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吃得香甜突然间,一大群鸭子从上游顺水飘来,看数量有两三千只之多。
千鸭过江,激起一滩浑水,刚才还清澈的河流立即变了样,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鸭毛,在泡沫中起伏不定。
孙淡立即倒了胃口,暗叫一声晦气,起身欲走。却见那个赶鸭的中年人将船靠在码头上,提着一跟竹竿对着码头上的揽活的人一声呐喊:“我这里缺一个鸭倌,谁想干?五十文一天。去一趟兖州,来回一个月。”
五十文这个数字对现在的孙淡有着强烈的诱惑力,赶鸭子这种活他小时在农村可没少干过。去一趟兖州也不错啊,来回一个月就可得一两五千银子,节省着花,可以吃三五个月了。再说,来到明朝之后,他一直没出过邹平,有这么个机会出门开开眼界自然是求之不得。
“我去,我去。”孙淡自然不肯放过着机会,也不等人家说话,一个箭步跳上小船。
因为动作大了些,小船剧烈一晃,险些将鸭老板晃下船去。
孙淡连忙伸手将他扶住:“老板,可要小心了。”
“咳,年轻人你还真是毛躁啊。”鸭老板稳住身形,上下看着孙淡,“你以前放过鸭子?”
“当然,干过好多年呢。我说老板,你去兖州做什么?”孙淡接过他手中的竹竿一边撑船,一边麻利地放起了鸭子。
“卖鸭子呀,兖州那边有人订了我的鸭子,要给人送过去。”老板解释说,鸭子这种东西最是小气,若走陆路,路上不知要死多少,而且还得掉膘。还不如顺水放过去,鸭子一边走,一边吃着河里的鱼虾,到地头时,不但不会死掉,反长不少肉。本来,他手下有一个鸭倌。可惜前一段时间,那个鸭倌受了风寒,去不了。兖州那边又催得紧,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问题是,老板年纪大了,手脚也不麻利,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在码头招募一个短工应付这趟差使。
老板:“小哥,我这趟生意可要紧着呢,你真会放鸭,别半路上把鸭子都给我放散了。”
“放心吧,看我放放就知道了。”孙淡微微一笑,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将散放在河中的鸭子飞快地聚拢在一起。
“嘿,不错呀,有点手艺,我用你了。”老板一拍大腿:“小哥可是城里人,什么时候能跟我走。放心吧,工钱断少不了你一文,我可以预支一半给你。”
“对,我住城里的,家里也没其他人。老板若真要用我,马上就可以走。”见老板雇佣了自己,孙淡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突然有些迟疑。此去兖州,一来一去就得一个月。一个月后,童子试应该要开始了,自己哪里还有时间读书?
可是这么好一个赚钱的机会,若就此放弃,也怪可惜的。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犹豫中,那个鸭老板却不由分说地将船靠回码头,一步便跳上岸去:“小哥,帮我看着鸭子,我去买些干粮回来再说。”
“喂,喂,等……等……”
看着鸭老板的背影,孙淡面上带着一丝苦笑。
算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再说,自己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进孙家族学读书。等从兖州回来,大不了另外找个私塾挂个名,然后参加考试。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去其他地方读书去了。
在船上百无聊赖地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模样,正自心烦,就看到鸭老板空着一双手急冲冲地跑回来。
孙淡有些奇怪:“老板,不是要去买干粮吗,怎么就回来了?”
老板也不废话,伸手将把孙淡往船下拽:“对不起小哥了,你不能跟我走,还请另谋高就吧。我这里地方小,容不得你这尊大菩萨。”
孙淡心中疑惑,小声笑道:“老板,你这事做得可不地道。刚才说要请我,现在又反悔了。出尔反尔,可是会让人鄙视的。”
那老板大概也是个性情中人,听到孙淡语带讽刺,面皮一红,连连摇头:“小哥,这事算我对不住你了。我也没想到你是会昌侯家的人……这事,这事情……孙家的人我怎么敢用呢。”
孙淡更是奇怪:“我是孙家人不假,可孙家人怎么了,孙家人就不能放鸭子,就不能讨生活了?老板,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你就实话对我说,刚才你碰到谁了,又听人说了什么,怎么就不用我了?”
老板更是尴尬,他用眼角瞟了一眼码头西面的一间茶铺,口吃道:“没……没遇到什么人。”
孙淡心细如发,鸭老板这个神情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他顺着鸭老板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会昌侯孙家的那个总管孙中正坐在茶铺的栏杆后,直着身子看过来。
孙淡心中雪亮,小声冷笑:“原来老板刚才碰到的是孙大总官呀!”
鸭老板低着头,喃喃道:“小哥,对不住您啦。会昌侯孙家的人我可惹不起,孙总管只要说一句话,小人这个营生以后就别想做了。他老人家说不让我请您,你就是借一个天大的胆子给我,我也……我也。”
“别说了,我明白的。”孙淡摆了摆头,“这事不怪你,给你添麻烦了,告辞。”
“小哥,小哥。”
孙淡不想在同鸭老板说下去了,在跳下船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用去兖州耽搁那一个月对自己而言没准是一件好事,可孙中为什么要坏自己的饭碗呢?先前在衙门的时候,这个老头对自己态度不错呀。怎么一转眼就变脸了,不行,这事得当面问清楚再说。
别人怕他孙总管,我孙淡可不怕。
自己刚找到一个工作,转眼就被他一句话给弄得失业了,这事他干得可有些过分。
孙淡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被人摆了这么一道,换谁也忍不住怒火满胸。不行,这事得向那个老头子当面问清楚才行。