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讲究?”孙淡心中有些奇怪。
箱子打开了,里面却是堆满了绿『色』结晶状的矿石,块头也不大,看起来绿忽忽很是难看。
汪古笑道:“寻常物件大人也看不上,又让人说闲话,说我漕帮要巴结孙大人。不过,大人身份尊贵,也不是我这种草莽之人能够巴结上的。上次在风家庄,若不是大人,汪某已经成冢中枯骨,来年也没人烧一张黄纸。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漕帮十万弟兄无不感念。上次,大人问我讨了十香酥骨散的方子。”
“对,本大人是问你要过那张方子,也算是一时好奇罢了。”孙淡微微颔首。一个翰林编修,却问一个江湖众人要蒙汗『药』的方子,说出去了也不太好听。
孙淡又道:“我同宫中的王漓王神仙相熟,他是一个丹道大家,喜欢收集一些希奇古怪的方子,也曾经让本官帮他留意一下。你们漕帮的十香酥骨散甚是奇特,我准备拿去给王神仙瞧瞧。”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却不想,汪古却以手扶额道:“原来大人认识王神仙这种丹道大家了,如此最好不过。”他将手放下来指着那些矿石道:“这种矿石名字叫绿莹石,乃是十香酥骨散中的一味主『药』。既然大人对这方子有兴趣,又想找王神仙看看,这味主『药』就不能不带回京城去。这绿萤石只产于江西,别的地方也寻不到。而且,在使用的时候还需要提纯萃取,一百斤石头能提炼出一钱出来就算不错的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说来,这石头我就收了。”孙淡连连点头。
“大人,这东西还有一种好处。”汪古表情神秘地将头凑过来。
孙淡问:“什么好处?”
汪古:“若将这八口箱子里的矿石都提纯了,可得一两『药』粉。这种『药』粉有一样奇特之处,若放在暗室之中,可自行发出绿『色』的光芒,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那样的物件。孙大人若有兴趣,可叫王神仙帮你萃取出来,放在家中,倒也有趣。”
“啊!”方唯、冯镇等人听到这话,都惊讶地抽了一口冷气。
孙淡却吓了一跳,就他所知道的,像这种在夜间自从发出光线的东西,很多都包含有极强的放『射』『性』元素,这种东西提纯之后放在家里,是不是有些不太安全?
果然,那李言闻却若有所思地皱了一下眉头,『插』嘴道:“这东西我也听说过,的确只有南方才有。”
孙淡问:“李先生见过这种东西?”
李言闻:“我在古籍上看过,说这种东西提炼之后,虽然能在言里自行放光,可若长期佩带在人身上,却有损人的元气。”
“啊,怎么会这样?”汪古吃了一惊奇,惊骇地看着李言闻:“真是这样?”
“真的。”李言闻回答说:“虽然这事也没有实际证据,可据书上记载,长期佩带这种东西的人死后,只要挖开他坟墓一看,死人的骨骼中都是蜂窝眼,已然朽坏。想必,同长期佩带这种东西有莫大关系吧。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有些疑问罢了。”
“原来这样,李先生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汪古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羞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回头对手下喝道:“都停下来,把箱子里的东西倒水里去。”
他跪在孙淡面前,道:“大人,汪古糊涂,险些害了大人,死罪,死罪,还请大人责罚。”
孙淡却另有所思:“罢了,不知者不罪,起来吧。东西也不要倒掉,这玩意儿倒也有趣,都装船上去,我拿去给王漓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他心中也是极为好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若说起化学知识,在这个时代估计也没人能比得上王漓,何不找他提炼一下看看。
汪古大急:“大人,这东西伤人元气,不能要啊!”
孙淡:“无妨。”
李闻言也道:“其实也不用怕的,这东西在没提纯之前对人也没什么伤害。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以前使用这种东西的人就是死在此物手上。而且,你们那个方子用这种东西做主『药』,想必这东西要直接服用才有害处。”
汪古还是不敢答应。
孙淡一挥手:“就这样,把箱子抬上船吧。”
漕帮众人没有办法,只得将东西都送上了甲板。
刚将东西抬上船,一个小吏就走了出来,拱手高声道:“孙大人,要起锚了,杨相请你快点上船。”
孙淡:“好,这就来。”
正要举步上跳板,方唯突然“哇!”一声就哭出声来了。
孙淡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奇女子来。说句实在话,方唯那张脸很有层次,有极强的雕塑感,很有点西方味道。这样的味道很适合现代人,可在古代人看来,未免有些英气『逼』人,这也是她能顺利冒充男人的愿意。当然,因为她病得厉害,一张脸白得怕人。这一哭,瘦削的肩膀不住耸动,看得孙淡心中不忍:“方唯,你也不要再哭了。”
方唯:“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恩师一面。”哪个少女不怀春,若说方唯不对孙淡有好感那是假话。若她身体健康,以她的『性』子,也许会不顾一切跳上船去,随孙淡去北京了。可她也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也活不了几年。就算跟了孙淡,也有将病过给孙淡的危险。
与其如此,何不将这份感情埋在心中呢?
孙淡安慰道:“方唯你也不用伤心,『药』局开办之后,你们『药』局的人每年都要来京城一趟的,到时候大家又可以见面了。”
说完,也不耽搁,大步跑上船去。
刚上了甲板,跳板就收了起来,帆张开了,方唯还在哭。
突然间,方唯一声大叫,高声唱道:“劳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势压齐之东。下视大海出日月,上接元气包鸿濛。幽岩秘洞难具状,烟雾合沓来千峰。华楼独收众山景,一一环立生姿容。”
这一声高歌穿云裂石,直上云霄,高亢得让人身上一震。
天上的白云移开了,有明亮的阳光投『射』下来。地上那满眼的绿『色』朝天际蔓延开去,于青天连为一体。
大运河哗哗流淌,终日无休。
“上有巨峰最崱力,数载榛莽无人踪。重厓复岭行未极,涧壑窈窕来相通。天高日入不闻语,悄然众籁如秋冬。奇花名『药』绝凡境,世人不识疑天工。”
随着这一声高歌,漕帮众同时顿脚,响起整齐的节拍。
……
“犹见山樵与村童,春日会鼓声逢逢。此山之高过岱宗,或者其让云雨功。宣气生物理则同,旁薄万古无终穷。何时结屋依长松,啸歌山椒一老翁。”
汪古长啸一声:“快哉,快哉!”
一帆快哉风,将船队远远送走,孙淡的身影也消失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