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从赵木匠住处提取到了一些指纹,经过与其家人对比排除之后,确定了其中几枚指纹很可能是赵木匠的,但是,经过与丝巾上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并不同一。证明丝巾上的指纹不是赵木匠的。
这是不是一个偶合?偷锄头的人其实并不是凶手?线索就此中断了吗?
杜文浩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这个线索不能放弃,他当即决定,让黄知州派出若干便装皂隶、捕快,在城里和邻近村寨秘密寻找赵木匠,一旦发现,立即缉捕回来审讯。
这个消息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很可能是团伙犯罪!
返回衡州城后,孙县尉禀报,说派出调查购买锯子和油布纸没有什么发现。
杜文浩并不意外,原以为锯子是凶犯临时购买用来分尸的,现在根据那老村妇提供的情况判断,凶犯里很可能有一个木匠,对木匠来说,锯子是必备工具,当然不会临时去购买了。而油布纸更是普遍,没有什么个性特征。
他现在将主要希望寄托在指纹上面。犯罪嫌疑人范围已经圈定,又提取到了凶犯的指纹,他有信心能很快找到凶犯。
果不出所料,第二天,黄知州便根据杜文浩提供的购买麻醉药的登记本,提取到了韩掌柜失踪之后五天之内购买了麻醉药的人的指纹。
杜文浩如获至宝,把自己关在屋里,进行指纹对比。只用了一个时辰,杜文浩便兴冲冲出来了,立即将黄知州叫来,将一张指纹递给他:“此人就是杀害韩掌柜和谭婶的凶犯之一,他还有同伙,立即拘捕此人,严加审讯!”
黄知州接过一看,这人是城外十数里外山村的一个乡村郎中。当时曾经参加了培训听课,根据该村里正的公函证明,购买了麻醉药。听杜文浩说这人就是真凶,也不敢多问杜文浩是怎么知道的,立即答应了,拿着单子匆匆出来,亲自带着孙县尉、洪捕头一众人等急匆匆出城抓人去了。
杜文浩稳坐中军帐,等了不到一个时辰,黄知州他们便回来了,押着三个人。
黄知州想杜文浩禀报道:“提刑大人,你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是这人做作案杀死了韩掌柜和谭婶!”
杜文浩微笑道:“他们认罪了?”
“认了,赶到这郎中家里时,他们正在筹划劫杀下一个目标呢!从屋里搜出了谭掌柜的玉佩等随身物品,以及谭婶的首饰项链等,卑职甚至还没下令动刑,这三人便供认不讳了。”
杜文浩道:“把他们带过来,本官要亲自审讯。”
黄知州忙命洪捕头将三个疑犯押了过来跪下磕头。这三人除了郎中和木匠之外,还有一个同伙是城里某商铺的伙计,分别审讯之后,三人供认一致。
原来,这乡村郎中听了杜文浩的授课并亲眼目睹了杜文浩用麻醉药示范将一头大肥猪麻倒,心中便产生了用麻醉药行窃的想法。他与木匠和那商铺伙计三人是好友,把这计划告诉另外两人后,两人都觉可行,三人一拍即合。
三人商定,由商铺伙计物色下手的对象。木匠出面租下谭婶的两间房。伙计知道韩掌柜来商铺结账的时间,当日决定下手。在韩掌柜必经之路上等候,见到韩掌柜后,告诉韩掌柜说商铺掌柜在某处等他,将谭掌柜和伙计骗到他们租住的谭婶屋里,在茶水里加了麻醉药,将两人麻倒。
不料他们在后院天井肢解分尸,尽管用水仔细冲洗,但还是被谭婶闻到了血腥味,以为他们在屋里宰杀家禽,要把他们赶出去。他们担心找不到更好的作案地点,便将谭掌柜的玉扳指给谭婶,换取以后在天井宰杀家禽的许可。
由于韩掌柜和伙计两人的尸体目标太大,他们三人不敢一次运输出城掩埋,所以分别肢解运出掩埋的。在他们肢解伙计尸体的时候,谭婶闻到血腥味,前来查看,看见了他们分尸,吓得跑回了房间。三人紧随追进房里,为杀人灭口,将谭婶制住后,对其进行了**,事后由郎中用丝巾塞进她的嘴里将她活活憋死,由此留下了指纹。
三人先将伙计的尸体肢解运出城,掩埋在另一个地方。在回城的时候,发现城门官开始对出城的人严加盘查。三人不知是韩夫人花钱请城门官查访丈夫,还以为他们罪行败露,没敢进城,转头逃窜,躲进山里十数日。
他们被抓前两天,探听并没有人来抓捕他们,这才从山上回来,准备下一轮图财害命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三人供述了将韩掌柜的伙计分尸后掩埋的地点。根据供述,找到了埋尸地点,挖出了伙计的尸块。
案件侦破之后,杜文浩这才决定继续自己的行程。
黄知州为了感谢杜文浩宽宏大量,大摆筵宴给杜文浩践行。媚儿感激杜文浩减免她徒刑,拖着杖责五十和拶子酷刑的手,为杜文浩清歌一曲,果然歌喉婉转犹如天籁。
离开衡州之后,杜文浩一路巡医南行。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桂林山水甲天下的静江府地界。这时已经是深秋了。
原以为这个季节应该是没有什么好风光了,谁想一路上竟还是青山绿水,风景怡人。庞雨琴她们看得心旷神怡,距离靖江不远处有一风景绝佳之地,柯尧建议在这里住两天。反正也不急着赶路,杜文浩便同意了,在一处小镇的客栈住下。
随后两天,他们早出晚归,欣赏无边美景,河边垂钓,江中荡舟,十分的惬意。
这天早上,杜文浩他们在客栈吃了早饭,收拾停顿正要从客栈出发,客栈掌柜急匆匆地上楼找到杜文浩,说是楼下来了很多人,是官府的差役,说是来恭请提刑大老爷的。
“杜……杜大老爷,草民要是知道您就是提刑大老爷,草民万不敢收您的钱啊。”掌柜是一个老实的中年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躬身站在杜文浩面前,谦卑地说道。
杜文浩心想,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莫非是衡州的知府派人提前告知了静江府的知府了不成,要不也没有理由会突然在客栈门口出现这么多官府的差役来迎请。杜文浩笑道:“不碍事,住店吃饭给钱那是天经地义,哪里有当官的就不用给钱的说法。”
杜文浩下楼来到门口,只见门口果真整齐地站着几队人马,为首一老者,身穿知府官袍,见他出来,赶紧笑眯眯地快步迎上前来,躬身施礼:“静江府知府廖贵兵参见杜大人,卑职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杜文浩还礼,奇道:“廖大人如何得知我便是提刑官?又如何得知我下榻此地?”
廖贵兵:“实不相瞒,卑职在提刑大人必经之路上留有人手,探知大人已经入境,故急急赶来。”
杜文浩笑道:“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哪里,这是卑职应该的,另外,鄙府下辖七县知县都在静江城外守候,因为来的人比较多,一路上都有百姓的村庄,车马杂音唯恐惊扰百姓,故而卑职这才自作主张让他们不必过来了。”
杜文浩赞许道:“还是廖大人想的周到,那我们就出发吧,免得让他们久等。”
廖贵兵:“是,那卑职就在前面带路。”等杜文浩他们上车之后,他才欠身退了几步,然后上了马车,先行驾车前面开路。
马车跟随前行,柯尧笑道:“看来这个知府还是个爱民惜民的官儿啊,换做别人怕是想不到这么仔细的。”
庞雨琴道:“我看也是。”
杜文浩微笑点头。
这静江府在广西算得上是一块富庶之地,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听皇上和皇太后常常提起过这个地方,所以杜文浩有心过来看一看,静江府七县二十三个乡,五十七个村,是一个不小的地方,初见这个廖大人,杜文浩觉得这个人看着挺实在,不张扬,也不浮躁。
马车在路上行进了一个时辰的样子,看见一个界碑,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停驻着,听见马蹄声,本来坐在路边歇息或是睡觉的人赶紧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衫,等杜文浩他们的马车到了跟前,先到一步的廖贵兵已经带着一众地方官员整齐地站在道路两旁躬身等候了。
庞雨琴坐在车里,见杜文浩下了车,掀开车窗的布帘往外看了看,小声对一旁的林青黛说道:“看来等了挺长时间的,个个脸上的都一副倦容,我就挺不喜欢扰民的,这样大动干戈将七个县的县令都召集起来等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必要。”
柯尧:“看着吧,我哥肯定会教训那廖知府的。”
果然,杜文浩听完介绍之后,淡淡地对廖知府道:“让这么多人等在这,这个主意想必是廖大人想出来的吧?”
廖贵兵还未说话,一旁一个矮胖的知县连忙解释道:“杜大人,您误会了,之前廖大人还说您一定是不喜欢我们这样做的,便不让我们七个人来,恰巧衡州知府让人送信来的时候,我们七个县的知县都在府衙给廖大人汇报每一个季度的各县情况就都知道了,所以这才极力要求来的,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说是。
杜文浩面色稍缓:“以后就不要这样,你们就这样兴师动众的,让老百姓知道了不好。”
廖贵兵拱手道:“卑职治罪了,这种事情卑职原本就是不同意的,但是想想也理解大家的心情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杜大人放心,以后卑职不会在这样了。”
杜文浩嗯了一声,道:“好了,那我们进城吧。”
廖贵兵忙道:“杜大人,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廖贵兵道:“本该请大人从南边正城门进城的,但是今天正好是每逢十五的大集,城里的老百姓这一天都要赶集,所以人十分的多,我们车马这么多,卑职担心……所以……看能否从北门进去?”
杜文浩赞许地点头笑道:“能为百姓考虑自然是好事,就听你的,我们就从北门进城。”
廖贵兵赶紧道谢:“杜大人爱民如子,卑职替静江府的百姓感谢杜大人了。”
杜文浩重新上了车,柯尧小声说道:“哥,你说这个廖大人是不是故意在装给你看的啊?”
杜文浩:“呵呵,你呀,在你眼里很少有好人哦?”
林青黛戏谑道:“柯尧这双眼睛可是慧眼,要不刚才廖大人怎么都不敢正视我们柯尧呢。”
柯尧嗔道:“姐姐就会笑话我!我不来了!”
庞雨琴也笑道:“是啊,我瞧这廖知府还是很不错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样子,至少能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得实惠,这就很不错。”
怜儿也道:“我看着这个廖大人也是挺和善的,没有什么官架子。”
雪霏儿笑道:“他在我哥面前能摆什么官架子?”
杜文浩道:“其实,品秩上知府比提刑官也低不了什么的。”
林青黛道:“你这提刑官跟别人可不一样,你是提点各路刑狱的,他一府的知府怎么能比啊!”
杜文浩笑道“呵呵,很少见你们这么兴致高哦,今天是怎么啦?”
柯尧道:“大概是我们真的太闲了,需要给我们找些事情来做。”
“那好啊,你们到了静江府想做些什么,我都支持。”
柯尧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在静江府也开个五味堂好不好?”
林青黛道:“你还真想常驻啊?”
柯尧撅了撅嘴:“也不是,就是觉得整天无所事事也没有意思。”
庞雨琴也道:“柯尧说的也是,我也这么觉得,总的找些事情来做。”
杜文浩:“那你们就再好好想一想,反正也不着急着走。”
当晚,廖贵兵在自己府邸设宴给杜文浩一行接风洗尘,由七县的知县作陪。
杜文浩发现酒席上的菜肴精致却不铺张,不过都是一些常见的家禽,除了少许的山珍就是一些时令的蔬菜了,廖知府住在衙门内宅,也没有自己购置房产,府内建筑也都比较陈旧,看来这个廖贵兵为官还算清廉。
杜文浩原以为廖贵兵会将他们安排在大客栈大酒楼,想不到却把他们安排在了他的内宅旁边的衙门同知的府邸,因为同知是当地人,有自己的房产,所以便空出来了。地方挺宽阔。
杜文浩暗自点头,一行人住进了同知内宅。
内宅里一应俱全,根本不需要购置东西。所以黄昏的时候,柯尧便嚷着要出去逛街,拉着杜文浩要他陪着去,庞雨琴见柯尧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非分之处,提防之心慢慢也就放下了,听她撒娇,便微笑同意,让杜文浩陪她出去逛逛,她们几个收拾住处。杜文浩便换了便服,和柯尧从后门出了内宅。
刚出巷口,就见廖府的管家迎面过来:“杜大人,您这是要出门?”管家恭敬地问道。
柯尧抢着说:“我和我哥想出去走走。”
“要不我去叫老爷,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人领路好一些。”
杜文浩:“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散步,走到哪里算哪里,廖大人今天也累了,不用陪着。”
管家也不坚持,叮嘱了几句,说了些城里的景点,然后看着杜文浩和柯尧走远了。
柯尧逛了一会街,觉得不如野外好玩,便拉着杜文浩出了城,顺着小路往江边走。
柯尧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晃动着:“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象廖知府这样当官的,安排上官住衙门里,舍不得钱让我们住在高档客栈。”
杜文浩:“接待上官是要掏钱的,衙门没这笔开支,得知府自己掏钱,看他那样只怕家境不怎么宽裕,家眷和下人的穿着也很朴素。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我们可以自己掏腰包嘛。就像一路上那样。”
“人家都安排了,我们再搬出去住,岂不是扫人家面子?”
“哦。——咦?那是什么?”柯尧望见不远处一块水田,清水幽幽,却没种庄稼,稀稀落落长着一些青草,田边还插着的木牌,跑过去一看,木牌上写着几个大字:“此地出售。”
柯尧不解:“哥,这地好好的怎么荒了?”
杜文浩也很是疑惑,正好有个妇人牵着一头牛过来,柯尧赶紧上前问道:“大姐,你们这些田地怎么都荒废着不种啊?”
妇人警惕地盯着柯尧和杜文浩不说话。
柯尧连忙说道:“我们是过路的,不过是见到这些田地都荒废着,有些奇怪,随口问问罢了。”
妇人有好生瞧了他们一眼,扭过头去,嘟哝道:“干旱,一点雨水都不下,种什么?”
杜文浩:“不对啊,这田里不是有雨水吗?”
“……,”农夫迟疑片刻,又嘟哝了一句:“那是上个月才下的。”
柯尧道:“那也没必要卖地啊?地都没了,来年吃什么?”
妇人没有好气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去好了!”说完,牵着牛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