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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两京风云 八十六、画具三美

    

    八十六、画具三美

    午时御膳监小内侍来请公主殿下和信州侯用膳时,周宣这幅画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堆鸦云鬓凤钗绾、鹅黄宫裙裹妖娆,双眉斜飞,眼睛狐媚,颊白唇嫩,风情妖冶——

    周宣当日为小周后画像时,就觉得这唐国皇后端庄中含着妖冶,妖冶不是放浪、不是y荡,而是骨子里的一种让男人着迷的性感,清乐公主也极妖冶,但不象她母后那样经过时光的修饰和雕琢,妖冶流于表面化,容易让男人生出亵玩轻薄之念。

    周宣搁下笔,轻轻揉着指节,审视着画面问:“公主殿下,看看怎么样,哪里还需要修饰?我下午一鼓作气,把这幅画完成。”

    清乐公主瞪大眼睛说:“不是说好了下午画另一幅吗?”

    这公主绝对有暴露癖的倾向,但如果善加引导的话不失为一个一流的内衣模特。

    周宣有了一个主意,说:“这幅画最多一个时辰就能画好,然后画另一幅,我还要为公主画几种我们澳国的裙衫款式,这种裙衫一般的唐国女子不敢穿,公主敢为天下先,一定喜欢。”

    清乐公主喜道:“那好,宣表兄画出来就是了,景旭宫有最好的裁缝,连夜赶制,哼,没有我清乐公主不敢穿的奇装异服。”

    周宣心道:“你都敢脱光光,还有什么不敢穿的!”

    两个人去御膳监用膳,清乐公主特意与周宣坐在一起,她小口小口的吃,看着周宣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地咀嚼。

    周宣瞪了她一眼,说:“盯着别人用餐是很不礼貌的,害我吃不下东西。”

    清乐公主很不以为然,心想:“你狼吞虎咽的还吃不下东西,那要怎么样才算会吃呀!”不过现在有事相求,没敢反驳。

    惯例,周宣自己煮一壶茶带到玉屏阁书房,也为清乐公主斟一盏,对饮,一边品茗一边把清乐公主从头看到脚,看着清乐公主裙下露出的绣履,忽然想起一事,问:“公主殿下,听说陛下有个善歌舞的小脚妃子,年龄很大了吧?”

    清乐公主说:“哦,是窅娘吧,死了很多年了。”

    周宣连连点头说:“对,就是窅娘,她兴起的缠足之风没有流传开来吧?”

    野史载李煜嫔妃窅娘,原是西域采莲女,天生美足,纤瘦窄小,入宫后以白布裹足,屈作新月形状,跳金莲舞,身轻如燕,李煜大为着迷,为她建七宝莲台,甚是宠幸,宫人之中多有效仿窅娘裹足者,传至民间,名媛闺秀也争相效仿,以裹足为美,脚越缠越小,越缠越病态,后世甚至有人说汉民族自宋后一亡于蒙古、二亡于女真,都是缠足的遗祸,你想想,一个娇弱伶仃、走路要扶墙的母亲哪里养育得出剽悍英武的儿女?

    清乐公主好看的眉毛竖起来,问:“宣表兄难道喜欢小脚?”

    “不不不。”周宣连连摇头:“我最恨裹足,裹足让女子不能跑、不能跳,戴了镣铐似的,象姑母娘娘和公主表妹这样的天足最好,还能玩蹴鞠,身体健康。”

    清乐公主笑将起来,夸奖道:“宣表兄这话说得好,与我母后当年说的一样,当年就是我母后严禁宫人缠足,不许我父皇亲近窅娘,窅娘失宠后郁郁寡欢,没几年就死了,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周宣赞道:“姑母娘娘真是太伟大了,这才是真正的远见卓识,拯救了后世无数代妇女。”

    清乐公主笑道:“宣表兄这么夸我母后,那父皇可要不高兴的,父皇最爱小脚,窅娘死后,父皇还常常拿出窅娘的三寸金莲履长吁短叹呢。”

    周宣心道:“你父皇那是亡国之君,如果不是历史改变了轨道,早不知埋骨何处了!”说:“好了,不说了,开工。”调色润笔,对清乐公主这幅宫装画像作最后的修饰。

    一个时辰后,周宣直起腰微笑道:“大功告成——”受韦爵爷影响,看了一眼清乐公主的薄润双唇。

    这时,守在外面的宫女芳茶急切地报信说:“公主,公主,皇后娘娘来了,已经到玉牒殿外了。”

    清乐公主和周宣对望一眼,都是暗自庆幸,还好没开始画春宫,不然的话都来不及穿衣服,芳茶敢拦房博士,皇后娘娘她可不敢拦。

    小周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来到玉屏阁书房,周宣和清乐公主恭迎。

    小周后问:“宣侄画得如何了?”

    周宣说:“第一幅已经画好了,姑母娘娘请看。”

    小周后移步书案,见一幅五尺长卷,画上的清乐公主悬空侧卧,色彩艳丽,笔触细腻,神情更是毕肖,点头嘉许道:“宣技的画技愈发纯熟精致了,吸纳了顾闳中的长处——这画我带回去,请装裱技工精心装裱。”

    周宣说:“姑母娘娘,小侄书法拙劣,此画尚未题字,就请姑母娘娘代小侄题字吧。”

    小周后欣然应允,悬腕挽袖,用中锋羊毫在画作右上角写下——“清乐公主春睡图”,在左下角题写——“开宝二十九年暮春寅日周宣画于景旭宫玉屏阁。”

    周宣说:“这字是姑母题的,小侄不敢掠美,姑母也要说明一下,这样,千百年后之人鉴赏此画时,会说此画具三美——”

    清乐公主问:“哪三美?”

    周宣答道:“清乐公主人美、周宣画美、唐国皇后字美。”

    小周后不禁莞尔:“宣侄说话有趣,那好——”提起笔来,又添了一行小字——“周宣姑母周薇代题。”写好之后摇头笑道:“这样不合画作题鉴的规矩啊。”

    周宣心道:“原来小周后闺名是一个‘薇‘字,很女性化的名字。”笑道:“小侄这画本来就不合规矩,画中人哪有这样悬空没着落的!”

    小周后道:“这是宣侄奇思妙想,不落窠臼,诗作绝佳者可破格绝韵,宣侄这画也可以说是破格之作。”

    周宣赶紧躬身道:“多谢姑母夸奖,小侄一定继续努力。”

    小周后看到书案上还有一幅裁好的高丽纸,也是五尺横轴,上面画着一道弧,便问:“宣侄这幅画准备为斛珠画什么姿势?”

    周宣面不改色地说:“小侄准备给公主画几样新式衣裙,等衣裙制好后穿上再画,定要在历代仕女图中独树一帜。”

    小周后也好奇服异服,说道:“很好,先缝制几套,姑母也要试穿。”

    周宣唯唯。

    清乐公主又把刚才周宣贬窅娘、赞美皇后的话说与小周后听,小周后甚是欢悦,说道:“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窅娘是天生小脚,也就罢了,其他女子硬要缠成那样,损伤身体,有何美处?”

    闲话一番后,小周后把画作带走了,玉屏阁书房里又只剩周宣和清乐公主两个人。

    清乐公主有点要宽衣的意思,周宣说:“万一正画时,姑母娘娘突然来看画,那可防不胜防。”

    清乐公主也正想这事呢,说:“那我让宫娥远远哨探,母后一入宫门就来报告,这样总来得及吧。”

    这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兄妹鬼鬼祟祟的样子象极了是在偷情,讨论如何万无一失。

    李坚不是把周宣比作管仲、诸葛吗,诸葛亮一生唯谨慎,所以周宣谨慎地说:“那还是不大安全,若是让姑母娘娘看到你衣裙不整,那我的清白名声不就全毁了,你赔偿得起吗?”

    清乐公主恼道:“你清白,难道我不清白!”

    周宣说:“是呀,我们都很清白,只是画画而已,为了艺术嘛,但别人就不这么看了,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君子能不慎乎哉!”

    清乐公主愤愤道:“别君子君子乎呀哉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让你白占了便宜啊!这样吧,我到你侯府里让你画,这样总行了吧。”

    周宣就是等着清乐公主说这句话,装作考虑了一下,点头道:“也行,那我回去准备一下,公主明日来吧。”

    清乐公主不放周宣走,说道:“时候还早,宣表兄先画几样衣裙款式,我连夜让宫人缝制,明日就穿给宣表兄看,可好?”

    周宣心里又有点跳跳的,点头道:“好。”另找了几幅纸,画了三套性感衣裙套装,分别是:小西服配一步裙、短袖掐腰旗袍、美人鱼式低胸晚礼服长裙。

    清乐公主立即让芳茶去叫了几个宫女来,其中一个已经是白头宫女,都叫她应采女,因无家可归,就一直留在了景旭宫,裁缝技艺精湛,纫针在宫里就是向应采女学的裁缝。

    当初纫针若不是被秦博士认为义女带回家中,那纫针很有可能随选秀船回京,再入景旭宫服役,一直到老。

    所以周宣对发髻斑白的应采女很是同情,说话尤为客气。

    应采女三十年的老裁缝,对服装款式的眼光很准,说道:“殿下、侯爷,这三套衣裙一天之内很难做好,因为是公主殿下要穿的,粗陋可不行,这套叫小西服一步裙对吧,这套用纯色可以,纯黑纯白都好,比较好缝制,另两套都要绣花,那种款式不绣花不好看。”

    周宣连连点头:“应采女说得对极,那就先缝制这套小西服一步裙,不要图快,要图好。”

    应采女又仔细询问了旗袍和晚礼长裙的款式,周宣告诉她旗袍是右衽大襟、立领盘纽、摆侧开衩、晚礼长裙主要是裙摆层层叠叠比较复杂,上身是吊带从后肩绕过脖子,胸部是“v”型。

    应采女心想:“这种低胸裙不是露乳了吗!不管它,只要殿下喜欢就去缝制。”

    周宣回到侯府,让府役把“幽梦小筑”清理一下,准备好笔墨纸砚,明日就在这里接待清乐公主。

    次日一早,周宣在芙蓉园敲羯鼓看静宜仙子她们跳健美操,羊小颦、念奴娇也不弹乐器了,就让周宣一人敲鼓控制节奏,她们都跳健美操,那矫健娇姿真让周宣看得心旷神怡。

    跳了一刻钟的健美操,周宣正要和林涵蕴去后园玩蹴鞠,天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球玩不成了。

    不过周侯爷娱乐多,露天蹴鞠不行,他可以去“菱香水榭”找黄星鉴、古六泉,或者三痴、四痴精研棋艺,也可以去“铜雀馆”和静宜仙子讨论茶道和瓶花,反正有得乐。

    但今天,周侯爷并未去“菱香水榭”,也未去“铜雀馆”,他在“幽梦小筑”,对着碧溪水发思古之幽情,满腹诗情,一腔骚意。

    雨越下越大,风动水幕,颇有些寒意。

    这么大的雨,清乐公主会来吗?

    大雨中,一辆油壁车悄悄驶进翔鸾坊信州侯府,一直在府门等候的来福把油壁车从西辕门引进“幽梦小筑”,来福也不知道来人是谁,只知道车厢里有两个人,都是女子,一高一矮,都戴着帷帽蒙着面纱,身材高的女子身披着红色的大氅,把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矮的那个女子披着蓝色披风,手里还捧着一卷东西,用油纸布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