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糟鼻愣了一下:“尸病?这可是个古怪的病症哦!”
“就是……”杜文浩随口敷衍着。
酒糟鼻见杜文浩对他爱理不理,只顾看书,也不好打扰,拿起酒壶咕咚又喝了一口:“那你慢慢看,我不打扰你了。”
他爬起来正要离开。杜文浩忽然心中一动,听这老头的话,似乎对尸病还是了解的,何不问问他,他是珍宝阁藏书管理书吏,见多识广,或许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忙一骨碌爬起来,拱手道:“这位老哥请留步,没请教尊姓大名?”
“杜先生客气了,老朽姓张,名悟道。负责看管珍宝阁。呵呵。”
“原来是张老哥!失敬失敬!请问老哥可知道尸病是什么病吗?”
酒糟鼻晃了晃身子,抬眼皮瞧了他一眼:“尸病嘛,就是三尸虫作怪生的病呗!”
尸病是十分罕见的病症,一般大夫都不知道,想不到这藏书阁的书吏居然知道,杜文浩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喜道:“对对!你知道如何治这种病吗?”
“当然知道!”
杜文浩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急声道:“你能告诉我吗?我有个病人患了这种病,可我不会治,问了几个太医,也都不会治。你告诉我,我一定重重谢你!”
“呵呵,告诉你没问题,谢倒不用了,请老哥我喝顿酒就行!”酒糟鼻拿起酒壶又要喝,却发现酒壶已经干了,拿在耳边晃了晃,嘟哝道:“奶奶的,偏偏酒瘾上来了就没酒喝了,真是扫兴!”
杜文浩呵呵大笑:“老哥,你告诉我,中午我请你醉仙楼喝酒去!请你喝上好的扬州琼花露,如何?”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酒糟鼻咕咚咽了一声馋涎,他一个月的月薪也不过一两银子,还要养家糊口,加之嗜酒如命,没钱买好酒,喝的都是两文钱一壶的烧刀子劣酒,听说杜文浩要请他喝酒,欣喜过往,歪着脑袋又道:“不过,琼花露酒劲有点绵,喝着不太得劲,能不能改喝江宁秦淮春?这酒够劲!”
杜文浩笑道:“没问题!老哥请坐!说完咱们就去!”
“好好好!”酒糟鼻坐下,忽然话题一转,问道:“你咋不问我为何名叫‘悟道’呢?一般人听了都会这么问的。”
“这姓名乃父母所取,也就是个符号而已……”杜文浩说到这里,忽然琢磨有些问题,“悟道,对了,老哥你为何叫悟道?难道与道家有关?”
“呵呵,猜对了!我以前是个道士。你知道我为何要说这件事吗?”
杜文浩摇摇头,心想这老头话还真多,耐着性子听着。
酒糟鼻似乎看出了杜文浩的心思,笑道:“我告诉你我以前是道士,原因是你问的这尸病,便与我们道教有关啊。”
“啊?这病怎么会与道教有关呢?”
“我们道家认为,人身有三尸虫,上虫名叫彭倔,色白而青,能使人嗜欲痴滞,居住在上丹田;中虫名叫彭质,色白而黄,使人贪财,能与鬼灵相通,居住在中丹田;下虫名叫彭矫,色白而黑,能使人耽酒好色,住在下丹田。这三虫一旦接引外邪,就会作祟让人生病,这病就是尸病。不同尸虫作祟病状不同,治疗方法也就不同。”
杜文浩听完他这话,心里已经亮了大半截,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话要是让古人听了,肯定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偏偏杜文浩是来自现代社会医科**医系毕业的学生,解剖知识背得滚瓜烂熟,如何会相信人体里有什么三个尸虫,。既然这病因解释不通,那治疗方法不听也罢,所以没听完便已经兴趣索然。
酒糟鼻却说得兴起,也没注意杜文浩已经没兴趣了,继续说道:“告诉你一个不传的秘密,治疗这尸病,除了獭肝散和熨针石之外,还必须采用我们道家的导引法治伏尸法。你知道具体该如何导引吗?”
“不知道。”杜文浩随口道。
“看你这人仗义,就告诉你好了,要叩齿二七次,咽气二七次,反覆做三百通,做满二十天就行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好,走吧,喝酒去!”
杜文浩苦笑:“我刚才忘了,我下午有课,不能饮酒,要不课就上不成了。所以,很抱歉。”杜文浩从怀里取出钱袋,拈出一块碎银,足有一两多,塞给酒糟鼻:“喏,酒钱给你,这一次你自己去吧,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喝。”
酒糟鼻看见那碎银,顿时两眼放光,口水差点没淌下来,讪讪道:“那……,那多不好意思。”嘴上说着,手已经伸过去,取了那块碎银子,“那我就谢谢了!你忙吧,改天我请你喝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哼着小曲摇摇晃晃走了。
杜文浩继续坐在珍宝阁地板上,拿着那些书一本一本翻阅着。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急匆匆进来一人,却是潘判局,见到杜文浩,面露喜色,走上前拱手道:“杜先生!”
杜文浩回头一瞧:“判局大人啊,有事吗?”
“嗯,是这样的,宫里来了圣旨口谕,让提举大人立即进宫面圣,听说是宫里嫔妃和皇子们的病有些麻烦,让提举大人去参详医治,只怕没有三五天回来不了。提举大人早已经交代他要旁听你这堂课,为了不至于让提举大人遗憾,所以,我们把您这堂课往后调了一下,等提举大人回来,具体时间再通知您,你看行吗?”
杜文浩点头道:“行啊,正好我昨晚上也没睡好,天快亮才眯了一会,这一上午都耗在这里了,也没时间睡。讲课效果也未必好,现在调整那再好不过了。我听候通知就是。”
“呵呵,那说定了,对了,先生查阅尸病可有收获?”
杜文浩摇摇头:“都只有病症,治方要么没有,要么明显离谱。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是啊,别着急,这病本来就是绝症,慢慢来。”
“我想把这些书借回去慢慢研究,行吗?”
“当然可以,随意借,若能研究出行之有效的方子来,那可真是创举,一定会轰动京城的!”
杜文浩苦笑,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京城城西有一片偌大的池塘,初夏十分,便是荷花竞相怒放之时,池塘的主人给这个池塘取了一个雅致的名字,幽苑。大抵是希望一池荷花幽香满园吧。
幽苑让一家叫李良的人家种植着,李家是幽苑的佃户,一家三代都种植这个池塘。虽说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好在幽苑的主人是淳厚善良之人,也不苛刻下人,故而这一家的人日子还算过得去。
杜文浩骑着毛驴从太医院回来,路过幽苑,见池塘芳香怡人,不禁止步欣赏,瞧得兴起,索性找了一个凉亭坐下。
有一老者经过,肩上扛一锄头,像是才出工经过,见有人在凉亭处坐着,眯着眼睛细细瞧了瞧,突然咧嘴一笑,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走上前去:“是五味堂的杜大夫吧?”
杜文浩闻声回过头去看,见一慈眉善目的老者穿着简朴,赤脚站在亭子外,微笑的看着自己,赶紧起身施礼:“晚辈正是。”
老者见杜文浩这么客气,竟然施礼于己,赶紧放下手中的锄头,上前躬身说道:“杜大夫,您太客气了,小的不过是个佃户,哪里禁得起您的大礼,这样可是折杀小的了。”
杜文浩笑了,道:“你我都是靠着一双手吃饭的人,再说您是我的长辈,行礼是应该的。”
老者笑着很是感慨地说道:“早就听说五味堂的杜大夫,医术精湛,今日得见,却原来还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年轻后生,真是让小老儿敬佩啊。”
“老人家您客气了。”
老者似有话说,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杜文浩见老者面有难色,想必有什么事情要有求于己,于是说道:“老人家,是不是家中有人染疾,需要晚辈帮忙吗?”
“呵呵……呵呵,没……没有,先生歇着,小的先行一步。”老人干笑几声,扛着锄头就要走。
杜文浩道:“老人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头,不必客气。”
老人家见杜文浩如此诚恳,便道:“小的叫李良,我那儿媳前几个月生了个儿子,但是产后一直心胃疼痛,气促口干,不能下地干活,家中只有我和老婆子,还有一儿一女,唉,我们这些人家少一双手那可是大事情,唉!你们这些大夫都是给有钱人看病的,我们哪里请的起哦。”
杜文浩明白了,宽慰道:“老人家别担心,贫苦人家我是不收出诊费的,先让我看看你家儿媳妇的病情再说吧。”
李良一听,感激地说道:“杜大夫,真是太感谢您了,可是……。”
杜文浩起身提着自己的药箱,道:“好了,不要可是了,走吧,李伯,你看天也不早了,我去你家看过之后也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