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得知周宣封侯,很为好友高兴,一大早就赶来贺喜“记得在洪州时周兄说过,林下诗酒围棋,匹夫可傲公侯,没想到今日周兄也要被人所傲。”
周宣大笑,连说:“未能免俗,未能免俗。”留下陈济,说今夜要举行音乐茶会,陈济大喜,自去找孙氏兄弟了。
光禄寺派来了一名姓丁的七品主簿,请周侯爷去清溪坊和翔鸾坊看宅第,周宣问:“是现成的府第?”
丁主簿说:“清溪坊那栋府第原是故相韩熙载的旧居,现已无人居住,内库准备拨五千两银子修葺,作为信州侯府。”
周宣听说是韩熙载故居,倒是很感兴趣,这个纵情声色的宰相很合周宣的胃口,问:“修葺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丁主簿道:“韩相旧居庭院荒芜,没有三个月怕修不好。”
周宣道:“请丁大人稍等,我先交待一些事情,然后随大人去清溪坊看看。”
丁主簿躬身道:“侯爷请便,下官等得。”
周宣让人赶紧把胡商阿布找来,没多久,阿布就小跑着赶来了,远远的就喊道:“侯爷,周侯爷,鄙人正给侯爷准备礼物贺喜呢,没想到侯爷一早见召,鄙人就先赶来了。”
周宣很亲热地把阿布拉到侧厅,屏退仆役,郑重其事地向阿布作了一揖,说道:“特向阿布老兄道喜。”
阿布惊道:“周公子,周侯爷。这是何意,鄙人何喜之有,就是有点喜也是托周公子之福。”
周宣示意他安坐:“阿布老兄,中书省不日将流传出一份重要邸报,提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号召唐国百姓为富国强兵出谋划策,这里有个绝佳的晋升机会,我给你争取到了。”
“净身!”阿布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周公子。鄙人不想进宫当太监。鄙人家有十一房小妾,那都是要鄙人侍候地啊!”
周宣失笑:“没说要阉割你当太监,是说你要当官了。”
阿布环眼圆睁,不敢置信地问:“周公子,你莫要哄骗小人。”
周宣便把昨日与东宫太子的谈话择要与阿布说了,着重提到东宫太子本来是要把这第一个捐银的机会给金陵的富商,是他周宣费尽口舌。推荐了胡商阿布,东宫终于答应了。
阿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热泪盈眶啊,忽然跪倒,拜了好几拜才开口说:“周公子大恩,大食人阿布没齿难忘!”
周宣扶起道:“你想想,你以一个胡商的身份勇于捐银,充实国库。这份忠君爱国之心谁人不敬。到那时东宫恳请皇帝陛下赐你一个官衔,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八品官职是少不了的。虽是虚衔,但从此谁敢再瞧不起你阿布?你是官商啊!”
阿布听得是心潮澎湃、热血***,想象别人拱手称呼他“阿布大人”的样子,喜得印堂发亮,两眼放光,到那时候不仅地位飚升,以后经商也会顺利得多,受益终生,福泽子孙后代,急切地问:“周公子,你说鄙人捐多少银子才行?鄙人这次进京,只带了十万贯,也就是十万两银子,而且已经花费了不少,要不鄙人立即派人去江州取银。”
周宣不知道这个阿布究竟有多少钱,十万两银子就是五千万人民币呀,在千年后身家上亿地商人比比皆是,算不得什么,就是明清地淮扬大盐商,动辄也是百万两银子,但在这唐国,能拿得出十万两银子地富商应该不多吧?说:“不用捐太多,但少了也不行,捐五万两如何?”
阿布一口答应:“好!公子说何时上捐?”
周宣说:“不急,等邸报出来后,坊间议论纷纷之时,你再挺身而出,做唐国商人的楷模,必将轰动朝野,不但官袍加身,你在金陵的店铺也必将生意兴隆。”
阿布喜不自胜,说道:“公子之才远胜陶朱公,公子先前说宣镜是皇家御用的贡品,鄙人稍一宣扬,来买的人就极多,三十面上品宣镜就已售出十九件,中品的也已卖出了二十五件,我已遣人回江州运送第二批宣镜来,过些时候这边安定了,再把宣镜作坊也从江州搬至金陵。”
周宣喜道:“很好!经商就是要挂靠官府才好挣钱,我们直接挂靠皇室,更不得了,哈哈——对了,阿布老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阿布正愁周侯爷的大恩不知如何报答,一听有事相求,精神就是一振:“侯爷有事尽管吩咐,只要阿布办得到地,赴汤蹈火也要给公子办好。”
周宣笑道:“没有那么夸张,何须赴汤蹈火,今夜是林大小姐的诞辰,林大小姐说她是修道人,不肯庆贺,但我这份礼物是少不了,阿布老兄代我备一份,不需要贵重,金银珠宝的不要,要难得的稀罕的雅致之物,你见多识广,帮我想想办法。”
阿布问:“林大小姐平时喜爱些什么?”
周宣说:“茶道、插花、音乐。”
阿布点头道:“鄙人心里有数了,鄙人这就去搜罗,一定不负公子重托,傍晚申时前一定给公子送到。”
阿布匆匆去了,能让人帮你办事不难,能让人兴冲冲帮你办事很难!
阿布送礼,周宣放心,上次林涵蕴及礼送的“倚天龙鳞记”也是阿布操办的,林涵蕴欢喜得很,这次肯定也能让静宜仙子满意。
周宣一身轻松地走带着三痴、四痴、来福,还有顾长史,跟着丁主簿去清溪坊看房子,看到的却是一幢破烂房,大是大,占地约有百亩,可是草满地,楼栖鸦雀,这如何住得人?想那韩熙载在世之日。蓄养乐妓,广招宾客,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豪奢无比,没想到去世不过二十年,门庭破败如此!
来福咧着大嘴摇头说:“这府第怎么住人啊,根本没法修。要么就是重建。”
周宣心道:“内库拨银五千两。只够修修围墙
.说:“丁主簿,再去翔鸾坊看看吧。”
丁主簿有点尴尬,说:“翔鸾坊那边倒是新宅第,不过——不过——”
周宣道:“丁大人有何为难之事尽管说。”
丁主簿迟疑再三,终于直言道:“不瞒周侯爷。翔鸾坊地那处宅第是皇甫继勋将军新建地府第,因被人弹劾利用权势修建豪宅,被迫退出,一年来曾三次被皇帝赐于其他大臣居住,那三位大臣却一一请辞——”
一边的顾长史知道周宣不知皇甫继勋是谁,低声道:“侯爷,那皇甫继勋乃是先帝时功勋卓著的武将皇甫晖之子,现封卫将军。正二品。总领京城各军,与景王关系密切。”
周宣暗暗摇头,心道:“坚弟你怎么回事。连这样重要地人物也被李坤揽了过去,一旦李归天,李坤要政变篡位的话,坚弟你还真是皇位难保。”笑道:“既然别的大臣都请辞不敢住皇甫将军的新府,那区区在下又何敢捋皇甫将军虎须?信州侯府的事不急,反正我地家眷还未取来,住在奉化军邸更热闹。”
丁主簿松了一口气,却听周宣又说:“不过去看看应该没关系吧,丁大人请带路。”
丁主簿只好带着周宣一行来到翔鸾坊,只见一座豪宅倚山而建,富丽堂皇,亭台楼阁,建筑精美,马球场、蹴鞠场,种种游乐一应俱全,真山活水,占地恢弘。
周宣骑着马绕府转了半圈,没说什么,便辞了丁主簿回莫愁湖畔。
四痴见了里面地马球场、蹴鞠场很是羡慕,说:“主人,既然是皇帝赐予地府第,你为何推辞?难道还怕了皇甫继勋不成?”
周宣笑道:“不急,是我的总是我的,先不要树敌太多,慢慢来,总得把十八局棋下完再说吧,还有,魏博即将来京,不能掉以轻心啊——喂,老三,在想什么?”
三痴这两天有点沉默寡言,骑在马上都是心不在焉,听到周宣问他,这才恍然道:“没想什么,想昨天那局棋。”
四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把头扭过一边,不看周宣和三痴。
周宣说:“今晚林大小姐举办诞辰晚会,很高雅的,叫音乐茶会,你们两个也一起来,林大小姐是茶道高手,晚上会烹出平时难得一见的名茶,老四有口福了。”
下午,周宣就开始为音乐茶会布置场地,就选在邸院的正厅,一面派顾长史去东宫邀请李坚来参加,顾长史回话说,太子殿下愉快地接受了邀请,正酉时准时到。
林涵蕴一个下午都跟在周宣身边,看周宣指挥仆役布置场地,这里要屏风隔开,那里要空出一大块,又要备办什么器物,有条不紊。
林涵蕴问:“周宣哥哥,你送什么礼物给我姐姐?别人的不在乎,你地礼物我姐姐是最在乎的,别告诉我你没有准备哦。”
周宣问:“涵蕴妹妹送的什么礼物?”
林涵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故意刁难我,让我绣一面团扇送给她,我指尖都被针了扎了好几下,绣出来的根本不象花,后来还是茗风帮我,这才交差。”
周宣哈哈大笑:“林二小姐绣花,大眼瞪小眼。”
林涵蕴恼羞成怒,冲过来就掐周宣,问:“你的礼物是什么,快说?”
周宣躲着她说:“我已差人去办,包管道蕴姐姐喜欢。”
林涵蕴不掐周宣了,很难得的幽幽一叹:“不管你送什么,我姐姐都会喜欢的。”
周宣看了林涵蕴一眼,心想:“这话什么意思?林涵蕴话中有话啊。”笑道:“那我等下去湖边抱一块大石头送给道蕴姐姐,看她喜欢不?”
林涵蕴笑了起来,说:“也喜欢的,姐姐会说,哦,这是宣弟亲自挑选地石头啊,地确是块好石头,很大,很硬,我喜欢。”
这话怎么这么暧昧,林涵蕴当然是无心,周宣听得却不是味,想笑不敢笑,说:“我的礼物夜里见分晓,回去和道蕴姐姐说,参加音乐茶会的每个人都必须表演才艺,琴棋书画,斗茶唱曲,样样都可以,就是要有趣。”
周宣又去告诉羊小颦和念奴,羊小颦清晨在枕头上就听周宣说了音乐茶会地事,午后就开始梳妆准备,将各种乐器一一试音,念奴在一边见羊小颦样样乐器都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宣见小香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逗她说:“小香,怎么了,生姑爷的气了?”
小香说:“这怎么敢,小香只是想雀儿小姐了。”
这小丫头挺聪明,说话也挺狡猾。
周宣说:“我也很想雀儿,很久不练五禽戏了——过段时间,我带你回江州,把雀儿、针儿她们一起接到这里来,可好?”
小丫头立刻就高兴了,问:“姑爷,什么时候回去?”
周宣道:“应该是端午节之前。”
小香“嗯”了一声,看着周宣说:“姑爷,小香问姑爷一句话,姑爷不要生气。”
周宣笑道:“好,你说。”
小香说:“姑爷现在喜欢羊小颦了,会不会不喜欢我们雀儿小姐了?羊小颦那么美,确实比雀儿小姐还要好看那么一点点——”
周宣微笑起来,说:“雀儿是我在唐国喜欢的第一个女子,我会永远喜欢她。”
小香问:“都说人会喜新厌旧,姑爷为什么喜欢一个又一个,喜新又喜旧呢?”
周宣流汗,小丫头问得太尖锐,一针见血啊,含糊道:“这个这个,本姑爷比较特殊嘛,博爱,对,就是博爱。”
且喜这时来福过来说胡商阿布来了,周宣赶紧借机就走,不然还真吃不消这小丫头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