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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大街口警戒线一侧,近百双眼睛紧紧盯着最前方那三辆土黄色涂装的坦克。
这个街口算不上喧闹,空气里充斥着不安的味道。
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来自于南面,稀疏而杂乱的脚步声来自于北面。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着,对于数量、气势以及心理都处于劣势的禁卫军士兵来说,时间显得如此漫长。他们不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然而忐忑的猜测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用处。
从高处看来,三十余辆坦克每三辆为一排整齐的停在威廉大街的街口,后面则是数量更多的装甲车和步兵。
越过这个街口,他们就将正式进入柏林市区。
吱啊……
当中间那辆坦克炮塔上的舱盖毫无征兆的突然打开时,人们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钻出坦克炮塔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坦克兵军服的军官,在这种光线下,禁卫军士兵们没办法看清这个人的面孔和军衔,但这边所有的枪口几乎在同一时间对准了他。
“镇定!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之前那位骑兵少尉谨慎的叮嘱自己的部下,他的声音不大,不过足以确保在场每一个禁卫军士兵能够听到。
坦克上那名军官并没有完全爬出坦克,而是采取坦克正常行进时的车长姿势将小半个身体露在炮塔外面。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部队。
最终,所有的坦克和装甲车都停下来,这边的道路被塞得满满当当。相对而言,守卫街口的禁卫军部队此时仍只有非常可怜的百来号人。
人们耳边尽是坦克装甲车的发动机声,然而这里却让人感觉安静得可怕。
这个街口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进攻方占据巨大的优势却迟迟不再前进一步,防守方的兵力正在不断增加,然而仍旧显得势孤力单。
当一阵微微的嗡嗡声从天空传来的时候,坦克上那位军官忽然发话了:
“禁卫军的官兵们!”
这个声音并不悦耳,但音量足以传出一个街区。
“我们无意与你们为敌,但是我们今天必须通过这里,我们要去惩治那些阴谋夺取皇位的人,吉安鲁吉.威廉殿下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包括那位少尉在内的禁卫军官兵们面面相觑,有关皇位继承者的内情他们这些小兵自然不会知晓。
“如果你们打算与正义为敌,那么就向我们开枪吧!但是,如果你们还算是帝国的军人,还算是一个德国人,就给我们让开道路!”
坦克上军官的话并不是那么大义凛然或者摄人心魄,但明确的给了对方两个选择:要么让路,要么战斗!
对面的骑兵少尉策马往前走了几步,“抱歉,我们的职责是守住这个街口,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们不能放你们通过!”
昏暗的光线下,没人看到坦克上那位军官有什么样的表情变化,他随即钻回到坦克炮塔里,舱盖吭然关闭的声音宣告了先礼后兵中“礼”的结束。
在位于柏林西区的海军部主办公楼里,辰天和提尔皮兹默默立于窗前。
市区的对空探照灯忽然大亮,凄厉的防空警报顿时响起。
这时战争爆发以来,柏林市区第一次在非演习情况下响起防空警报。尽管并未经历过真正的空袭,严谨的德国人还是在他们的首都部署了上百盏大功率的对空探照灯、数百门防空炮和两个战斗机中队。
在根根探照灯的光柱下,天空中那一个个身躯庞大的家伙若隐若现。它们的肚皮下面无一例外的涂着巨大的铁十字,几乎每个柏林人都在阅兵式上见过它们,它们也是帝国最值得骄傲的武器之一。
这些从东北方飞来的齐柏林飞艇毫不在意地面的探照灯,它们径直飞向市区中央的亚历山大广场和勃兰登堡门,那里的灯光是最好的引航灯。
柏林忽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时钟敲响5下的时候,远处的枪声响了。
历史还是选择了流血的争斗,和平解决始终只是美好的愿望。在辰天看来,如果说今天晚上会有无数人死去的话,那也只能责怪威廉二世的多疑让禁卫军在这个时候无法选择避让。
从这个窗口并不能直接看到威廉大街,但是从枪声的密集程度来看,那绝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皇帝的禁卫军从未参加过任何一场战役,但没有人可以就此小觑他们的战斗力,荣誉和传统使得他们绝不轻言放弃,更不会缴械投降。
从斯德丁海军基地起飞的12艘海军齐柏林飞艇撒下了数以万计的纸片,这些临时赶制的纸片上写着与之前鲁普雷西特向士兵们训话时相似的语言,它们将告诉禁卫军官兵和柏林市民有关皇位继承权的真相。
辰天和提尔皮兹并不期望这些纸片能够让禁卫军放弃抵抗,但它们完全可以让民众倒向自己一方,这也是首相和内阁最惧怕的事情。
随着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响起,柏林不再平静,然而硝烟和战火并非来自于战争。
进攻的号角吹响之后,威廉大街的街口封锁线几乎在一瞬间崩溃,机枪、步枪和骑士如何能与坦克的钢铁之躯相抗衡。不要说模样难看的反坦克步枪,皇帝的禁卫军就连手榴弹也很少装备,华丽的戎装在战场上往往是最大的累赘。
奥利指挥的士兵们匆匆经过那个街口涌入市区,人们甚至没有功夫看一眼地上的鲜血和尸体,那两辆属于禁卫军的装甲车此时已经扭曲成为两堆废铁,它们在道路两旁无助的燃烧着。
在火光的照耀下,无数表情坚毅的士兵正在前进。
在威廉大街两侧的楼房里基本上住着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无一不是惊恐万分的躲在窗帘后面看着街上的混乱景象:纸片不断从天上飘落,禁卫军步兵或蹲或趴着不断开火,一队队骑兵与一串串子弹相向而行,不断有人中弹坠落马下,机枪声充斥着整条街道,炮弹发射和爆炸的声音也在不时响起。
“上帝啊!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看着前方那些蝗虫般的坦克,一名倚在街角的禁卫军步兵绝望的端着步枪,即便是耗尽身上所有的弹药,他也不能伤到那辆坦克的皮毛。
伟大的禁卫军原本就不是用来对付坦克和装甲车的。
街道上的残雪迅速融化着,一张张白色的纸片静静的躺在小水坑里,任由皮靴、马蹄或是履带碾过,沾上泥污、血污。
南区禁卫军源源不断汇集到威廉大街上,然而这些英勇的士兵即便是用自己的躯体也抵挡不住对方装甲部队的突进,奥利兵团精锐装甲团的坦克手们身经百战,他们懂得如何将坦克对步兵的威慑力和杀伤力发挥到最大,而奥利兵团和其他部队的步兵们则紧紧跟随在坦克后面,进攻部队迅速沿着威廉大街推进,并顺势控制了周边的一些街区。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准备充分者与临时应战者的区别,显得太过分散的禁卫军部队渐渐的只能一边抵抗一边后退,地上躺倒的也大都是禁卫军士兵的尸体。
帝国国会议员、教育部官员哈里.海博就住在布里茨街与威廉大街相交处旁边的一栋房子里,这个夜晚对于老海博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他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然而看到的仍是两支德国军队之间在无情厮杀着。
“噢,那是皇家骑兵部队!”
老海博的眼神还不至于太差,他看到的确实是一队高贵而勇敢的骑兵,骑兵们前进的时候马蹄在大街的石板上踏出清脆悦耳的啼嗒声,骑士们头顶的白色羽毛随着战马的奔腾而上下抖动着。在他看来,禁卫军一定不是坏人,可是刹那间,子弹穿透了骑士们的躯体,年轻的生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的时候,这个时候老海博只能痛苦的捂住眼睛。
看着禁卫军士兵们一个个倒下时,他不禁感到深深的沮丧和心酸。
骑士和战马的鲜血在地面上流淌着,很快便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冷变黑直至凝结。那些战马还未停止抽出,一辆辆黄色的坦克隆隆的从它们旁边驶过。
忽然间,从东侧的布里茨街上拐出来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尽管大街两旁仍有不少路灯,但它们的轮廓还是模糊不清的,直到其中一辆停在一盏路灯旁边,老海博才辨认出那也是一辆坦克,一辆与进攻方坦克外形相似但颜色截然不同的坦克,它那金属的外表被涂上了一层暗暗的绿色,如同禁卫军士兵身上的军装一般。
这是欧洲大陆上第一场坦克之间的战斗,没有人想到居然会发生会是在这种局面下发生。
禁卫军的坦克手们没有经历过实战,但他们言于训练,尤其是坦克队列行进。
奥利的坦克手们久经战阵,他们也从未打过坦克。
或许,相互射击的坦克中,会有曾经一同在哥尼斯堡装甲学院学习的同窗,甚至会是当年的挚友,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
双方都没有穿甲弹,然而即便是短管37毫米坦克炮发射的炮弹,在这种距离上对坦克装甲的冲击力也是不可小视的。禁卫军的坦克向对方发射了第一发炮弹,遭到突然的攻击之后,第一辆黄色的坦克嘎然而止,它车体右侧的铆钉装甲高速炮弹的冲击以及爆炸的共同作用下被掀开一个口子,弹片并未直接杀伤车内人员,但剧烈的震动以及飞裂的钢板带来的破坏力足以致命。
紧接着,第二辆停在路口的禁卫军坦克也开火了,不过它并没有击中它的目标,而是在另一侧建筑的墙壁上炸出一个硕大的口子。不等禁卫军的其他坦克开火,黄色的坦克纷纷停下来开炮还击,在这样的距离上几乎不用过多的瞄准,炮管稍稍移动之后就是一炮,不能炸中对方也能在对方旁边掀起无数碎石。
行人行车,威廉大街还是相当宽阔,但是当作坦克争斗的战场,它就未免太过狭窄了。很快,双方最前面几辆坦克便陷入瘫痪之中,大街顿时被这些动弹不得的坦克拥塞大半,而街道两边的建筑也是伤痕累累。
“命令先头部队不顾一切的前进,前进!”
爬上威廉大街一侧楼房的奥利用望远镜观看着那场激烈的坦克战,之前他也预计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好在禁卫军手里的坦克并不多,由南区禁卫军控制的也不过一两个连而已。在奥利看来,不管其他区域的禁卫军是否会跨区支援,进攻部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速战速决。
不多时,他的命令便传达到了先头装甲团,年方32的团长莫费林中校是个非常有魄力的军官,他大手一挥,亲自带着一队坦克向前推进。在推开双方坦克残骸之后,他不顾禁卫军剩余两辆坦克的射击强行冲了上去,并在非常近的距离向对方射击,炮弹将对方装甲掀开的同时也重重敲击着自己的坦克。虽然这样的攻击非常危险,但进攻方还是成功清除了这个街口的禁卫军坦克。随着己方坦克的哑火以及对方坦克的冲击,禁卫军步骑兵刚刚建立起来的临时街垒顿时大乱,奥利兵团的装甲车和步兵们紧随坦克部队攻击前进,推进重新流畅起来。
海军的飞艇在空投完传单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示威般在市区上空盘旋。在此过程中柏林的防空部队一炮未发,事后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是担心这些飞艇被击落后会燃起大火,加上它们并未投掷具有破坏力的炸弹,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让他的士兵对空射击。
随着战斗的进行,海军部附近也吵杂起来。根据参谋的报告,西区的禁卫军正在集结,成连成连的步骑兵正在向市中心方向运动。对此辰天没有调整部署,而是和提尔皮兹一道站在窗口默默看着东北方升起的火光。
与海军部仅一街之隔的是法尔肯海因的陆军部,陆军大臣此时也在窗口遥看那场激烈的战斗,虽然他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手边却只有一支可怜巴巴的卫队,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西区禁卫军鲍姆将军的地盘,自从辰天抵达柏林之后,这位将军就在海军部与陆军部之间的大街上部署了大批禁卫军,仿佛是要阻止陆军部与海军部可能发生的直接冲突一般。
咯咯咯……
忽然的敲门声让法尔肯海因心里咯噔了一下,目前他还不至于慌张或惧怕,不过心里却油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