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的蒙古骑兵用相当稀疏的阵型把登州军包围住,但距离始终是保持在火铳的射程之外,而正面走过来的朝鲜火铳兵和汉军步卒还在忍受着火炮的屠杀,尽管朝鲜火铳兵走在前面当肉盾。
可为了督战,朝鲜兵的阵列后面紧挨着就是汉军士卒的阵列,炮火对他们的杀伤也是在不断的加大。
得到了封赏许诺的汉军佐领李锐,已经丝毫不顾什么同族同袍的情面,汉八旗的步卒,即便是三顺王的步卒,如果有踟蹰不前的,立刻被他的亲兵拎出来军法从事。
汉八旗那是在关外多少年的土著,甚至可以说他们是满洲化的汉人,大大小小的汉八旗军官和满洲的八旗亲贵们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三顺王系统的李锐在他们眼中也是下等民族外来户。
此时却骑在他们的头上,驱赶他们去对方的钢铁地狱之中送死,当即有人就暴跳如雷,要说个明白,士兵们也是剑拔弩张的要动手火并。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阿巴泰为了维护这佐领李锐的权威,居然派来了自己和岳乐的摆牙喇护军,这些护兵的地位和大明朝那些军将的亲兵家丁差不多,有替自己主子出面做主的意思。
几名稍有不从和质疑之意的汉八旗统领,都是被这些摆牙喇亲兵当场斩杀,这让自以为和三顺王和朝鲜兵不同的汉八旗官兵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被牺牲的炮灰罢了。
十门野战炮的射击给朝鲜兵和汉军的杀伤很大,但这个时代的火炮在落点和炮弹跳起之后的运动线,所形成的杀伤是线杀伤,对于尽可能展开,并且比较稀疏地阵列来,并没有击溃性的杀伤。
最起码最前面三排的朝鲜火铳兵阵线还是完整的。倒下去的人形成的缺口,马上被后面驱赶上来地士兵补充。
“火铳兵,上前!!”
前方阵列身后地火器统领开口大声地令。登州军地火铳兵手持火铳按照大步向前。火铳兵地阵列要求保持整齐。但比起长矛方阵地程度要差一下。
火炮射击了五轮之后。差不多有四百以上地朝鲜火铳兵和汉军士卒死在火炮之下。差不多有同样数目地人丧失了战斗力。若是平时。这过两成地伤亡。还有那凄惨呼喊、残肢断臂血腥。这种看到听到地心理压力。早就会让他们心理崩溃了。特别是这种并没有什么战斗意志地仆从军。
但此时是向前还有一丝活路。不向前地下场就是被身后地督战队或是满蒙地骑兵屠杀干净。两种选择摆在面前。倒是逼出来了个一往无前地强军摸样。
步兵地行进。总归是比笨重地橹车前进要快不少。炮队地射击五轮之后。基本没有怎么整队地鞑虏步卒就已经是走进了射击地局限之地。严格来说。这边用火炮打也是可以。但对方地火铳射程也是马上就要够过来了。
放平地火炮和火铳相比。都在彼此地射程之内。那火炮地优势可不算是太大。特别是对方不是拿着冷兵器冲阵地莽夫。霰弹也是无法用上。
所以至此。炮兵已经是停止了射击。他们地视线也已经被前排地火铳兵所遮蔽。对付朝鲜火铳兵。就是用登州军自己地火铳兵。
“正步,向前十步走!!”
火器统领估算着两军阵线之间的距离,布着行进的命令,他估算着进入射程,双方都还要走十五步或二十步左右,到时候。胶州营地火铳兵的动作率肯定要比对面那些畏畏缩缩的朝鲜兵快,这就是胜利的关键。
没想到的是,向前十步之后,朝鲜火铳兵的阵线已经是纷纷立定,或蹲或站,开始朝着这边射火铳。
胶州营的火铳质量控制极严,不光是火铳,每一把兵器上都刻着制造工匠的编号,还有检查的工号。第二道抽查地工号。如果一柄武器出了问题,举报上来。层层追究,可以追到每一个人。
兵器地质量好坏,工匠们都有令人羡慕的丰厚报酬,但犯错之后,很多处罚都是和砍头相关地。
厚赏严罚,自然是保证了胶州营火器的质量,所以胶州营的火器统领对自家的火铳都是极为的有信心,所遇见的任何使用火铳的军队,对方火铳在射程和威力上都无法和胶州营相比。
没想到,对方的火铳兵居然先停下射击,莫非这朝鲜火铳的射程比较远,火器统领稍微犹豫,对面已经是爆豆一般的响成了一片,硝烟弥漫。这火器统领心中顿时是抽紧,心想大伤亡就要出现了。
但结果却比较好笑,排列密集的登州军火铳兵,仅仅倒下了四五名,只有一名是死亡,其余都是受伤。
原来如此,对面的朝鲜火铳兵所犯的问题和大明军兵所犯的问题一样,在这样的大战情况下,他们已经是被吓破了胆子,也是在射程之外乱放了。
“大步向前,五步!!”“立定!!”“准备射击!”“准备!!”
“开火!!!”
阵线后面的火器统领,一句句大声的下达命令,越在这样的场合,火器统领越要保持冷静和清醒,他清晰地下达一个个步骤的命令,在训练中已经是把那些操典动作训练成本能的火铳兵们机械的照做。
开火命令一下,这次才是真正的夺命轰鸣,正前方阵线的力量被加强,五排火铳兵,在命令下次第的打响。
每一排火器的打响,那些还在手忙脚乱装药的朝鲜火铳兵就被打倒一排,方才远观近战,胶州营的火铳兵的本事挥不出来,现在的火铳兵对战,才是真正让人感觉到那死亡地铁血风暴到底是如何的威力。
事实上。第三排的火铳开始打响的时候,朝鲜火铳兵们已经是溃散了,可这阵型簇拥的这么紧,想跑可不是说跑就能跑的,胶州营密集地阵列保证了射击火力的同样密集,朝鲜火铳兵成片的倒下。
这一阵密集的排枪。甚至是直接是把朝鲜兵的阵列彻底的打穿,很多在后排的汉八旗步卒都是被这钢铁的风暴扫中,扑倒在地上。
“儿郎们,汉狗的火铳已经是打完了,咱们冲进去杀光他们!!!”
李锐在马上却是看到了对面五排火铳瞬时打完,密集地火力形成的瞬时杀伤的确是惊人,但没有长矛方队地保护,打干净子弹的火铳兵在手持刀枪的士兵面前是什么,那是等着被下锅的鱼肉啊。
汉八旗和三顺王的步卒们在方才的前进之中。被对方的火炮轰打,又被火铳齐射扫到,的确是在心中压着一股火。此时就是把这股火气出来的最好时机,借着这股劲,冲上去彻底地打垮,或说最起码要打乱面前这个愈严整的明军大阵。
手持兵器的鞑虏步卒们出了大声的嚎叫,加着冲过去,中间除却尸体之外,是一片坦途,只要撒开脚丫子跑就是了,可这些已经是红了眼睛的野兽们。却现根本跑不起来,因大家不都是向前跑的,有向前,有向后,有向右的,向前的少,向左的没有。
热血沸腾地汉军佐领李锐全部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正前方的登州军队列上,等他现预计中的冲锋并没有那种洪水倾斜的效果,这才注意到汉军步卒的左翼已经被对面明军骑兵的冲击打崩溃了。
一直在登州军右翼上角的那千余骑兵。在满蒙过两万的马队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而且在战斗中,不管是对轻骑还是对橹车,都不适合使用骑兵,方才大股地蒙古骑兵好像是开闸泄洪一样冲出去。、
这小股骑兵更是不敢动弹了,去贸然地阻隔这有如大潮的蒙古骑兵动作,最大地可能就是被这大潮冲的粉碎。
因为登州军这小队骑兵没有动,不敢动,很多人都已经是把这支力量忽视掉了。严格来讲。骑兵仍然是这部队中最强,机动性最好的兵种。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此时就是用的时候。
蒙古马队大举出动,鞑子中军步卒突进到肉搏的状态,距离右翼的满洲马队也是拉开了距离,清军的汉兵步卒此时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支孤军,而且经受了历次打击之后,虽说是压抑的气息爆。
可这种士气爆是极为脆弱的,只需要一点点外力,就可以让这个爆变成崩溃,何况是从本就没什么防备的侧翼进攻。
胶州营的士兵配备长刀大斧这等劈砍武器的兵种,也就是骑兵马队了,这么短的距离上,没有办法加冲锋,也只能是慢跑到跟前,砍杀了。
某种意义上,这种居高临下的砍杀,给敌人的心理有更大的震撼,何况是在防卫薄弱的侧翼。
刚刚鼓起些斗志的汉军士卒,被这些居高临下的骑兵一冲,瞬时间,士气彻底崩溃了,冷兵器的步卒对抗骑兵,要想不被骑兵冲击溃散,紧跟着屠杀,唯一的方法就是结成严整密集的阵势——就好像登州军此时所做的一样。
可冲锋半途中,人人都是劲狂奔,阵线早就是散的一塌糊涂,可登州军的骑兵就是在这个紧要的当口插了进来,时机寻找的极准,这一下彻底的打垮了正面步卒的攻击。
军纪森严是一回事,崩溃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众人只是顾着此时逃的性命,那还想着时候军纪如何处罚,汉军佐领李锐和他直属的督战队,这次无论如何也是止不住阵脚了。
本来这三顺王系统的人还在那里大砍大杀,可仅仅是一会就是支撑不住了,完全崩溃的汉八旗士卒和朝鲜火铳兵开始跟着督战队砍杀起来,自己的内部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现如今登州军的正前方,鞑虏军队步卒的进攻已经是被彻底的击溃了,但局面也是搅和成了一锅粥。
登州军的骑兵、鞑虏兵马的汉八旗和三顺王系统地步卒,朝鲜火铳兵都是掺杂在一起,而且胶州营的火铳兵离开本阵已经是太远……
马上就要围起登州军大方阵左、右和后三个边蒙古轻骑。从左到右的绕圈,整个的大队运动已经是越来越缓慢,运动中的骑兵也渐渐的转向,马身渐渐地朝向胶州营登州军的阵列,刚才还是声势煊赫的骑兵大队绕行,此时却变得越来越沉寂和安静。有些半死不活的味道。
太阳已经是偏西,登州军在一步步的接战中都是取得了胜利,可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感觉到轻松和得意,从赵能到普通一兵,每个人都是愈的紧张和害怕,次次胜利,士气反倒是有所降低。
一直是在那里观察着战局的奉命大将军阿巴泰狠狠的一挥手,沉寂了半天的鼓声轰隆隆地响起。
已经是在登州军三面布好的蒙古骑兵听见鼓声之后。稍微调整了下马匹的方向,刚才已经是变得差不多了。
本来渐渐静下来地队列之中,突然爆出巨大的鼓噪。每个蒙古骑兵都是大声的吆喝怪叫,不顾一切的催动马匹朝着内部的登州军方阵冲去。
除却前面打成一锅粥之外,其余的三个方向,登州军这三个方向的长矛兵和火铳兵早就是严阵以待。
看着蒙古骑兵大呼着冲上来,各个阵线的火铳兵在军官的命令下立刻开火,阵型足够稀疏,但排在前面地骑兵还是纷纷倒地,但实际上杀伤的并不多,马匹方才的环绕奔跑已经把马匹跑热了身。
此时的动。马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达到最快的度,前排的骑兵倒下,后面的骑兵根本没有在乎,直接是提马跃了过去,骑兵一冲起来,因为人和马匹架起来的质量极大,惯性也是不小。
在跑快了之后,想要转向掉头都是极为地困难,而且人是群体性的动物。几乎是万人以上同时动的冲锋,每名骑兵都想着有这么多同伴在身边,我被打中的几率一定是小很多,自觉地非常安全,而且如此多的人冲锋,就算是想要掉头,也会被身后和身边的战友撞翻踩死。
蒙古八旗是和满洲八旗一样的体制,命令下达和执行自然不必说,草原上这些跟随过来的牧民却也是被鼓动一番。血统尊贵的科尔沁贝勒图里琛派人过来宣讲:
“大家来到这无依无靠地明国地方。每个人都是抢了很多地好东西,如果不把眼下的这支汉人地军队打败。不光是抢来的东西拿不走,恐怕连性命都要丢在这异国他乡,想想在草原上还有等着你们的父母妻小,拼命冲吧,在这场战斗中获得更多的财富甚至是功名!!”
身处异国他乡,这就等于是绝境,抢掠来的金银财宝和更多的钱财,这就是诱惑,父母妻小,这就是亲情。
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有种种的因素鼓动,这些蒙古牧民们也都是红了眼准备拼命了,他们尽管是牧民,可毕竟是整日里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也会张弓射箭,这在战斗中就已经是足够了。
如果以上种种还不能逼他们冲锋的话,在他们的外围还有凶神恶煞,经过丰富军事训练的蒙古八旗,这也是一种意义上的督战队。
很多士兵被环绕着奔跑的蒙古骑兵弄慌了,在鸟嘴勾上的火绳熄灭,还有的已经是开枪射击,手忙脚乱的一直在装填弹药,这还是在蒙古骑兵冲锋之前的事情,这在冲锋的时候本身就留下了空挡。
第二排的射击也不会好到那里去,错误百出,在战场上经历少的士兵们,面对朝鲜火铳兵和汉军士卒那样的仆从军的时候还有足够的镇定和信心,但要是面对声势如潮的大股蛮族马队,很多人就开始惊慌失措了。
第一轮的射击,就已经有漏网的骑兵冲到了跟前,好在是被士官和一些没有开火的火铳兵们结果,但第一轮射击结束,进行装填弹药的时候,蒙古骑兵已经是冲到了足够近地距离,这些蒙古骑兵有勇气冲锋的都在后面督战。前面这些的攻击手段就和阿巴泰吩咐的完全一致。
他们就是拿着弓箭朝着前面敌人的方向射出去,根本不考虑什么准确,但这些蒙古骑兵弯弓搭箭对准的方向就是密集地步兵方队,真和那句话一样,就算是把手中的箭簇和弓丢出去都能砸到人。
这一刻证明文学作品中所提到的“箭雨”这个词,并不是华丽的修辞。而是实实在在的情况。
站在前列的火铳兵顿时是被射倒了不少,火铳兵的阵列一变得稀疏,本来心中还有些害怕的蒙古骑兵们顿时是胆子大了起来,马匹依旧是向前冲锋,他们都是抽出了玩到,提起了木枪。
“退!!去长矛方阵那边!!!“
登州军火铳兵的主要力量都是被放在了正面,对付朝鲜火铳兵他们可以列出五排左右地阵型,可在其他的三面,只有两排。
火炮、骑兵还有大部分的火铳兵都是被排列在前方。当然,赵能和登州军地军将们也不是白痴,其他三面力量的确是薄弱。按照他们的设想是敌人从正面攻来,自然要在正面布置大部分的力量。
如果其他三面受敌,那么布置在前方的力量则会及时的做出机动,到其他的方向去应急。
但方才阿巴泰好像是僵硬的战术动作,给人一个误会,那就是鞑子的大军只是会在正面一个个兵种和部队地来试探,没什么变化,只要把正面和前方的进攻见招拆招的化解掉,那就万事大吉。这个战斗或许就可以这么打下去,直到登州军胜利。
但朝鲜火铳兵派出来之后,缺乏机动性的登州军,只能是用前排优势的火铳兵来应对,并且为了击溃这一股声势浩大的步卒,还要把骑兵的队伍安排上去。
在正前方的乱斗,把登州军在战场上的优势兵种给纠缠住,然后蒙古马队动冲击,靠着人数和机动力上地优势。击破登州军外圈那三面薄薄的火枪屏障。
赵能也看见了其他三面的乱象,但现在他也无法分兵去救援,前方的火铳兵和长矛方队距离太远,而且这火铳兵的阵线前进不难,但要是以同样的度退回来却是很难,那些还没有完全溃散掉敌军步卒没准会跟着**杀回来。
更不要提已经是渐渐列成一个个大方队的满八旗骑兵,那边一直是在列阵而没有动,这就让正前方的部队调动、战术安排要谨慎更谨慎。
刚才大砍大杀的骑兵总算是聚拢回到了赵能地本阵,目前这支骑兵就被用来填补。火铳兵和长矛方队之间过大地空隙。避免被两侧和正对的敌人插进这个空隙来。
在其余三个方向,每一名火器统领都是按照操典和训练地要求出了同样的命令。所有的火铳兵立刻退入长矛方阵的间隙之中,让长矛兵来应付冲过来的骑兵。
对于明军突然退却,蒙古骑兵们倒是估计不足,本来要在冲撞前减缓马匹的度,没想到那些方才虽然有些慌乱却很勇敢的火铳兵突然朝着内圈跑去,他们又要重新抽打马匹加。
第一轮箭支射完,每名蒙古骑兵都开始挥舞武器冲锋,朝着已经有些慌乱的登州军军阵冲了过去,这样的冲锋度,在马上的骑士已经很难做出拉弓射箭的动作,只能是把武器尽量前伸,上身尽量的趴伏在马身上。
现在和他们面对的是长矛方队了,胶州营登州军的军官都是大声的呐喊下令:
“长矛兵,拒马!!”
长矛纷纷的放平,最外沿的士兵们大喊着给自己打气:
“为爹娘,为山东,为大帅,为了大明!!”
从三面的外沿到中心,从手持长矛的普通士兵到正在紧张指挥的赵能,人人都是大声的喊了出来:
“为大帅,为了大明!!”
这场战斗,胶州营为了大明而战,为了华夏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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