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船三丈外的小舟上,四痴飞快地从腰侧兽皮囊里摸出一物,气沉丹田,锐声大叫:“主人——”
周宣仗着名刀锐利,一阵乱砍,将两名武士手中的刀剑砍断,一手攀着断裂舷板尖锐的木刺,整个人站到了窟窿眼里,探头一望,小船隐约在三丈外,心里叫得一声“苦也!”这时若跳到海里,风浪这么大,他哪游得过去?离开大船一个大浪打来就会被卷得不知去向!
天风海浪声中,隐约听到老四在喊他,周宣嘶吼着应了一声,陡觉后肩剧痛,似被尖锐利爪抓住,钩爪一收,深深抠进皮肉,被拽得向后一仰,一下子摔到船体外的海水中。
“哓”的一声,一名南汉武士的斧子堪堪从周宣刚才站立之处劈过。
周宣身在水里,肩背上那只钩爪还不放过他,死命扯着,痛彻骨髓,反手过去一抓,却抓到一根细细的丝绳,顿时明白了,赶紧抓住,肩背的疼痛立即减轻了许多,心道:“苍天在上,这就是运气、这就是判断啊,我要是用刀反过去那么一撩,一线生机就被我自己给斩断了!”
小舟上的四痴手扯着丝绳,感觉沉甸甸的极有分量,知道周宣上钩,赶紧双手交错扯动。要将周宣钓上小船,但风急浪大,小舟剧烈摇晃,不敢太用力,怕小舟倾覆,大叫:“主人,抓紧——”
周宣忍着肩头疼痛,双手抓着绷紧的细绳。交替前进,慢慢向小舟靠近,他水性不错,但在这大海里完全没有用,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打来,脑袋露不出海面,寻不到喘息地间隙,时间稍长。也要溺毙。
好在四痴也在那头拉扯,不过三丈距离,周宣在喝了好几口海水后终于攀到了小舟舷木上,小舟被浪头抛起,周宣也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新鲜哪。
四痴抓着周宣手臂要将他提上小舟,脚下一用力,小舟差点翻掉,扭头喝命雪猪太子往另一侧挪一挪,然后与蔺戟一人抓着周宣一只手。将周宣拎上小舟。
周宣瘫卧在小舟舱底。急剧喘了几口气,叫道:“老四,快把,钩子摘下来,肉都快,扯下来了!”
四痴出手极快,猛地将深深抠入周宣肩膀的那只三爪铜钩拔了出来。三注鲜血随即飚出。叫道:“我没带止血的伤药!”只有用手捂住周宣那鲜血狂涌的伤口,一脸焦急。
蔺戟道:“我有。”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一把捏碎,将里面的膏药尽数抹在周宣伤口上。
小舟又是一倾,船舷搭上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随即探出一个*的脑袋,却是南汉鸿胪寺卿,不知是刚好被海浪冲到这边来的,还是游泳技术格外高,竟然到了这小舟边,想爬上来。
这种丈五长地小舟,仅容四个人乘坐,雪猪太子又是以一当二的,已经是载了,哪里还能再上人!
四痴有杀手的果决,手起刀落,将南汉鸿胪寺卿攀在舷舷上的手掌斩断。
求生的本能促使那鸿胪寺卿把另一只手又攀上来,同时喊着:“殿下、周郡公,救我——
小船眼看就要颠覆,刀光一闪,南汉鸿胪寺卿咽喉被割断,手松开,眨眼被海浪卷走。
周宣坐起身,左近的“顺济号”大船继续沉落,第四层已全部入水,只有第五层的橹孔还露在海面上,还有长橹在胡乱划动,那是被困在底舱的水手们在绝望地挣扎。
周宣叫道:“有桨没有,快划,离开大船越远越好,快。”
大船沉没时会引强劲地漩涡,会把附近的小船也一起吞没,这是周宣看《泰坦尼克号》看来的。
小船上有两只短桨,四痴与蔺戟一人一只,拼命划动,在这样波翻浪涌的海上,划桨根本没用,所幸借着两个大浪,小舟离开大船已经有二十丈了。
海浪抛进小船,舱底很快积水,小船也要沉,周宣摸到一个水瓢,拼命往外泼水。
那雪猪太子生怕周宣他们将他丢到海里,也坐起来想做点什么。
周宣喝道:“你好好躺着,一动不许动。”
雪猪太子肥胖,此时能起个稳定小船的作用,四痴与蔺戟都是身有武功地,小心控制着小船不被风浪掀翻。
海浪一*将小舟推远,周宣看那“顺济号”,起先还有一抹灰影,很快淹没在风雨波浪中,那一船五百来号人看来都难逃葬身海底的厄运了!
天空依然低沉,乌云几乎与海面相接,海浪虽然没有先前那样凶猛如山,但也有几米高的浪头,而且一波接一波,无休无止。
小舟上四人除雪猪太子外,一个个与风浪抗争,都已快精疲力竭。
突然,一排小浪后竖起一堵浪墙,猛地拍在正在浪尖上的小船,小船一下子被掀翻。
四痴最是敏捷,瞬间短刀在手,插进船底厚木,急看身边的周宣,很好,主人反应很快,抓住了船底凹槽,也抽出刀插进船底,牢牢抓住。
再看蔺戟,在不远处露出头来,四痴将绳钩朝他掷去,蔺戟抓住,暂时也没事。
最让周宣诧异地是,雪猪太子原本已落水,却被一个浪头抛起,竟不偏不倚落在倒扣着地船底上,死死抓住周宣的手。喊着:“别抛下我!”
周宣还有力气开玩笑:“刘掌柜还真是玉皇子嗣啊,怎么都死不了——”一句话没说完,又一个浪头打来,将他们连人带船压进水里,然后浮上来,又打压下去,反复折腾。
周宣吐出嘴里的海水,鼓劲道:“坚持住。风暴应该很快就要过去了,兄弟们挺住!”
又过了一会,海上地狂风渐渐小了,但浪头并未消减,而且雨越下越大,四个人身子都泡在海水里,只有脑袋留在水面上,还要遭受大浪的淘刷。苦不堪言,所幸南汉的船够结实,小舟这样倒扣着颠簸,却还没散架。
四痴将绳钩绑住周宣的腰,与他连在一起。免得被冲散。
周宣有气无力道:“老四,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地蚂蚱了-
风浪略小,四痴喘了几口气,问:“主人,若是这次我们能够逃生。你想做些什么?”
周宣道:“当然是更加热爱生活了。”
四痴问:“怎么个热爱法?”
八月地海水不知怎么这么冷。周宣哆嗦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娶,娶更多的老婆,生,生更多地孩子了——哎,老四,你想做什么?”
四痴还没回答。雪猪太子答道:“本掌柜想做地是。以后再也不乘船了!”
四痴道:“我不想做什么,以前怎么样。今后还怎么样,活着就好。”
风浪渐渐的平息,大雨似乎转眼的功夫就停了,乌云随狂风而逝,露出洁净的、蓝黑色的天空,还有一弯新月,若无其事地挂着,真他娘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刚刚一场风暴不知死了多少人,现在又风平浪静,连月亮都出来了!
既然风暴停止了,周宣三人便合力将小船重新翻过来,清理掉舱上积水,爬上小船歇息。
雪猪太子倒挺乐观,喜道:“现在没事了吧,哈哈,神巫说我父皇是玉帝之子、我是玉帝之孙,果然没错,这样的大风暴都安然无恙,哈哈!”
四痴冷冷道:“你再笑,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反正你有玉帝保护的。”作势要来推雪猪太子下海。
雪猪太子赶紧求饶道:“周客官、周婚使,我们同舟共济都到这地步了,多不容易,你可不能现在推我下水啊!”
周宣道:“老四,别吓他——”凑到四痴耳边说:“一吓,肉会变酸。”
四痴斜着眼问:“什么意思?”
周宣扳着四痴地肩头,压低声音道:“这船上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就指望他那一身肉了。”
“啊!”四痴瞪大了眼睛,看着雪猪太子那肥白多肉的样子,抑止不住恶心,干呕起来。
周宣赶忙抚着他的背心说道:“别吐别吐,开玩笑,开玩笑的,哈哈。”
四痴朝海里“呸呸”了两声,瞪了周宣一眼,心里也是愁,被这大风大浪冲刷了小半夜,现在不知流落到了哪处海域?若是离海岸太远,凭这小舟如何能回去?不要说食物,连淡水都没有,不出三天就坚持不住。
想到这里,四痴仰面躺下,看着满天星辰,指着左边那颗明亮地星星说道:“那是紫微宫北辰星,处于正北方向,我们现在就要向着北辰星划船,如果离海岸不太远的话,还是有活命希望的。”
周宣与四痴并排躺着,也看星星,知道四痴说的北辰就是北极星,说:“朝正北方向前进就没错,两三天应该能熬得住,风暴是自西向东的,我们不会飘到外洋去,离海岸应该不会太远。”
却听蔺叫苦道:“船桨没有了,如何划船?”
小船底朝天时,两根短桨自然漂到海里去了。
周宣道:“先别忙乎,好好歇会,等天亮再说,说不定明天就有船只现我们,那不就获救了吗?”
雪猪太子道:“周客官所言有理,我们还有四艘船,不可能都沉了吧,他们知道本宫落海,自然要四处搜索营救,否则我父皇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
蔺戟忧心忡忡道:“不知道公主安然无恙否?不然地话——
蔺戟住口不言,意思大家都明白,若是清乐公主死在了海里,周宣这送婚使、还有蔺戟这金吾将很难向李煜交待。
周宣自我安慰道:“灵飞宝船地船工都极有经验,应该比顺济号还先一步转舵向北,顺济号船监还要向刘掌柜禀报,太拖拉!”
雪猪太子道:“公主不会有事的,她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没事她就没事!”
周宣道:“喂,刘掌柜,你不是喜欢男人的吗,娶公主回去干什么?”
雪猪太子小眼一亮,很看了周宣几眼,说道:“本宫也喜欢女人哪,喜欢丰满白嫩的女人,不知公主这几天白胖了一些没有?”
周宣“哼”一声,侧过身道:“老四,帮我看看伤口,痛得紧。”
周宣肩头衣物早已被扯烂,先前敷上的伤药不用说早被海水冲刷掉了,四痴凑近一看,血倒是不流了,只是伤口在海水里浸泡了这么久,有些浮肿,要是溃烂就糟糕了!
四痴问蔺戟还有没有伤药?答曰没有。
雪猪太子道:“待本宫找找看。”
雪猪太子象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大包囟味烧腊鸭掌,又取出一些糕饼,在风浪里这些小吃竟然没掉,真是奇迹。
四痴将鸭掌与糕饼全部夺过来,将一块松花糕放在嘴里嚼烂敷在周宣伤口上,把一包鸭掌全部给周宣。
周宣觉得伤口疼痛减轻了一些,坐起身拈出一块鸭掌咀嚼起来,点头道:“好味道,南汉御厨真有两手。”拈了一块给四痴。
四痴本想摇头,想想又接过来。
给蔺戟时,蔺戟坚决不要,说:“都是卑职连累了郡公,卑职痛悔莫及。”
周宣道:“风暴要来还是要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雪猪太子盯着鸭掌垂涎欲滴,说道:“真是怪哉,海神风怎么突然就袭来了,难道我船上真来了女人?”
周宣看了四痴一眼,四痴在专心吃鸭掌,说道:“少胡说,是因为你船上太监太多,不男不女,天怒人怨,还好及时处死了龚澄枢,不然我们全死定。”
明日再起波澜,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