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放了?”徐德言一阵失神。
张二牛以为徐德言怀疑自己,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恩公请看,隋军还给每人发了一份文告。”
徐德言将那份文告展开一看,上面正是隋帝杨坚的伐陈诏书,上面列举了陈叔宝即位来的种种荒唐事迹,诏书对陈叔宝评价为自古昏乱,无或能比,最后让所有陈军将士放下兵器回家,静待隋军到来,创一个安居乐业的盛世。
“自古昏乱,无或能比,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徐德言默默的念着伐陈诏书上的语句,心中苦笑,虽然有点夸大,但基本也符合陈叔宝登基以来的事实,徐德言直看得脸上发烧。
幸好此时乐昌公主已带着仆人进厅,摆上了一桌酒菜才摆脱了徐德言的尴尬。
“二牛兄弟,来,坐上来一起吃点酒菜。”
“公主,折杀小人了,小人如何敢和公主,驸马一起同桌。”见乐昌公主称呼自己兄弟,还要三人一起吃席。张二牛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乐昌公主脸现苦笑:“什么公主不公主,眼看这个朝庭就要亡了,以后我们夫妻的地位恐怕不如二牛兄弟,二牛兄弟在这个时候还能来看望我们夫妻,足见二牛兄弟是个知恩之人,我看你们两人不如直接结拜成兄弟好了。”
“对,二牛兄弟,你也不用恩公。恩公地叫了。当初把你救下来的是姓萧那两位小兄弟。你现在能来,就把我们当成你哥嫂看待好了。”徐德言也随着妻子含笑道。
“这……这好吗?”张二牛有点发懵了。
“有什么好不好,二牛兄弟,你说说,这大陈还有救吗?”
张二牛摇了摇头:“不瞒恩公说,小人进城后本想找家小店吃过饭再来恩公府上,只是找遍了全城却不见饭馆开门。一打听才知道所有的厨师去参加厨艺大赛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更别说路上尽看到隋军还没有过来,许多地方守将先已溜了,恩公,你说说看,这样的大陈还有救么?”
“你看,又恩公恩公的叫了。既然如此。哪你不怕什么?”
“是,大哥大嫂,既然你们看得起我二牛。那二牛就高盼了。”
乐昌公主亲自给两人斟上酒,笑盈盈的道:“这才对吗,二牛兄弟,一起干了这一杯,你们两人就是兄弟了。”
张二牛举起了杯子,道:“大哥,大嫂,那我就干了。”说完一饮而尽。
徐德言也连忙举起杯子,将杯中的酒喝干,叫道:“好,痛快。”
两人这下结成兄弟,张二牛也放下许多拘束,酒过三巡后告诉徐德言,他被隋军放了后,本来是想直接回家,只是想到徐德言身为驸马,肯定还在城中,隋军虽然看上去军纪比较好,但是城破后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张二牛心想这份恩情不能不报,于是进城,想趁着城还未破时接徐德言两人出城,到时一起住到乡下。
张二牛动情的道:“大哥,大嫂,乡下虽然不如这里舒服,不过,只要你们到了乡下,凡是有我张二牛一口吃地,绝不会亏了你们,如果大隋当真统一,不用再打仗,不是我张二牛吹牛,张家地数十亩地再多几人也可以养活。”
乐昌公主和徐德言面面相觑,他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没想到张二牛竟然会为了这一点恩情就想供养他们终老。
回到乡下,山光水色,再也不管京城中那些乱七八糟地事,徐德言倒是有一点心动,不由向妻子看去,见乐昌公主目光中一片悲伤,徐德言顿时想起,自己妻子是大陈公主,这江山毕竟是陈家的天下,如今皇帝还在城中,妻子又怎会先行逃走。
何况江山一旦倾覆,身为大陈公主的妻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张二牛一片好心,说不定会给他惹下杀身之祸。
“二牛兄弟,先不说我们夫妻能否出城……”
“可以的,大哥,大嫂放心,隋军并不限制人员出城,否则我也进不来。”
徐德言摇了摇头,象张二牛这样的普通人隋军当然不会限制出城,只是他们夫妻太过扎眼,隋军又怎会不怀疑,白白放他们走:“二牛兄弟你听我说,我们不会提前出城,若是大陈真要灭亡,我们也要等到大陈灭亡的那一天。”
张二牛急得跌足,气呼呼的猛灌了一杯酒:“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地,我告诉你们,刀剑无眼,真要等到隋军进城,万一他们杀红了眼,可不会因为你们是驸马,公主就放过你们。”
“我们知道。”
“知道那不快走,莫非你们如此娇气,舍不得驸马府中的富贵?”
“命都没了,要富贵又有何用。”徐德言摇头,脸上一片诚恳之色:“二牛兄弟,我们虽然不走,不过,大哥还是要你帮一个忙,这个忙可能会有危险,不知你肯不肯?”
“说吧,什么事?”见二人就是不肯跟他走,张二牛心中未免有气,语气变得重起来。
徐德言也不在意,看了妻子一眼,见乐昌公主含笑点头,显然也是猜到了自己要说的话,向张二牛一拜,道:“二牛兄弟,我们夫妻虽然不能出城。不过,还是要拜托你带一个人出去。”
“谁?只要大哥吩咐,二牛一定做到。”见徐德言给自己鞠躬,张二牛的不快顿时不翼而飞。
“就是乐宜,乐宜不比我们,她年龄还小,实在不应该留在
个险地。”
“乐宜小公主?好,大哥。大嫂放心。到了乡下。我一定把乐宜当成亲妹子看待。”张二牛几乎要拍着胸膛保证,他养伤时见过乐宜公主几面,对这个长得瓷娃娃一样美丽地女孩,张二牛自然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
谈妥此事,徐德言仿佛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与张二牛重新喝起酒来,席间张二牛再三向徐德言相劝。想让他夫妻两人改变主意,徐德言只是摇头。
夜色降临,整个驸马府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唯有驸马和公主的房间还依然***通明,张二牛早已被下人安排到客房中休息了,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却相对难眠。
“驸马,你毕竟不是皇家中人,如果没有我的拖累。你未必会有隋军注意。不如明日你和小妹一起……”
乐昌公主还没有说完,徐德言已截住了乐昌公主的话语:“公主,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又如何会留你一人在城中?”
知道丈夫地心意,乐昌公主心中既甜密,又悲哀,怔了半响才从床边拿起一面铜镜道:“如果乱军入城,谁知会发生何事,驸马,你要答应我,若是我被隋军掠去,你不可以有寻死之念,这面铜镜是我幼时所用,你好好带在身边,如果老天不开眼,当真使我们夫妻分开,你看到这面铜镜就当成看到了妾身。”
徐德言接过这面铜镜,胸中如翻江倒海,这面铜镜只要双掌就能覆盖,驸马府中比它更大更好地铜镜多的是,妻子却经常喜欢用这面小镜,原来是从小使用之故。
他在铜镜上抚摸半响,突然将铜镜搁在地上,用脚狠狠踩去,只听“啪”的一声,铜镜从中间分为两半,徐德言将铜镜捡起,擦拭干净后将半面铜镜交到乐昌公主手上:“两半铜镜,我与公主各藏一半,日后若是分开,无论寻到天涯海角,我定要让两面铜镜团圆,天下女子,徐德言非执破镜者不见!”
乐昌公主含泪将半面破镜紧贴着自己地胸口,顿时痴了,当初多少男子向皇帝求亲,其中大部分都是朝中重臣之子,自己独相中了一身布衣地徐德言,固然是爱慕他地文才,也是希望也找到一个真正能心疼自己的如意郎君,如今患难见真情,自己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入夜后,建康城异常安静,唯有北风咝咝在响,只是这风中,似乎还夹杂着皇宫中阵阵婉转悦耳的丝竹声,伴随着宫女甜甜的歌唱:“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第二天天刚亮,乐昌公主就把乐宜接到自己的府上,将乐宜公主打扮了一下,使之不会太过扎眼,又遣了一个心腹丫头随同,马上催促着张二牛带乐宜公主出城。
乐宜公主听到要去乡下,却是大为不乐,她在听到张二牛来到驸马府后,误以为化名为萧靖,萧咢的李靖,韩世咢两人也回来,才兴冲冲赶过来,哪知道却要跟一个憨头憨脑地张二牛到乡下去,还要认张二牛做大哥,乐宜公主哪会愿意。
不过,在乐昌公主苦劝之下,乐宜还是点头答应,委屈的跟着张二牛出城。
北城外,两军交战仍在进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人死去,经过半个多月的作战,陈军已经伤亡过半,之所以现在还能支持下去,是因为鲁广达,樊毅等将领都身先士卒,带着亲兵一次次冲到前线将隋军击退,危急时,连任忠,萧摩坷两人也亲自上阵。
天色又一次昏暗下来,战场上的喊杀声慢慢变小,隋军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陈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庆幸着自己又过了一天。
隋军的尸体都已经带走了,阵地前留下地都是陈军自己地尸体,战场上到处是断腿残肢,前线的陈军懒洋洋的看着这些尸体,谁也不想动,反正现在是冬天,留着就留着吧,说不定明天还能阻挡一下隋军地进攻。
萧摩诃站在白土岗小小的山坡上,目无表情的望着退下去的隋军,目光重新转向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嘴角微微**:大丈夫马革裹尸,或许明天他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一名侍卫来到萧摩诃身边,轻声禀报道:“大都督,府上来人了,说要见你。”
府中这时派人找自己何事?萧摩诃不由疑惑:“传,让他上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被带了上来,萧摩诃一见此人,心中顿觉不妙,沉声问道:“小亮,怎么是你,你不在城中保护夫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萧摩诃生性风流,拥有众多妻妾,为了不让妾氏给自己带绿帽子,他对自己宠爱的妾氏都会特意安排两名心腹进行保护,其实也是一种监视,小亮这名少年正是萧摩诃安排在第七房小妾小蝶身旁的一人,而小蝶正是萧摩诃目前最宠爱的一名妾氏。
小亮期期哎哎起来:“夫人,夫人……”
“快说,夫人怎么啦?”
“夫人被请去皇宫,连续十余天都没有回家。”小亮终于道了出来。
“啊”萧摩诃大叫起来:“气死老夫也。”
对于女人,萧摩诃并不会看得太重,有时候他甚至会随手将自己的小妾送人,只是那是在自己乐意的情况下,若是不乐意,就是皇帝动了也不行,否则就是男子的耻辱,他刚才还在想着或许明天就会马革裹尸,现在却恨不得马上返回城中,把小蝶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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