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血海之中,李沐李硕兄弟两仿若两片孤舟,迎风而对,数息之间,默然无言。
“大哥,怀远侯,武定侯已亡,开弓没有回头箭,诸军到了今日之地步。。。已不可能再回头了。”李硕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我李氏走到今日之地步,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随着李硕安排的这一场劝进大戏,无论李沐接受不接受这件龙袍,与朝廷决裂已是必然之势。身为帝王,崇祯就算在面子上也不可能再继续容忍下去。回头,确实已经是一种奢望。
李硕自知实力和威望在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和李沐同日而语,故而一直不遗余力的将李沐的声望捧高,只要李沐能够顶住压力,成为新朝当仁不让的新君。李硕之后再从兄长的手中窃取国家权柄就大有可为。
这个台前人,李硕没有这个资格,只有推李沐出来顶上。
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李沐一语道破,李硕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了。言辞之间不乏威胁之意。他李硕布局多年,争取和收买了李氏集团中众多有着极大话语权的大佬,终于把李沐逼到墙角之中,看上去如果李沐今天不答应下来,怕是难得善了了。
“云和,朱家李氏,并无本质上的区别。”李沐蔚然一叹,无奈的道:“两百年王朝之后,李氏天下若走入衰落,今日的这一幕,会不会重新上演呢?”
“王兄,二百年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了。”李硕显然已经渐渐没了耐心,连对李沐的称呼都变了:“当下之急,我只想护李氏周全,天下大势,又如何想得了那么远?”
“你想不到,我能想到!”李沐冷笑数声,大声吼道:“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李沐更知两百年之后的天下大势!泰西纪年一八三五,两百年之后,若我中华再次陷入今日混乱之困局,而彼时泰西诸国已然羽翼渐丰,军力强盛,纵横四海。那我们失去的,就不仅是我李氏一家的江山,那时丢的,将是我华夏百年的国运!李家,将会成为民族罪人,永远钉在那根光溜净的耻辱柱上!”
“王兄,大哥,有些事情,你不懂。”李硕摇摇头,语气复杂的开口道:“当初在辽东,你出征塞外,数月没有音讯,你可知彼时宁远伯府上下都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自李沐穿越到这个时代,认识这个弟弟的那天起,李硕的眼里,似乎一直都带着和他年纪不相称的沧桑和成熟。
“谁都以为我辽东李氏威望卓著,却不知道李氏在辽东顶着多大的压力,建奴酋首努尔哈赤,在祖父手下做亲兵出身。后来叔父又娶了娥恩哲大娘为妻。建奴崛起之后,李氏在辽东明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那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啊!哥,你又不在,那些落井下石的,又岂会放过我们?!”李硕说到这里,语气一滞,闭上眼睛悲凉道:“当时萨尔浒惨败,辽东百姓家家户户都办丧,你随秦良玉将军带兵去了沈阳,音讯全无。仇家打上门来,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也跟着把目标转向了我们!若不是我带着家中伙房的仆人护着,连嫣妹都被那帮畜生拖去糟蹋了,哪里还有今天的陕甘总兵夫人?!”
李沐看着李硕那帅气俊朗的身形,一刹那间,却觉得格外的陌生。也许曾经的李硕是个不谙世事,养尊处优的世家少年,但是经历家道中落的混乱和绝望之后,很难想象,彼时十六岁的少年,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护家人的呢?
“云和,你不容易,我知道。”李沐抬起头来,望向天边还挂在云上的月华,极是自信的道:“在战场上,你赢不了我。”
“轰隆”,震耳欲聋的炮声伴随着沉闷的车轮声从保定城门处响起。
“这是什么声音?辽东军的战车营?”洪承畴眉头一皱,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不可能,辽东军已经被我严令待在驻地,决不允许擅自出动。”李硕肯定的答道。
“不用猜了。”李沐浅浅笑道:“时间久了,太久没出场,你们恐怕都忘了,孤王的那一支天下第一神兵,哈哈,大理寺的兄弟们,告诉他们,我大明天下第一精兵,所名何也?”
“北云!”
随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数百辆黑漆漆的战车出现在人群的视野中,那些战车没有马匹拉动,却外罩铁甲,跑的飞快,看上去坚固无比。战车后面背着一个巨大的烟囱,车上装有两门大口径的重炮,在这个时代,如此钢筋铁骨之下,高速的机动战中,已经几无弱点,没有破解之法。
“这是何物?这是何物?!”别说是李硕那边一帮人有点懵,连李沐的亲兵都不认得这种神秘的兵器。自从李沐在自己的封地唐坞里制造这种秘密武器之后,所知其详者不过数人,一直在陇右做总兵官的三跃当然也是毫不知情。
“这是先帝爷留下的神兵利器。”李沐一边由看着天启坦克装备起来的北云兵冲入李硕的军阵之中,几如无人之境,一边和三跃感慨道:“先帝在格物致知之术上,确实堪称惊才绝艳,不得不服啊。”
同李硕一样,李大公子准备今天这一战也是靡费甚巨,用心良苦,看得三跃苦笑着道:“公子,您和硕公子,真是。。。都是何苦啊。”
“三跃,我和云和虽为兄弟,他李云和也确有才华,但我们之间的思想却有天壤之别,绝无调和的可能,我也是早就防着这些守旧派,才潜心制造了这些强大的新式兵器。”李沐叹息一声,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回头缓缓的走下了炮台,丢下了一句三跃听不懂的话:“可惜他活在当下,可叹我活在未来。历史的巨轮滚滚而去,新与旧,战与和,对与错,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所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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