薛道衡不为新皇所喜。
“禀皇上。先皇骤然离逝,臣等悲痛欲绝,幸皇上天资聪慧,仁政爱民。虽有突厥,高句丽北犯,亦被我大隋忠勇将士击退,如今天下已定,百官臣民归心,眼下新年将近,京城百姓纷纷回家团聚,先皇所留子嗣中。秦王已逝,蜀王,汉王远在外地,唯有晋王留在京城,皇上何不将晋王放归,许其自由,则不但晋王可以一家团聚,皇上亦可与之兄弟相聚,如此,先皇在九泉之下亦可欣慰含笑。林雷”
此话一出。大殿上静无声息,晋王从软禁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为他求情,没想到这个薛道衡从刑部尚书上退下来,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些平时与薛道衡交好之人纷纷为他担心起来。偷偷向皇帝脸上看去。
出突百官意料的是,皇上脸上神色如常。好象并没有如何震怒,只是皱了一下眉,平淡的道:“薛爱卿,晋王所犯国法不容,朕念其兄弟之情,只将其软禁,一日三餐不缺,衣食无忧,已是法外容情,朕如何能一误再误,退下去吧。”
众人都为薛道衡松了一口气,盼着薛道衡能就此打消提议,只是薛道衡却明显辜负了大家地期盼,反而扑通了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法理不外乎人情,先皇只有五名子嗣,全是一母所生,古来皇室何尝有过此景,如今晋王虽然犯错,皇上念在其同袍兄弟的份上,若能对晋王网开一面,天下臣民必定会咬口称赞皇上对兄弟的仁爱之情,以致仿效,家和万事兴,若天下百姓皆能家和,何愁我大隋不富强兴盛。”
“够了,你是说若朕不赦免晋王,天下百姓就都会对朕有怨言是不是?”杨勇重重的一掌拍在龙椅上,顿时整个朝堂为之一惊。
对于杨广之事,杨勇自然早有考量,虽然杨勇对历史并不精通,可是杨勇至少知道,汉人眼下无论是科技,武力都全面领先于世界之时,若不趁此机会扩张,为后世打下一个丰厚的遗产更待何时。
眼下虽然不怕杨广会再翻起什么风浪,只是放任杨广出去却绝不可能,杨勇可不想让自己地精力花在内耗上,白白错过时机,无论是为自己作想,还是为杨广着想,自己都不能让杨广脱离掌控,过上十年八年,将杨广的性子磨去后,在中原之外为杨广找一个封地倒有是有可能,如此不但于自己名声无损,对杨广也算最好的结局。
只是薛道衡书呆子的脾气发作,却不在乎皇帝是否发怒,他这个宗正卿反正做得没有意思,脖子一梗道:“回皇上,臣并无此意,只是先皇厉行节约之时,每日所食不过一肉食,以至天下仿效,我大隋能有今日之盛,皆赖先皇以身作则之功,如今皇上若能为天下百姓作出表率,教华百姓之功自然如水到渠成。”
百官听得暗暗咋舌,这个薛道衡还真敢说,事实上也是如此,薛道衡诗才虽然好,对于如何与人相处做得极为欠缺,历史上杨广登基后,薛道衡从地方回到京师。当时杨广本打算对薛道衡委以秘书监显职,但薛道衡不识时务,写了一篇《高祖文皇帝颂》奏上。
杨广当是正是雄心勃勃,想做出一番超越父亲地大业,薛道衡的奏章无异给杨广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杨广看了后极为恼怒,对苏威说:“道衡至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
《鱼藻》是《诗经》中的一篇,据《诗序》言明,此诗通过歌颂周武王而讥刺周幽王。从此薛道衡为自己埋下杀身之祸,秘书郎之职也不翼而飞。
杨广曾言:“他人以为朕是承接先帝而得帝位,其实论文才,帝位也该属朕。”偏偏薛道衡在诗词方面远胜杨广,而且毫不掩饰,每次杨广召聚群臣吟诗作对,都以薛道衡诗词胜出,对皇帝毫不相让,最终大业三年薛道衡就被杨广下令斩首,据说薛道衡被斩之后,杨广尤自恨恨的道:“看你还能再作出空梁落燕泥否!”
只是此时杨广争位失败,却只有一个薛道衡为了他向皇帝苦苦求情,真不知道若薛道衡知道自己本来应该死在杨广手下时,还会不会这么甘冒奇险为杨广求情?
杨勇面沉如水,虽然登基不过四月,杨勇已习惯于官员对自己地旨意言听计从,薛道衡如此不知进退,让杨勇着实起了几分恼怒,好在杨勇毕竟有后世的记忆,若非必要,并不会随便杀人,冷冷的扫了百官一眼,问道:“你们呢,也如此认为么?”
“皇上,薛道衡胡言乱语,狂勃异常,只是片面之词,国法无情,晋王若是还有良知,当对皇上感恩才是。”苏威首先站了出来顿首道,与薛道衡书呆子的脾气不同,百官无人为晋王求情,并不一定都是害怕君威莫测,而是许多人也认为晋王只是被软禁是最好的结局,帝位之争从来就没有亲情,若是赦免杨广,倒会有许多大臣拼命反对。
“皇上,臣亦认为薛道衡胡言乱语,晋王之事,皇上处置甚宜。”
“皇上,臣参薛道衡与晋王同党。”
“皇上,臣亦赞薛道衡与晋王同党。”表态,多是攻击薛道衡之言,没有一人和薛道衡站在一起。
杨勇的脸色稍为和缓,指着薛道衡问道:“薛道衡,你可知罪?”
“臣知罪。”面对百夫所指,纵使薛道衡脾气再执扭,也不免脸色苍白。若是真被皇帝认为是与晋王同党,下场如何,那夜的血腥已经证明。
“即如此,薛道衡由宗正寺卿降为宗正寺主薄,罚俸三月,晋王之事已有定论,谁也不许以此再生事端,否则从重处罚。”
从一个正卿降到主薄,连降三级都不止,以后薛道衡连早朝的资格都没有了,杨勇真怕这个书呆子再弄出事来,素性来了对薛道衡来了一个眼不见不净。
“臣谢皇上。”薛道衡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退回朝臣中,脸上却没有多少悔意,显然无论是宗正寺卿还是宗正寺主薄地位置,他都没有在意。
“众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一连问了数遍,众臣都毫无反应,内侍尖厉的声音重新响起:“退朝!”
“恭送皇上。”
随着皇帝下殿,转入后方,数百朝官也鱼贯而出,今天的早朝虽然让薛道衡搅了一下,但除了薛道衡,所有人都没有受罚,也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大家都急于往家中赶去,唯有薛道衡的背影显得一股秋瑟萧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