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进入五月。渐渐热了起来。也就在山东院试结束那天,一连十天的艳阳天,气温骤升,夏季来临。所有人都除掉了棉袍,换上轻便夹衣。可即便如此,贡院里还是热得厉害。呆在屋中审了这么天院子。房间被太阳烘考了一天,入夜时,热气竟未散去,热得大家都浑身。
贡院本就是清水衙门,王元正御下极严,这些书吏们每天只有一钱银子补贴。劳动强度大,薪酬微波。众人都有些怨言。加上闷热得紧张,所有人内心中都有些浮躁。
可一看到正襟危坐在大堂正中的王大人,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天气热成这样,王元正还穿着厚实的官服,身上整齐得看不到一丝褶子,就连那光滑的额头上也不带半点汗珠。
:俗话说”精静自然凉,这王大人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实际上,王元正也真没什么事,成天端一杯茶坐在大堂里,高兴了看两本卷子,不高兴了就在这里端坐养气。倒不觉得累。
他是今科主考官,可审卷的事情却不用他亲历亲为。
按照程序,所有考生的卷子誊录糊名之后,先得打散了分派给几个副考官号卷子。从两千多份卷子中选出有一定水准的文章之后,归类、编号,判定等级。不少考生的卷子都在这一关被刷了下去,根本到不了王元正手里。
只有先过这一关后才算是中了秀才。
科举考试关系到国之大政,有一套严谨的程序。实际上,取谁不取谁。让那本卷子中秀才,在这第一道关口中王元正起不到什么作用。
王元正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副考官录取之后,再复审,为过关的考卷判定名次。
虽然说能够最后被送到王元正手中的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是高中了,但名次如何排却关系重大。秀才之中也有等级,每个等级之间的差别也待遇也有很大区别。秀才分为麋生、增生、附生,这其中,麋生每月有六斗麋米可领,是要领工资的。而且一领就是一辈子,只要不犯大错,就算是抱上铁饭碗了。所以,这个名次该怎么排,断断马虎不得。
其实,王元正这次来山东提督学政,事先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对山东一地的学子也很熟悉。哪些人能中,哪些人不成,他心中也有一定之数。
在他看来,孙家的孙岳、孙淡中秀才是没任何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能中第几名。
这大概是今科院试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吧。
在贡院坐了十日。他也坐的烦了。只想早一点结束这令人懊恼的活计。早些出去游玩。
好在事情到今天总算可以彻底结束,副考官们的阅卷工作也告一个,段落,今夜再熬个通宵就可以大功告成。
又喝了一口已经凉下去的绿茶。王元正只感觉一阵爽快,正要让副考官再提一份卷子过来看看,顺便消磨一下时间,却听到贡院大门“嘎嘎”一阵乱响,听声音好象有人进来了。
王元正眉头一皱,科场禁地竟然有人不告而来,让他心中不快,正要怒,一个书办快步跑来,“禀王大人,杨大人来了。”
王元正眉毛一杨:“哪个杨大人?”
“元正兄好象不想见到我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王元正抬头看去,却是杨慎闯了进来。
他忙站起来,道:“原来是用修。我就说嘛,谁这么大胆敢闯贡院。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判定名次。你是海内知名的大名士。帮我审审。”
杨慎:“元正兄说笑了,你是学政。我深夜来访,是另有要事。”
王元正见他一脸严肃,心中一动,指了指南方:“可是那边的事情。杨阁老有信过来了?”
杨慎点点头:“我网接到杨辅的密信。让你尽快了结山东院试这个差使,与我一道筹集山东一地钱粮送去南京。对了,孙鹤年也要过来。”
王元正有些惊讶,提前征收山东的夏税也不是不可以,这件事情也没什么难度,出个公文,命山东巡抚照办就走了。如今却要他和杨慎两个翰林院学士坐镇,还从户部调孙鹤年过来协同,完全是小题大做嘛。
大概是看到王元正眼中的疑惑,杨慎一笑:“这次不但要将山东的夏税,就连秋税也要一道提前征收了。“胡闹。”王元正也不客气。径直顶了一句。
摆摆手,示意他听自己说下去。杨慎道:“元正兄想说什么我知道。可这事颇为紧急。不得不从权了。如今。天子平克宁王叛乱,正准备在南京搞一个献俘议事,没几十万两银子办不妥帖。可是,南京府库已然空虚,东南也因战火而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山东有漕运之便。只能从这里送钱过去应急。”
王元正低下头微一思索。突然眉开眼笑,长舒一口气:“天子”终于要班师了。这事我当尽力协助用修。”
杨慎重点点头:“天子一日不班师,百官和朝廷一日不得安生。元正兄尽快把手头的考试了啦,也好随我督促山东官吏尽力办差。”
“那是自然,今天我熬一个通宵。明天就可以张榜。”
“哦,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杨慎大喜,道:“那我不回驿馆了。就在这里等。”
“由你。”王元正看了杨慎一眼,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间却听到耳房正在审卷的副考官们出一阵喧哗。
王元正御下极严一,如何听得这种喧闹。他脸一沉,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怎么回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一个副主考慌忙跑来:“禀王大人。属下们看到一篇好文章,心中欢喜,忍不住大声赞叹,惊动大人,死罪。”
“一篇文章就把你们激动成这样。读了这么多年书,养了这么多年静气,竟还把持不住?”王元正:“这科上榜的卷子都挑出来了?”
“都审出来了。”
“将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