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额尔登布胡思乱想的当口,梁鹏飞及一干官吏也都皆尽入座。福康安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在场的官员之后沉声开口说道:“前些日子,朝庭水师与那海上巨寇红旗帮的郑连昌在零仃洋大战一场,此战,我两广水师精锐尽出,原本以为能大获全胜,岂料,那左江镇水师总兵孙全谋此人不仅嫉贤妒能,心胸狭隘,还违逆本总督的将令,不等那副将林光玉的偏师,就擅自起兵开战,使我两广水师折损甚众……”
眼前的这位福大总督似乎又消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头看起来相当的不错。看样子,广东水师大败的坏影响给他带来的压力还真是不小,光看他今天对待自己的态度,梁鹏飞心里边就已经明白了,这位福大总督果然如同自己所想一般,把自己捧出来当一个正面典型,再把此战之失责推到那些死人的身上,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而且看他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就足以证明,那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和着那些珍宝古玩确实送得挺值的。
“有了鲜明的对比,这一次自己不想升官都难。”梁鹏飞看着那福大帅在那大谈此次战斗的总结,心里边暗乐不已。
是夜,福大总督在总督府中大摆酒宴,梁鹏飞自然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主角,强打起精神应付着这些官员,陪着笑脸,说着奉承话,虽然梁鹏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不得不强颜欢笑。
“梁守备确实少年英雄啊,诸位将军皆败,只梁守备一路捷报频传,倒是让老夫想到了一句俗语,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呵呵呵。”粤海关监督额尔登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梁鹏飞的身边笑言道,而这个时候,梁鹏飞正在给那些武将敬酒,偏生额尔登布横插此言,一时之间,那些武将全都脸上不好看起来,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额尔登布这话简直就是在嘲讽那些此次出战的武将跟饭桶没什么区别,把梁鹏飞捧得如此之高,实际上就没存什么好心,战败和战死的那几位水师将领谁在武将圈子里没有几个朋友,他们或许不会因为额尔登布这话把梁鹏飞恨上,但是提防是肯定免不了的。
他额尔登布反正是皇帝身边的人,而且又与军队没有丝毫的关联,他也不怕这些将领敢去报复他,可梁鹏飞这个官职低微的新晋红人却不一样,一句话,他额尔登布就是要恶心梁鹏飞,而且,他可不止这一手段。
看到周围武将的脸色,感受到那异样的目光,梁鹏飞心中哪里不明白这家伙想要干吗.
“监督大人实在是太高看梁某了,此战若是照监督大人之言,功勋尽为梁某一人所有,那岂不是看轻了我大清广东水师上下.”梁鹏飞清了清嗓子笑道。“若无零仃洋水战我大清王师拚死相搏,若无那大横琴岛偏师全力与敌纠缠,梁某何以能以区区千余之数攻破那红旗帮老巢,生擒那郑家老小亲眷。”
在场诸人都不由得被梁鹏飞刻意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粤海关监督额尔登布不由得脸色微僵,他虽然不怕梁鹏飞,也不怕你广东水师,可问题是,梁鹏飞这一句话,却相当于是把自己这个粤海关监督摆到了广东水师的对立面,可不要忘记了,现如今的广东水师已经是赵承鳞当家作主,而赵承鳞又恰好是那福康安的嫡系心腹。
而且自去年起,福康安就连连上表皇帝整顿水师颇有成绩。跟前的梁鹏飞就抓住了自己语句上的毛病,攻击自己看不起整个广东水师,那岂不等于是自己也看不起福康安这位最受那皇帝信重的臣.
“梁鹏飞,你休得胡言,老夫几时说看不起我大清广东水师了.”额尔登布的脸色难看得如同便秘,犹自强辩道。
“大人却实没有明说看不起我大清广东水师,这是事实,下官口误,还望监督大人勿怪下官失言才是。”梁鹏飞赶紧摆出了一副恭敬的表情向那额尔登布致以歉意。
“老夫才没功夫跟你一般见识。”额尔登布刚刚拂袖转身,看到了周围那些官员一个二个诡异的表情,微微一愕,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梁鹏飞那句话根本就是有着很大的问题。
不由得霍然转身,两眼里边寒光闪烁,如果把目光的杀伤力换算成刀枪剑棍,梁鹏飞早就让这个老家伙给挫骨扬灰。“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梁守备,你确实了得啊。”
“不敢当,下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备,确实不值得监督大人与下官一般见识。”梁鹏飞作一脸诚惶诚恐之状,可偏偏说出来的话生生把额尔登布气得半天都喘不出一口气。
旁边已然有人忍不住窃笑出声,梁鹏飞这话虽然显得有些放肆,可问题是他确实也说的有道理,你堂堂海盗监督大人,居然去找一个五品守备的晦气,就算是赢了也没人会觉得你有本事,可是你要是输了,就像现在,活脱脱就是等着被人嘲笑。
“好了好了,额大人切莫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鹏飞年少萌懂,有些时候说话确实不太像话,还不向额大人致歉.”这个时候福大总督终于施施然地迈着方步走到了这边,一脸和悦之色,对梁鹏飞看似训斥,可实际上哪有半分的责怪与嗔怒之意。
对于梁鹏飞那虚伪到极点的致歉,额尔登布只是冷哼了一声,连正眼都不瞧上梁鹏飞一眼,向那过来和稀泥的福康安匆匆一辑,托辞身子不适告辞。不过,就在那额尔登布走到了门厅之外时,那侧过脸来露出的双眼里边闪烁着歹毒与阴狠的光芒。
福康安笑眯眯地遣了亲兵相送之后,转过了身来,向梁鹏飞低声笑道:“额大人终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切不可得罪太甚了。”
“下官遵命,只是方才额大人实在是太看不起咱们广东水师了,下官一时热血冲脑,方有方才失礼之举,给大帅丢脸了。”梁鹏飞赶紧俯低了身子,一脸的恭顺陪笑道。
“好了,别给本督来这一套,你已经够替本督挣脸的了。”福康安的手拍了拍梁鹏飞的肩背以示亲昵,旋及把声音又压低了些:“”额尔登布此人除了捞钱,根本就没什么本事,靠的是吹牛拍马爬到了粤海关监督这个肥差的位置上,本督手里边掌握了此人不少罪证,已然上呈皇上,皇上震怒,暗遣和绅前来查证此事,用不了多久,这个粤海关监督就该换人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切不可得罪太甚,毕竟和绅未到之前,他可仍旧是两广有数的高官,官面上的讲究,还是必要的……”
福康安这一席话让梁鹏飞心中暗喜,虽然福康安这些话大多属于是废话,可他用这种方式和口气来向梁鹏飞说,就证明了一点,福康安已经把梁鹏飞当成了自己的贴心人,或者说是心腹嫡系的意思。
“多谢大帅教诲,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梁鹏飞露出了一副感激涕淋的表情,以此来向福康安表达自己被这位福大帅看重的激动,这让已经福康安相当的满意。
“光会做战,不会做官,可是不行的,日后,你可是要统帅大军的将才,要懂得如何协调部下之间的关系,此次我广东水师虽然胜绩骄人,不过将官损失甚重,本总督已经向皇上上奏……”福康安又在梁鹏飞的耳边叮嘱了一番之后,这才转身离开,而梁鹏飞好不容易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没想到,福康安居然如此上道。
他悄然地告诉了梁鹏飞,已经向皇帝举荐了自己,擢广东水师游击,署参将。这很好理解,也就是说,只要皇帝同意,他将会升任从三品的游击将军,署参将的意思就是让他担任参将之职,也就是低一级干高一级的职务。
不到半年,自己这个正五品的守备居然有望成为三品的参将,一下子就跳了好几级。
“连升三级算个啥.老子这一下子就连跳了四级。”梁鹏飞心里边得意地自吹自擂道。
福康安敢告诉自己,那就证明他有把握,要不然,他一位堂堂的朝庭超品大员,两广总督,难道发神经跟自己开玩笑不成.
想想也是,梁鹏飞虽然入伍不过小半年,可干的哪一桩哪一件功勋可都不小,别的不说,光是那缴获近千万两白银的海盗贼赃,就足以让朝庭震动,要知道,那可是满清王朝一年税赋的两成。
这种功勋要是不动上个一两级,朝庭自己都没脸。
“老天爷,再让老子搞上一两仗,屁股再往上挪一挪吧。”梁鹏飞虔诚无比地暗暗祈祷道。
官职越高,自己的权柄越重,受到的执肘就会越少,这才便于自己暗中发展壮大自己,同时也能在明面上扩张自己的关系网与势力。
酒宴散后,已然入夜,天上月华正胜,温凉如水,让那在总督府里惹出了一身酒汗的梁鹏飞觉得份外的清爽,接过了那陈和尚递过来的马缰,嘴里边哼着歌儿,意气风发地领着十名亲兵向着梁府赶去,刚刚拐到了梁府所在的街口,梁鹏飞就看到了停在巷口的一驾西洋马车,一位俏丽的绝色佳人正倚着那卷起了帘子的车窗前,斜望那皎洁的璀灿星空。
听到了蹄声之后,车中佳人把目光向着这边投来,恰好就撞上了梁鹏飞的视线,两人皆不由得一愣。
还是那车中的俏人儿最先反应了过来,原本脸上的喜色随时就隐藏了起来,那双清彻如秋水的双眸渐渐地被那浓密的厚睫所掩盖。“上来吧,我有事想问你。”说完这话,潘冰洁把那窗帘给垂了下来,然后,那车门缓缓地从里打开,露出了一个可供人上下进出的通道。
“你还好吗.这些日子我远在新安,没能回广州探望你,你该不会怪我吧.”梁鹏飞走进了马车之后,就看到潘冰洁板着俏脸坐得笔直,那双溢散着淡淡的怨意的秋水双眸,实在是让他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跟潘大小姐挤一块坐,只得坐到了对面,手摩挲着那小牛皮的座垫没话找话。
潘冰洁摇了摇头,小嘴一扁:“你阿爹前两天来找我阿爹,说你在外边已经有女人了,而且,而且说你已经跟那个女人……”潘冰洁那粉嘟嘟的俏脸涨得通红,湿润的红唇间隐现的贝齿在那从车门处透进来的月色下份外的晶莹。
不知道何时,秋水双眸如同承载不住太多愁绪的泉眼,泊泊地,无奈地让那泪儿流出了眼眶,在那张如同晶莹的胭脂玉一样的俏脸滑落下去,溅落在衣襟之上。
看到了这一幕,梁鹏飞不由得一呆,怎么也想不到潘大小姐一见面就用上了女性的必杀三技之一:哭。
梨花带雨,朝露睡莲,跟前的美人儿那副低泣的俏模样儿在梁鹏飞的眼里边是那样的美丽,同时也惹人爱怜。
“别哭了,你这般哭法,我的心很疼的。”梁鹏飞有些尴尬地抬起了手,显得有些笨拙地为那潘冰洁拭着脸上的泪水。
这下,潘冰洁反而哭得更带劲了,梁鹏飞劝又劝不住,想要解释,潘冰洁干脆住着耳朵在车里边跺着脚,根本就是不想让梁鹏飞有说话的机会。
“靠,这丫头还真能闹腾。”梁鹏飞一咬牙,心一横,屁股一挪,就挤坐到了潘冰洁的身边,把这正哭得带劲的小妮子给吓了一跳,一双雾蒙蒙的杏眼瞪得溜圆,红唇微启,似乎被梁鹏飞那厚脸皮到极点,大胆到极点的举动给吓住了……
梁鹏飞不管不顾地就揽紧了那潘冰洁只堪一握的纤腰,潘冰洁就觉得那梁鹏飞那张坏坏的脸庞在自己的视线之内陡然放大,接着就觉得到眼前一黑,嘴唇住被什么东西给堵得严严实实,脑袋嗡的一声,潘冰洁就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用魔咒钉住了身形,失去了浑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