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见苏灵鸢捧着的茶盏内只剩下半盏茶,这才开口道:“你从小就知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目标很是明确,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绝不回头,我一直以为你这样的性子才担得起护国公府的嫡女,如今细细想来,是爷爷错了。”
“爷爷。”苏灵鸢突然不想听老国公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有些事她心知肚明。
“鸢丫头,爷爷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同意你远走江湖拜师学艺。”老国公定定的看着苏灵鸢,眼神中充满了悔意,“明明是个小丫头,从小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怎么就担起了护国公府的重任呢。”
老国公知晓苏灵鸢要为她父母讨回公道,他不拦着,因为他拦不住,可小丫头将护国公府的重担挑在肩上,他就说不出的心疼,说到底,是他这个做爷爷的无能罢了。
苏灵鸢声音微埂,红着眼眶道:“爷爷,都是灵鸢自愿的。”
老国公张张嘴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又将话给咽了回去,只道了句,“算了,以后别苦着自己。”
苏灵鸢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的性子,老国公知晓自己劝不了她也管不住她,索性不说了,任由苏灵鸢去吧。
“爷爷,有些事不是灵鸢不告诉你,左相一事……”苏灵鸢还未说完,老国公叹了口气出声打断她,“鸢丫头,你知晓左相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的党羽有多少吗?连右相那老狐狸想要铲除左相都得掂量掂量,你冒冒然就将他关进了大牢。”
“爷爷知晓你本事大,不怕他的党羽报复,可这件事是本事大就能解决的吗?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搭进去了,一个左相值得你如此冒险啊。”老国公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将苏灵鸢痛骂了一顿。左相设计将他儿子儿媳妇害死,害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气吗?他之所以忍这么多年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可苏灵鸢突然将左相送进了大牢,他怕左相的党羽报复,苏灵鸢也出事了,当年的丧子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做这件事时,苏灵鸢就知道苏老国公会骂她,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这会儿被骂,苏灵鸢吸吸鼻子,装作抽泣模样,“爷爷,没有万分准备灵鸢是不会动手的,再说了,任由左相逍遥这么多年,我看着不爽。”说着说着苏灵鸢就一副悲愤模样很是理直气壮,原本装的小白莲早就不知被她抛弃到哪里去了。
苏老国公气的牙疼,“你看着不爽就动手,下次见着谁不顺眼,你是不是要灭他全家啊。”他错了,他不该说苏灵鸢让他很放心,估计是苏灵鸢前段时间失忆后很是乖觉给他的错觉,这明明就是一个随性的主,任性妄为。
苏灵鸢不服气,“我看着沈敛不顺眼,我也没灭他全家啊,顶多就是去他家踩踩点。”那时候年少,她刚知道真相,再加上学会了武功,就想报仇,趁着黑夜,她就去了沈敛府上踩点,本想一把火烧了沈敛的将军府,可踩点踩了几个晚上后,她发现沈敛的小儿子着实可爱,就不忍心了,后来想想还是光明正大的交由朝廷处置吧,她也不想滥杀无辜,于是苏灵鸢就放弃了火烧将军府的想法。
“你还去将军府踩过点儿?”苏老国公气的胡子都要歪了,他要与苏灵鸢谈话,苏德早就将人清干净了,是以苏老国公也不顾及什么,扯着嗓子吆喝苏灵鸢,“老实交代吧,你还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趁着我如今的心脏还受得住,今儿个一件件一桩桩给我交代清楚了。”
苏灵鸢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道她干了什么她爷爷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又怎会老老实实的交代,“就这一件,别的没了,爱信不信。”她可不会告诉她爷爷,小时候老国公逼着她品茶,她将老国公的茶叶偷了个干净,送给厨房的福婶给她煮茶叶蛋了。
德伯站在门口老远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他就知道,这祖孙俩人在一起谈话怎么可能是一副温馨画面,刚刚小姐进门后两人的谈话都是骗人的,说好的感人画面呢。
苏老国公怎么可能信苏灵鸢的话,可他也知道要从苏灵鸢嘴里问出话是不可能的,是以除了瞪苏灵鸢几眼,说她不尊老,别的也没了。
“哼!别以为你小时候不想品茶偷我茶叶我不知道。”苏老国公此刻无比怀念前一段时间给他绣手帕的苏灵鸢,当时他就怎么不知道珍惜呢,还是失忆的苏灵鸢好啊,温婉可人,简直跟他想象中的孙女一模一样。
“茶叶煮成的茶叶蛋您老人家不也吃了吗?您还夸好吃来着。”
苏老国公哼哼,不想搭理苏灵鸢,他好几斤的茶叶啊,就那么没了,害他好长时间都没喝到君山银针,只能等来年的新茶。
“爷爷,说好的感人画风呢,进门后您对我说的那番话感动的我都快哭了,如今又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到底是为哪番啊。”苏灵鸢郁闷极了,就不能愉快的谈心吗?
“怨我这个老人家吗?还不是你自己办的好事。”苏老国公捋捋有些飘的胡须,对苏灵鸢很是不满,“既然回了帝都,你就不能好好待在闺阁里绣绣花,看看书,喝喝茶吗,非得出去惹是非。”
“我这双手可金贵着呢,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全靠它,您竟然让它去绣花。”简直是暴殄天物,苏灵鸢如此想着。
苏老国公实在拿她没办法,得了,他也管不住苏灵鸢,如今看见她就来气,苏老国公摆摆手让她回去,临了还嘱咐她,让她这几日避避风头,好好待在灵鸢阁,不要往外跑。
苏灵鸢嘴上应承了苏老国公,心里想着她爷爷还不知晓她去见了左相呢,不然指不定怎么唠叨她呢。
从听雨轩出来,苏灵鸢非常听话的回了灵鸢阁,昨晚忙了一夜,今儿一大早又被她爷爷叫到前院,如今她正困着呢,且回灵鸢阁偷闲去。
左相李延的案子被大理寺接手,大理寺卿唯恐夜长梦多,又怕转移犯人出差错,预备明日就地在刑部开审。
李延的人绝对想不到证人被苏灵鸢安排在护国公府,是以苏灵鸢打算明日一早开审时带着证人过去,她可不想被人暗杀。
因着楚暝放出话来说要证人就去亲王府,自他回府后,一拨人接着一拨人进亲王府摸索,楚暝皆放任不管,反正人又不在他府上。
他是不管,可累坏了离若跟离殇,离若从不质疑楚暝的命令,离殇就忍不住了,颠颠的跑去找他诉苦。
“公子啊,您何苦呢,您这么一说,那些人偷偷进府不敢搜您的院子,可我得睡觉啊。”全府也就楚暝住的院子清静点,无论离殇去哪都能察觉出附近有人,就连他去上个茅房都能感觉到有人经过,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楚暝翻阅着手上的公文,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我没拦着你。”
离殇顿时怒了,可又不敢朝楚暝发火,只能委屈的诉苦,“公子啊,您能体会到你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有人在外头走来走去的感觉吗?”
“我没有不让你动手。”楚暝给他了答案。
离殇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立刻往外跑,他忍那群人很久了,既然公子发话了,那他就不客气了,敢在他的地盘撒野,让他们见识见识他殇大爷的厉害。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苏灵鸢在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用完早饭后,她给那名证人简单的易了容,带着她去了刑部。
苏灵鸢到的时候快要开审了,刑部外头人满为患,想要挤到前头基本是不可能的,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带着证人藏在人群中。
苏灵鸢来的时候郑连笙就注意到她了,见苏灵鸢身后随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婆子,郑连笙颇为意外,从人群中悄悄挤到苏灵鸢身边,郑连笙打趣道:“苏灵鸢,今日怎么不带你那四位貌美如花的婢女了呢?”
“就是怕被你这种登徒子惦记,本姑娘才不带的。”多日不见,苏灵鸢发现郑连笙一如从前,自来熟的很。
郑连笙低头瞅瞅自己,一身天青锦袍,腰间只有一玉坠装饰,手持折扇,明明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怎么就是登徒子了,莫非是他今日这身打扮太低调了,衬不出他伟岸的英姿?郑连笙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他就不该太低调,所以大方的不跟苏灵鸢计较了。
“你也对左相的案子感兴趣?”郑连笙悄悄问苏灵鸢。
苏灵鸢摇摇头,“不感兴趣。”若不是要保护证人,她才懒得走这一趟。
听到苏灵鸢否认,郑连笙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瞬间笑逐颜开,“我也不感兴趣,就是想来凑热闹,你也是这样?”郑连笙对左相偷换皇子一案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就是想来看看堂堂左相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说白了,他就想看左相倒霉。
“切,本姑娘对凑热闹也不感兴趣,就是纯属对堂堂左相大人最终落得什么下场好奇而已。”其实她也不好奇,只不过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已。
郑连笙慌忙四顾左右,见没有人盯着他们,才悄声道:“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吧,这种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如今五皇子可不在帝都,出了事没人保得了你。”他来也是这个目的,只不过他是憋在心里,哪像苏灵鸢一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见郑连笙是真担心自己,苏灵鸢笑笑,豪迈的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自己保得了自己。”
郑连笙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就苏灵鸢的小身板儿,没有武功又弱不禁风,他实在没看出来苏灵鸢哪里能保护自己,“你可省省吧。”郑连笙实力吐槽她。
“是你眼神不好。”苏灵鸢不想打击他,是以未说自己会武功,反正依郑连笙的身手想要看出她会武功,不是她打击郑连笙,回家再练个十年吧。
苏灵鸢一边与郑连笙闲话一边环顾四周,将周围可疑人物的方位一一记下来。
两人说话的空隙,却是开堂了,周围的说话声渐渐消失,两人聪明的闭了嘴。
苏灵鸢听着开堂一惯喊的‘威武’两个字耳朵疼,索性暂时封闭听觉,不去听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开堂语了,她想一定是她前世古代电视剧看多了,这才落下了后遗症。
等到传证人时,苏灵鸢悄悄比了个手势,她的人开始行动,她才放心的让证人上堂。
一旁的郑连笙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看着她,简直不可思议,等众人将视线移回堂上后,郑连笙激动的悄声问她,“你怎么跟证人在一起?”他就说苏灵鸢一妙龄少女出门怎么可能带着五十多岁的老妈子,原来是证人,可证人不是在亲王府吗,难道苏灵鸢跟小皇叔很熟?不然怎么解释,郑连笙发现自己突然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
苏灵鸢斜睨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兴奋,忍不住打击他,“收起你那些不靠谱的想法,证人从一开始就在我这里。”
郑连笙一听又忍不住想难道左相一案是苏灵鸢跟小皇叔联手揭发的?苏灵鸢一定是为了五皇子才这么做的,想想看,左相偷换皇子一事是真实的话,三皇子就是左相的儿子,他自然就失去了竞争皇位的机会,那么五皇子争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就剩下出身低微不受宠的二皇子了,五皇子还是正宫嫡出,这件事发展到最后受益者就是五皇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