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搀扶着儿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跑回来一把抓住柜台上那包药,对柜台护卫伙计厉声问道:“这药是不是你们先前给我儿子吃的药?”
护卫伙计成金瞪了她一眼,若是平时,早发作了,只不过现在是尽可能息事宁人,免得引人注目,只能忍气吞声,没好气说了句:“是!”
冯氏一把将柜台上那包药抓在怀里,顺手把柜台上摊开用来拣药的那张处方也抓过来塞进怀里:“那好,这些可是罪证!我儿子先前服了你们的药,没事倒也罢了,若有一点不对,这可就是你们下毒害我儿子的罪证!我可跟你们没完!”
冯氏搀扶着儿子过庞雨琴他们身边时,阿大对杜文浩和庞雨琴鞠了一躬:“多谢先生,多谢夫人!——对不起,我娘她……”
那冯氏狠狠扯了儿子一把,拉着他快步走到门边。
杜文浩犹豫片刻,还是叫道:“等一等!”
冯氏恶狠狠转身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把那包药给我……”
冯氏撩开衣服下摆,将药包塞进衣服里,两手抱着,冷笑道:“你说什么?给你?嘿嘿,到了老娘手里还想要回去?天底下还没这么便宜的事!”
“我是要告诉你怎么煎服!这药很特别,不能用一般的方法煎服,其中另包的那小袋附子,有剧毒,必须先煎,煎的时候要加干姜和灸甘草……”刚说到这里,杜文浩又回过味来了,哼了一声道:“对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煎熬的方法?——你要么把药拿回来我们药铺帮忙煎给孩子服,要么扔掉,绝对不要自己煎服!附子有剧毒,你们不知道方法,擅自煎服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
“吓我啊?我呸!不就是附子吗?老娘久病成医,知道附子有毒!也知道该怎么煎熬!再说了,真出了事,老娘不怪你怪谁?你开的药,已经给我儿子服了,有半点差错我都放不过你们浮云堂!你给我等着!”
冯氏骂骂咧咧搀扶儿子往外走,到门口又狠狠瞪了门口补鞋匠一眼,这才扶着儿子沿街慢慢走了。
围观的人这才散了,遇到这种事情,杜文浩唯有摇头苦笑。
大年初一开始,做生意的人就要忙着打点衙门各处以及给生意往来的伙伴拜年联络感情了,杜浩的浮云堂当然也不例外。贾管家早已经和杜文浩商量好了,备了厚礼由贾管家去给兵部的大员们拜年。
尽管装备是兵部求着杜文浩定的,但对杜文浩来说,这买卖可不小,当然要给兵部管事的人一些好处了,这叫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都有好处,这生意才做得长久。
下午时分,贾管家回来了,眉飞色舞把杜文浩拉到一边厢房里,低声道:“少爷,大喜!”
“哦,何喜之有?”
“兵部尚书大人已经说了,下一单要翻倍增加订货!这下可有的咱们忙的了!呵呵呵”
“哦?翻倍订货?看样子咱们大军打了胜仗了?”
“可不是嘛,简直是势如破竹!”贾管家道,“这段时间是捷报频传啊!先前安抚使王韶大人率兵攻打庆州,久攻不下,自从得到先生提供的隔离服、防毒面具,还有消毒药水之后,使用疠疫做武器也就有了保证,王大人当即下令用抛石车将疠疫病死的将士尸体抛入城中,城中很快疠疫横行,百姓慌乱,冲击城门仓皇出逃,庆州不攻自破!”
用这种方法破城,杜文浩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贾管家叹了口气,道:“可惜,王韶大人入城后,日夜辛劳,突发重病,无力带兵,被送了回来,大军攻夏受阻,朝廷另委派给事中徐禧、鄜延道总管种谔前往带兵。并大量增兵,总计达到三十万!兵分五路进攻西夏!”
“看来,这一次咱们是志在必得啊。”
“是啊!徐将军和种将军使用疠疫利器攻城,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上连克兰州、石州、夏州、银州、韦州等地,歼敌数万,打得西夏军是闻风而逃!城池无论多坚固,只要染病尸体一抛入城中,用不了三天,立刻城破!所以,咱们大军一路高奏凯歌,已经逼近西夏京都兴庆了!”
“不错啊,都打到了西夏京城了嘛!”
“西夏军队找不到对付疠疫武器的办法,城池根本守不住,被我军使用疠疫武器连克数城之后,他们知道厉害,后面干脆弃城而逃。不过,我军在鸣沙川一战也吃了苦头,两千余人的先锋部队被上万敌军合围全歼,丢失了两千套装备!”
杜文浩眉头一皱:“两千套装备被敌人夺走?”
“是啊,徐将军是个文官,对兵法不太熟悉,而前锋营将士又过于轻敌,贪功冒进,结果孤军深入,吃了败仗,不过相比而言,这败仗不算什么,咱们攻入西夏以来已经歼敌数万了。本来,两位将军很担心这两千套装备被敌军夺走,影响使用疠疫作战,没想到西夏军后面依然是望风弃城而逃,并没有使用这些装备来防御。”
杜文浩奇道:“他们夺走装备,却不用来防御,却是为何?”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根本不会使用这种装备吧?”
杜文浩摇头道:“不对劲,西夏军没这么笨,其中只怕另有蹊跷!”
“是啊,不过不用担心,咱们三十万大军呢,他们只有两千套装备,只能用在某一座城池防御,咱们绕开他有防御的城池,攻打别的就行了,所以不用担心。”
“嗯,这倒是。”杜文浩点点头,不过战事太过顺利了,反倒让人感觉有些不安,却又不知什么地方不对劲。想起一事,又问道:“西夏没有发生大规模疠疫流行吧?”
“这个,我到没问,不过应该不会,他们定购了咱们这么多消毒药,就是用来消毒的,攻克城池后应该会立即消毒,估计不会造成疠疫流行的吧。”
“但愿如此!”杜文浩很希望自己的装备和药水,能帮助宋军克敌制胜的同时,避免伤及无辜百姓。
说完话,杜文浩继续在前堂坐堂看病,不过大过年的没什么病人来。
傍晚时分,他正庞雨琴在前堂烤火说话,忽然,听到门外急匆匆有人跑了过来,杜文浩一抬头,却见几个人背着阿大从门口急匆匆跑过,后面跟着的一妇人在药铺门口却站住了,手里了个掉了漆的马桶,迈步冲进药铺来,正是泼妇冯氏!
中午的时候,冯氏讹诈了杜文浩的十两银子,很是高兴,搀扶着儿子离开浮云堂往家走。
路上,冯氏埋怨儿子道:“阿大!不是叫你好好在家吗,你怎么跑出来了?要不是好心人跑来叫我,我都不知道你跑出来了。你这要是有个啥事,可教娘下半辈子怎么活啊?把衣服系紧喽!别凉着!阿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大服了药神志渐渐清醒,说话也正常了,只是对他娘先前的作为很感到难堪,闷声闷气道:“服了这先生的药,我胸口舒服多了!”
“是吗?那就好,幸亏娘顺手拿回来了一付,还把方子拿来了,若要好,就接着服,服完了娘再拿方子去拣药。”
“娘,我真的是自己摔倒的,这棉袄也是人家给我的,我的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你这孩子!这些娘都知道!”
阿大站住了,忿忿道:“知道你咋还讹人家银子哩?”
“你这孩子,娘要不讹他们点钱,这寒冬腊月的我们娘俩怎么过?还有,你病得这么重,先前那游方郎中开的药也不怎么对路,吃了没见好,反倒发起癫来,娘正着急上火不知该怎么办,娘这也是没辙了,讹他们点钱,好给你找个好大夫好生瞧瞧病,你是娘的心头肉,你爹死得早,你是娘唯一的指望。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这大夫开的药我吃了就很好,人家好心帮我,这么对我好,你还讹人家钱,我……,我都没脸见人!”
“哎呀!这些人反正有钱,这点银子他们算不得什么,对我们娘俩,可派上大用场哩!你眼见一天天大了,差不多该找媳妇了,这钱……”
阿大跺脚道:“娘!俗话说:穷要穷得硬棒,饿要饿得新鲜!你这是恩将仇报!讹恩人的银子,你有脸要,我可没脸花!”
“你!你这孩子!你不替娘着想,帮着娘说话,还拿话来气娘!天啦……,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
冯氏使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阿大却不吃这一套,一跺脚,使劲甩开冯氏的搀扶,自己三步一歇地往前走。冯氏却不敢真跟儿子闹,哭着上来要搀扶,阿大却甩开了她的手,硬是自己慢慢挪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