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女真部族,属于五国部落的一支,像这种从东北边界迁徙来的女真部族在北京道随处可见,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人生活困顿,那里常年都是积雪,便是河流在大多数时间都结成了冰坨,而如今,女真的英雄阿骨打趁势而起,各部都免不了沾上阿骨打的光,阿骨打的本族大多都迁徙进了临璜府、大定府之类的大城市享福。
五国部族就不同了,因为此前曾与阿骨打的部族连年征战,能分享到的战利品自是少之又少。不过对五国人来说,他们已经满足了,能够从那苦寒的边陲之地迁徙到这水草丰美的临璜府一带,生活已经改善了许多。
部族的人口只有五千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不过男人们都在打仗,这部族里除了少量的年轻人,大多数还是一些老弱fù孺,女真的女人从事起放牧的责任,倒都有几分气力,像这种天气是不可能牧马的,好在这里水草多,冬季来临之前就囤积了不少马料,所以女人们给牛马喂食马料之后,大多数时间就缩在帐篷里,缝缝补补,生火造饭。
此时天空已经幕sè皑皑,再加上大雪纷飞,光线很是黯淡,不过部族里还是抽调了一多个青壮负责巡视,这些人一夜都不能睡,只能提着马灯在帐中喝酒,一有风吹草动立即示警。
草原里来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在临璜府一带传扬开来,据说这是一群汉人,领头的便是那先败三万女真铁骑,随即又烧杀五万女真勇士的平西王,这个人的名字在女真人中间很是响亮,各部的老人都说此人有三只眼睛,六只手臂,脸如盆大,张开血盆大口足以吞噬一匹马驹,如此恶魔一样的人,带着一万铁骑到了草原,一路烧杀劫掠,凶残无比。前两天还听说,里之外的图索纶部就遭受了沈傲铁骑的奇袭,一夜之间,部族便被夷为平地,雪原上到处都是图索纶人的尸,这些强盗杀了人还不解恨,除了取了能带走的吃食和马料,其余的东西都付之一炬,大火燃烧了一天,闻讯赶到的女真骑兵抵达那里时,整个图索伦部已经变成了焦炭。
现在太后已经颁布了懿旨,命令京畿一带的铁骑四处堵截,三万铁骑分为三队,四处搜索沈傲的踪迹,可是往往都比对方要慢半拍,有一支女真骑军倒是差一点将他们追上,谁知这些宋军铁骑马儿不但跑得快,且骑射功夫骇人,边走边回头射击,女真骑军追了六十里,损失惨重,不得已只好怏怏而回。
从前这草原最顾忌的是狼群的袭扰,在他们眼里,只有那些懦弱的西夏人、辽人、汉人才会害怕汹涌如潮的大漠铁骑,可是现在形势像是翻了个个一样,平西王出关的消息传出来,女真各部人人自危,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人无所适从。
这时候还只是傍晚,炊烟渐渐熄了,部族里的女真人用过了饭,那一顶顶厚实牛皮包裹的帐篷亮出灯来,让这幕sè之下的雪原多了几分生气。
隆隆……
密集的马蹄声震撼着地面,隆隆作响。
这样的声音突然出现,让部族里的人突然警惕起来。虽说这马蹄可能来自女真铁骑,也有可能是一群觅食的野马群,可是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大意。几十个年轻人已经卷帘从帐篷中出来,去马棚那里翻身上了马,出了部族来看,无垠的雪原上,除了隆隆作响的马蹄,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
被朔风吹得在半空乱舞的絮雪也遮蔽了族中勇士的视线,不过很快,在地平线上,骤然出现了模糊的影子,是骑兵,那骑兵的身影在地平线上驻马来回奔跑一下,接着,数里长的地平线上,在絮雪和狂风之中,一个个骑影出现。
“快,快,是宋人,是宋人!”
撕心裂肺的大吼声刺破了呜呜的风声,整个部族立即混乱起来,不管是男人女人都从帐篷中冲出来,各自拿着武器,纷纷去寻自己的战马,孩子的哭啼声也传了出来1也有一些半大的孩子,拿着与身形不相井的弯刀,骑上了小马驹。
女真人人人都是战士,只要骑的动马,都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居然只用了一炷香时间,一千多族人已经集结完毕,大风在低声在咆哮,在那地平线上,骑影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透过重重的絮雪,仿佛可以看到他们在旌旗下集结,他们板着饱经风霜的脸,冷漠而杀气腾腾,一双双已经适应了杀戮的眼眸似乎也在打量对面的山寨,有人tiǎn了tiǎn嘴,仿佛闻到了血腥气。
满是老茧的手握紧了制式的长刀,在长达三里的旷野上,沉默的骑兵已经在十几处旌旗下集结起来。
残破的皮甲遮挡不住寒气,身后的猩红披风猎猎作响,在身后左右摇摆。
天地之间,苍茫的雪地、远处巍峨的白峰都显得黯然失sè,在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猩红眼眸里,只有那处女真人的聚集点,和桀骜不驯的女真人。
呜办……,
牛角号出低沉的声音,沉默的人霎时变得跃跃yù试起来,躁动的战马用双蹄刨着雪地打着响鼻,在队伍的〖中〗央,帅旗升了起来,骑着白马的沈傲穿着空缕纹路的犀皮甲,头上的粱冠已经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用绳子随意扎起长,乱随着朔风飘舞,沈傲的脸sè骤然间变得无比狰狞,长剑出鞘,斜指晦暗的天穹,他那带有几分嘶哑和疲惫的声音随着风儿四散开来:“就是他们了,今天就在这里过夜,住他们的帐篷,抢他们的马料,吃他们的牛羊……”
后头的周恒威风凛凛的紧紧打马在沈傲身后,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睡他们的女人!”
沈傲的话倒是没有令大家打起精神,可是周恒这一句补充,霎时让万名铁骑士气如虹,众人一起轰然大吼:“睡他们的女人。”
沈傲的脸sè有点儿僵硬,心里大骂,果然男人一出关就变成了禽兽。再不罗嗦,朝着前方的茫茫雪原大吼:“杀!”
“杀!”
千万匹战马一齐奔腾,数万的马蹄轰轰的敲击着雪地,绵长的喊杀声响彻天地,风驰电掣的迎着大风,迎着絮雪在雪原上疯狂的奔跑。
万名铁骑,在稍稍的凌乱之后,迅速又凝结起来,摆成了箭矢的阵型,宛若开弓的利箭,流星一般在雪原上划过惊鸿。
女真人已经紧张起来,他们由不得不紧张,这些草原上的牧民,只需看对方的骑术,就立即明白,眼前的宋人,都是最出sè的骑兵,甚至不在拐子马军之下,他们未必有拐子马军出sè的骑射功夫,可是那万人如一人和沉默的气质都足以与拐子马军对阵。
已经有女真人生出了绝望之心,可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一千余人咬了咬牙。随即迎向那铺天盖地的宋军铁骑策动了战马。
两只骑队相距越来越近,骤然间,宋军铁骑的队伍中传出一个个校尉的大吼:“弯弓!”
“弯弓……”
一声令下,风驰电掣中的宋军毫不犹豫的用双脚去控制战马,抽出了身后的弓箭,不需瞄准,拉弓便射。
嗤嗤……
铺天盖地的箭雨便朝女真骑队盖了过来,宋军的箭矢采用的是狼牙箭簇,轻巧而密集,一时间,许多女真人像是收割的草料一样纷纷从马上倒下,大部分都被冲过来的战马踏伤,甚至踩死,还未短兵相接。
女真人队形就随着这一通乱射变得紊乱起来。
骑兵对战,最忌讳的就是队形松散。一旦lù出破绽,对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这破绽不断扩大,直接犁开血路。
女真人更加绝望,而在这时候,对面的宋军居然极有默契的生了变化,拱卫在两翼的骑兵,突然调转了马头,兵分两路,朝女真骑队的侧翼迂回而来,两翼的宋军,虽然不过数人,可是看对方的意图女真人已径明白,宋军骑兵的打算是中间突破,两翼包抄,这样的战术,需要极高的默契。
只射了一箭,宋军毫不犹豫的收回了弓箭,将长弓直接挂在马鞍的小钩子上,随即,宋军一起出一声爆吼:“拔刀!”
锵锵……
冰冷刺骨的刀锋脱鞘而出,如林一般出现女真人面前。
…
只在这短促之间,两只骑队终于撞在了一起,松散的女真骑队先是凝滞了一下,随即如潮的宋军骑兵便汹涌而源源不断的起一bō又一bō的冲刺,两翼的宋军骑兵同时杀到,就如血肉之躯完全暴lù在铁拳之下,一下,两下,一次次重击,让血肉之躯终于瘫了下去。
女真骑队已经完全的凌乱起来,而一队队宋军骑兵毫不犹豫的在这豁开的口子中尽力驰骋,一柄柄表面上凝结了一层冰霜的长刀在天穹下划出弧线,凄惨的嘶吼声回dàng开来。
一道、两道、三道……宛若溃烂的堤坝,如洪水一般的宋军汹涌的挤开一个个口子,随即将口子不断扩大,犁开一条条血路。
整场战斗jī烈而短促,从两军相接到女真人彻底崩溃,也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一柄柄长刀狠狠的高抬,重重的划下,铁蹄践踏着落马的敌人,这一千多仓促集结起来的女真骑队彻底的垮了,挎的很彻底,毫无悬念!
宋军开始默契的以营为单位,将残余的女真人分割包围,不断的奔杀,滚烫的鲜血溶开了积雪,泥浮的土地上,血腥在蔓延,凄吼在回dàng!
沈傲带着一队亲卫,打马从战斗中摆脱出来,战马奔上了一处小山丘,那一双虎目自高而下的看着接近尾声的战斗,朔风吹刮在他冷漠的脸颊上,一双眼眸,无比残忍的逡巡,随即朝身后的周恒道:“半个时辰之内,本王不希望看到活着的女真人,传令下去,还是老规矩,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